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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那一刻與你相見

作者:鮮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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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舊日情傷

第十三章 舊日情傷

苒苒的雙手放在膝頭上,緊緊地握成了拳,可就算這樣,依然是抑制不住身體的抖動。剛才還覺得悶熱的車廂里像是一下子就降到了冰點,寒意穿透厚厚的衣物,肆意在她身上流竄著,然後再一層層地侵進去,直至刺骨。
「嗯,出國,出去繼續學習也好,各處遊玩一段時間也好,總之出去待兩年。」他的嘴角上帶著淺淺的笑,彷彿又成了那個八面玲瓏的小陳助理,不急不緩地遊說著她,「其實我一直想出去,甚至想過去環球旅行,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模樣。不過最開始是沒錢,所以去不了,後來有錢了卻沒時間了。」
「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沒把我撞死?」苒苒反問。
邵明澤疲憊地笑了笑,將頭依靠在椅背上,輕輕地吐了口氣:「苒苒,這兩天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為什麼你會對尚未發生的事情的反應這麼激烈,彷彿我已經出軌、已經背叛你了,甚至……已經拋棄了你。」
苒苒以為他會找個咖啡廳之類的地方坐下來聊,誰知他竟然一直將車子開到了華大校園西側的一條小路上。天氣寒冷,又是夜晚,路上的行人不多,只偶爾有三兩對學生模樣的情侶挽著手走過。
車裡漸漸沉寂下來,暖風依舊在大功率地運轉著。苒苒突然覺得胸口彷彿壓了厚厚的東西,堵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她猛地開了車門,迎著寒風走了出去。很快,車的另一側也傳來了關門聲。她努力保持著最後的一絲理智,轉回身去對著追上來的邵明澤說:「我想自己走走。」
不一會兒的工夫,服務生就送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八寶粥過來,放到了苒苒的面前。苒苒一言不發地低頭喝粥,對面的邵明澤也沒說話,只將蓋好的粥盒又打開了,從桌旁取過勺子默默地吃了起來。一頓飯的時間,兩人誰也沒有理誰。等苒苒吃完了叫服務生過來結賬的時候,服務生看他倆的眼神已經有些古怪。
苒苒愣了愣,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你那天開的是一輛跑車?」

苒苒沉了臉,下意識地挺了挺背。陳洛卻微笑著跟邵明澤打招呼:「邵先生也過來喝粥?真是巧。」
邵明澤直直地站在門外,身上還帶著寒氣,卻一把抱住了她,低下頭狠狠地吻她。他像是剛吸過煙,唇齒里的味道並不好聞。她卻似乎全然不在意,踮起腳去纏他的脖頸。他粗魯地親吻著她,惡聲惡氣地說:「夏苒苒,你這個惡劣的丫頭,你現在也不愛我,你只是需要我,是不是?」
沒有人知道她曾懷過孕,沒有人知道她曾一個人偷偷地跑去私人診所做流產,沒有人知道她那時的痛苦、那時的茫然無助,就連穆青也不知道!
「苒苒,我說得對嗎?其實,你的心裏一直忘不了林向安,不管是愛還是恨,你都不曾忘了他。你說你向我坦誠,可你為什麼能這樣坦誠地跟我說出你和另外一個男人的過往?如果你愛我,你還能做到如此的坦誠嗎?不,你不能。哪怕你有過一絲要愛我的念頭,你都不會這樣的坦誠。因為你從沒想著要愛上我,所以也不會考慮我的感受,所以你可以毫無顧忌地向我坦白著你和他之間的一切。可是,苒苒,我其實一點也不願意聽。」
苒苒心頭微微一沉,臉上的笑容慢慢散去了。她低頭往前慢慢走著,仔細地看著腳下的路,專揀著地上的枯葉去踩,彷彿只要這樣,就可以裝作聽不出他話里的感情。
邵明澤邁步就要往樓內走,卻又被苒苒攔下了。她譏誚地笑笑,說:「大晚上的,還是別上去了,換個地方談吧。」
那個能為了喜歡的男生從三流的高中考入華大的女孩子,那個敢和母親決裂,全靠助學貸款和兼職來支撐大學生活的女孩子,那個堅持不懈地追求著喜歡的人,毫不在意周圍人眼光的女孩子。
苒苒下意識地伸手去兜里掏手機,還來不及拍照就被邵明澤拉了回來,他低聲說:「別多事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事情,又如何來回答她?他想了想,選擇避而不答:「回去吧,苒苒,天氣太冷了。」
邵明澤在路邊停了車,問她:「還記得這兒嗎?」
苒苒冷哼了一聲:「少說我,你也好不到哪兒去,車開得飛快,下了車張口就罵人。」
苒苒突然想起了穆青,不由得笑了,說:「你這想法倒是和我以前的室友很像,她也是想到處走走,不過她沒錢,所以只和_圖_書能選擇在國內走走。」
苒苒站在那裡看了他一會兒,轉過身沿著小路往前走去。邵明澤就在她身後十幾米的地方慢慢跟著,既不靠近也不落下。
邵明澤的步子頓了下,沉默了片刻后卻是自嘲地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怕是不能。雖然明知道你不願意聽,卻又不能不說實話。年輕時的那種狂熱,過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他轉過頭看她,苦笑著問她,「很自私,是不是?沒法給對方那樣強烈的感情,卻希冀著從對方那裡獲得。可這就是實話。」
電話沒有掛斷,那邊的他一直沉寂無聲,只有她壓抑的哭聲在電話裡外肆意地流竄。過了好久,她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苒苒,你開門,我在外面。」
她下了車,他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內,然後又一個人坐在車裡默默地吸了一支煙,這才把車子開了出去。
苒苒的心裏很亂,連正常的思考都已經成為無比艱難的事情。她試圖理清自己的思路,可往往剛開了個頭就迷失了方向。邵明澤的話像是一把刮骨的刀,一把掀起了她自認為長好的皮膚,將下面的肌肉神經血淋淋地暴露在她的眼前。
她回過身看他,神態平靜地說:「陳洛,我承認自己現在正是感情脆弱的時候,很可能你無心的一句話就會叫我想很多。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想接受一段曖昧的感情。我討厭曖昧,討厭男女之間一切遮遮掩掩的感情。還是那句話,如果你真的有決心和我在一起,那麼就請耐心等我一段時間。等我將前一段感情都處理乾淨之後,也許我們可以嘗試著開始。可如果你明知道沒有結果,只是縱著感情來玩一場遊戲,那麼很抱歉,恕我不能奉陪。」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我明明發現了問題,也要裝作不知道,非得等到你來向我攤牌的時候再去自怨自艾嗎?」苒苒冷聲問道,聲音里卻帶著不可抑止的戰慄,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心底慢慢地鑽了出來,只差薄薄的一層就可以撐破血肉而出。
邵明澤突然問她:「苒苒,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是,我承認,因為那天我的心情也很差。」邵明澤淡淡地說,「當時剛得知蘇陌出國的消息,雖然之前她就一直在和我鬧分手,可我只當她是在賭氣使性子,沒想到她會悄無聲息地走掉。那個時候公司剛起步,整日里忙得一團亂,我實在沒精力每天都去哄她,就想著兩個人先分開幾天,都冷靜一下。誰知等我再去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不見了。我把她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那天晚上又來西大找她的同學,結果得知她已經出了國。」
邵明澤緩緩地搖了搖頭:「愛和恨都是太過強烈的感情,都是要把名字刻到了心上才能記住,差別只是刻在心的哪一面而已。所以不愛不是恨,是不在意,是他明明就出現在你的眼前,而你卻可以毫不在意。」
苒苒沉默了一會兒,說:「這樣的假設沒有意義。」
她的感情能那樣的濃烈,人卻是如此的冷酷自私。她會給他打電話,會抱他、親吻他,並不是因為愛他,而只是因為她現在軟弱,需要有個人陪在她的身邊。
他抽了一根出來,叼到嘴上點燃了,順手摁下車窗玻璃。寒風頓時涌了進來,將車廂里的暖意一下子就衝散了。苒苒輕輕地打了個寒戰。他瞥了她一眼,就將煙掐滅了,關上了車窗,把車裡的暖風開得更大了些。
彭菁與那個男子又在車旁糾纏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上車走了。
邵明澤的視線從苒苒身上收回來,朝陳洛略略點了點頭,口氣不善地說:「不算巧,在這裏見到陳總才是巧。」
他忽地想起蘇陌說的話:「邵明澤,造物主為何要這樣的不公平?為什麼男人就可以輕易地遺忘一段愛情,轉而去開始另一段愛情,而女人卻要在上一段感情里獨自沉淪?為什麼?為什麼分明是女人先放的手,男人卻比她更快地從中逃脫出來?邵明澤,你既然曾愛我愛得那樣深,為什麼又會如此容易地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
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放下剛才那個沉重的話題,轉而聊起旅行來。陳洛是個口才極好的人,很快就挑起了苒苒旅行的熱情,笑道:「你現在反正是又有錢又有時間,不如就趁現在出去,以留學之名行旅行之事。就去歐洲吧,那邊的環境更好,上學也比較輕鬆一些。和_圖_書
邵明澤抿了抿唇,跟過去坐在了她對面。
苒苒深深地吸了口氣,冷聲說:「這些話你應該跟蘇陌去說。」
邵明澤有些意外,問她:「你還記得?我以為你醉成了那個樣子,什麼都不記得了呢。」

「後來,我從母親那裡看到了你的照片。你的模樣和那個時候相比變了很多,我一開始並沒有認出你來,可她說這個女孩子叫夏苒苒,我一下子就想起來那個攔在我車前的女孩子了。我記得很清楚,你同學當時喊的就是這個名字。」
陳洛緩緩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又鎮定如常。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她:「苒苒,你有沒有想過出國?」
半夜的時候,她抓過手機跪在床上給邵明澤撥電話:「你錯了,我一直放不下的不是林向安,而是曾經的那個敢愛敢恨的夏苒苒。」
苒苒探出身子連拍了幾張,低聲道:「他們投入著呢,發現不了的。」
她停下來轉回身等他,直到他下了車走到了跟前,才帶點淡淡的嘲弄問他:「邵明澤,這樣做有意思嗎?整得像你有多愛我一樣。」
苒苒轉回身靜靜地打量他,片刻之後點頭應道:「好,我會好好考慮一下的。」
苒苒付了錢從店裡出來,一出門才發現外面不知從何時起已經飄起了散碎的雪花。她將身上的大衣又裹緊了些,快步地走下了台階,沿著街邊往回走。快到家的時候才回頭望了一眼,果然見邵明澤車子正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苒苒的臉色陰沉得厲害,冷冷地看了邵明澤片刻,轉過身與陳洛說:「抱歉,我今天有些事情要處理,改天再請你吃飯吧,好嗎?」
冬日天短,不過才五點多的光景,天色已是擦黑,各處燈火漸漸亮起,光線卻遠不如黑夜裡那般明亮,彷彿怎麼也照不透此刻的昏暗。兩人沿著小區的甬道慢慢向外走著,不時有車子從兩人身側開過。陳洛看了兩眼,漫不經心地說:「這會兒開車最費神,用我們老家的話來說,正是『螞蚱眼』的時候。」
「走吧。」邵明澤低聲說,一個人先往前走去了。
陳洛許久都沒說出話來,好半天才輕輕地嘆了口氣:「苒苒,你非要這樣理智嗎?就不能讓感情帶著你走嗎?」
她真的有那麼愛林向安嗎?她一直放不下的到底是林向安還是她一去不復返的青澀歲月?她到底在對什麼放不下執念?
她曾給林向安打過電話,可還不等她說話他就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她也曾給蘇陌發過E-mail,求她把林向安還給自己,可蘇陌卻回復說這事情和她沒關係,請不要來騷擾她的生活。
不,她不能放棄。邵明澤有錢、有家世、有能力,沒有不良嗜好,甚至還有些愛她,還會有比他更好的結婚對象嗎?也許以後會有比他更愛她的人,可那個人會有這麼好的家世嗎?而那些家世更好的,又會比他更愛她嗎?
苒苒被他逗得笑了起來。陳洛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突然低聲說:「這樣沒心沒肺的多好。」
愛和恨都是太過強烈的感情,都是要把名字刻到了心上才能記住,差別只是刻在心的哪一面而已。所以不愛不是恨,是不在意,是他明明就出現在你的眼前,而你卻可以毫不在意。
陳洛停下了步子,輕聲叫她的名字:「苒苒……」
她從第一次見林向安時想起,把這些年有印象的事情統統都回憶了一遍,連很多她努力要自己遺忘的事情都從犄角旮旯里翻了出來,細細地看著。那時的甜蜜與苦澀,那時的快樂與痛苦,她原本以為會記一輩子的東西,竟然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失去了它的色彩與生動。
很多事情都已模糊不清,留下的只是她蒼白的記憶,是那時傷到心痛的感覺。而這感覺又被她的記憶一遍遍地加深著,直到形成夢魘。
邵明澤與苒苒又在樹後站了一會兒,只等著那個男人也回了房子里,這才從樹後走了出來。苒苒低頭翻看著手機里的照片,十分滿意:「效果不錯,若是她再敢惹我,我就把這些照片拍到夏宏遠的桌子上去。」
可是,他們就那樣把那個夏苒苒毀掉了。
苒苒緩緩地閉了一下眼睛,讓自己的身體與精神都盡量鬆懈下來:「你說這些是想說明什麼?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我們本來就是因為相親才走到一起的男女,彼此就是個伴,所以我們都沒有立場去指責對方。你想說這個,是不是?」
不是得www.hetubook•com.com過且過的夏苒苒,不是隨波逐流的夏苒苒,不是這般行屍走肉地活著的夏苒苒。而是那個有著無限的活力,那個有血有肉、勇敢到無畏的夏苒苒!
她一下子愣住了,反應了一會兒才爬下床去給他開門。
她就又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邵明澤笑笑,繼續說:「後來我把車開出去了,從後視鏡里看到你抱著你同學大哭。我就想這丫頭準是遇到了什麼傷心的事,可能也是失戀了,所以才會去喝酒,才會哭得這麼傷心。」
「嗯。」邵明澤緩緩點頭,「六年前,有一天晚上我開著車從這裏經過,差點撞到了一個女學生,哦,不,應該說差點撞到了一個女醉鬼。」
苒苒怔了片刻,淡淡說:「現在再說這樣的話挺沒意思的。」
苒苒搖了搖頭。
苒苒愣了下,邵明澤已是拉著她往樹叢後面躲了過去。
彭菁用遙控鑰匙打開了車鎖,剛要拉車門時卻又被身後的男人給拉住了。彭菁似是愣了一下,可隨即就轉過身抱住了那個男人,兩人的肢體緊緊地糾纏到一起。
在路過一個小丁字路口的時候,邵明澤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她有些意外,轉頭去看他,卻見他把手指抵在唇前輕輕地「噓」了一聲,然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街道斜對面。
邵明澤看了眼苒苒,又把視線放到了車外枯瘦的海棠樹上,輕聲說:「其實早在那次老鄉聚會之前我就見過你,不是照片,是真人。」
邵明澤阻止不了她,只能小聲地提醒:「小心別被他們發現。」
苒苒在華大讀了四年本科、兩年研究生,怎麼可能不記得這條路。
「出國?」
她看得越來越透徹,頭腦也越來越冷靜,可心底卻有無盡的凄涼漫了上來,涼涼地溢滿了她的胸腔。
苒苒目光不善地看著他,問:「你什麼意思?」
苒苒卻彷彿對他視而不見,挑了個角落裡的桌子坐下,抬手招呼服務生道:「麻煩幫我上一碗八寶粥。」
邵明澤稍稍有些意外,站在那裡沉默地看著苒苒。
是的,她早就明白,她放不下的不是林向安,而是自己那時的勇氣與真誠,和那個肆意張揚敢愛敢恨的夏苒苒。
邵明澤沒穿大衣,一身西裝很是板正,像是剛剛下班的模樣。他顯然早就看到了苒苒與陳洛,卻一直沒有出聲,只背靠著前台冷冷地打量他們。
邵明澤嘴角上帶著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不至於,只是印象深刻。你那個時候可真是潑,把我的車前蓋都差點砸出倆坑來,氣得我真想就撞死你算了。」
「恭喜你猜對了。」苒苒自嘲地笑了笑,「嘿,咱們當時還真是同病相憐。蘇陌是和你不告而別,林向安是追著她跑了,我們兩個當時都是被拋棄的那個。你當時該再轉回來和我抱頭痛哭一場,這樣咱們就能早認識好幾年了。」
他沒法回答。愛與不愛,那樣簡單的事情,他卻無法給蘇陌一個簡單的因由。
陳洛轉過頭學著螞蚱眼的模樣:「眼神呆,不會轉,看什麼都模糊。」
兩人都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慾望,一時都沉默了下來。冬夜的街道上很寂靜,昏黃的路燈將兩人的身影無聲地拉長,又慢慢壓短,隨後就又進入了下一個輪迴,枯燥得仿若人生。苒苒一時看得有些出神。
現實啊,這就是現實。都不是熱血青春的少男少女了,哪裡還有什麼純粹的愛情?又有誰不是在前後試探、左右權衡?憑什麼她能做得,他就做不得?
不就是之前有過女朋友嗎?她的過往也不是一張白紙。不就是他的前女友是蘇陌嗎?她的前男友還是林向安呢!誰又比誰差了?不就是曾對她有過一點隱瞞嗎?她難道就能說自己對他毫無隱瞞?
他開車送苒苒回去,一路上都很沉默,直到苒苒要下車的時候才出聲叫住了她,說:「別太偏執,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行嗎?」
而邵明澤,他可知道他嚮往著的那個夏苒苒早已經死掉了、死透了?
「在這裏?」
「接著說那天晚上的事情。」邵明澤說,「我當時的確是快要失去理智了,幸虧你朋友把你從車前扯開了,不然也就沒咱們後來這麼多事了。」
苒苒記得很清楚,那是林向安剛和她分手的時候,她心裏苦悶喝醉了酒,一個人回學校的時候差點被一輛跑車給撞了。當時還和車主吵了兩句,借酒撒瘋地大喊著「你有種你撞死我」。眼下聽邵明澤提起這個,她心裏多少有些尷尬,忍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住嘲弄道:「倒是很巧,你現在說這個,不是想告訴我你那個時候就對我一見鍾情了吧?」
就這樣吧!他想。他已經把他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再也沒有精力去做別的事情了。
包括蘇陌,包括你!
苒苒鄭重地搖頭:「不能。」
兩人邊走便聊,不知不覺就出了小區門口。大門兩邊有不少的小飯莊,苒苒基本一一吃遍了,特意領著陳洛進了一家粥做得不錯的店,回頭對他說:「我記得你也挺喜歡喝粥的,沒錯吧?今兒這麼冷的天,捧著碗熱乎乎的粥喝最舒服了。」
「還有什麼好聊的?」苒苒問。
她忽地問他:「你愛上我了?」
可就算是看得這樣明白,他卻依舊捨不得放開她。
邵明澤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去低聲說:「我當時很愛蘇陌,為了她和母親抗爭,為了她離開邵氏出來自己創業。我把心都掏給了她,以為只要兩個人相愛,就可以一起面對所有的艱難險阻。可是,她卻那麼容易就退縮了,轉過身冷靜地走掉。她從來都是那麼理智,每走一步之前都會為自己留好退路。那天,我看到你喝醉了酒放聲大哭,我就想這個女孩子為什麼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為什麼從不肯為了我這樣失態。」
邵明澤抬眼看她,問:「現在冷靜下來了嗎?如果冷靜了,咱們心平氣和地聊幾句。」
這條路叫友誼道,路的東側是華大,西側是西大,一條路隔開了西平市最有名的兩所大學。好像人們都有「對面的山好」這種心理,兩所高校的學生找男女朋友總喜歡往對面發展,於是這條路就成了異校情侶見面的必經之路。慢慢地,這條路就被學生們叫成了「情侶道」,它原本的名字倒是被人忘卻了。
「不,你錯了。」邵明澤看向她,目光沉靜如水,「苒苒,於你,是先有了相親才會認識我;而於我,則是先認識了你才有了後面的相親。」
「如果我的前女友不是蘇陌,而是另外一個你不認識的女人,你的反應還會是像現在這樣嗎?」
沒錯,邵明澤說得沒錯,她就是遷怒。她恨林向安,由此也深深地厭惡著蘇陌,甚至討厭著曾經愛過蘇陌的邵明澤。她停下了腳步,轉回身去看他:「我承認我是遷怒了你,可我不愛林向安,我只是恨他,恨不得凡是與他相關的人和事物都從來不存在。」
苒苒想了想,又輕聲問:「那你能給我多少愛?比之前愛蘇陌還多嗎?」
苒苒沒有反對,兩個人並肩沿著來路慢慢往回走。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又問:「你愛我什麼?」
這一夜,她再一次失眠了。
邵明澤腳下停了停,說:「我不會打擾你,時間太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
聽他提到分手,苒苒倒是點了點頭,說:「好,如果是要談分手,那麼我沒問題。」
邵明澤一時被她的話引得失笑,不由得咧了咧嘴角。他從車裡翻出一包煙來,問她:「要嗎?」
苒苒勉強地挑了挑嘴角,輕輕地聳了聳肩膀,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她為什麼不能去恨那對男女?她怎麼可以不去恨他們?
苒苒順著方向看過去,就看見了穿著皮草大衣的彭菁。她顯然是剛從街邊的小房子里出來,由一個男人陪伴著走向停在不遠處的白色寶馬車。
苒苒緩緩地栽倒在床上,用力捂著自己的嘴痛哭出聲。那時的夏苒苒已經死去了,現在的她卻要繼續活下去,而且還要好好地活下去。可這樣的世界,這樣的現實,到哪裡去找一個可心可意又能對你不離不棄的人?不過都是利益糾葛罷了。既然這樣,為什麼要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為什麼還要這樣輕易地放棄?
苒苒真有些動了心,覺得現在出去走走也不錯,起碼可以甩開國內的一些爛事。「行,回頭我就好好考慮一下。」
陳洛靜靜地聽著,只覺得心裏又酸又澀,一時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他想大聲地反駁她,他想說「苒苒你錯了,我根本就不在乎什麼事業,不在乎夏宏遠的信任,也更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可是,他卻無法開口。他要怎麼跟她說?說他在乎的其實並不是這些,而是另外一些叫他根本無法放棄的東西?
苒苒的心思不在此處,可聽到陳洛的話,還是配合地問:「螞蚱眼?為什麼叫這個?」
陳洛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說:「那我們先不討論這個問題,先去吃飯吧,你不是餓了嗎?」
邵明澤濃眉微擰,狹長的眼m•hetubook•com•com睛比之前更顯深邃:「有很多事情要聊,就算是要分手,也不能說分就分了,總得把你我之間的事情都處理乾淨了才行。」
苒苒轉回身去繼續往前走著,低聲說:「其實你心裏很明白,我們就算是開始了也不會有結果。你辛辛苦苦爬到了現在的位置,你那樣了解夏宏遠,怎麼可以去娶他的女兒?娶了她給你的事業帶不去任何的幫助,只會叫你失去夏宏遠的信任,而且,他還會在世人面前抹殺你前面所有的努力。而我,走到今天也已經付出了那麼多,怎麼可能甘心就這樣放手?」
她那麼努力地去忘記林向安,忘記過去的一切,可他們卻非要逼著她回頭,逼著她細細地體味之前的痛與恨。
「邵明澤。」苒苒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冷聲說,「如果你有傾訴的慾望,請換個人來做聽眾。從這兒往前走,路口右拐,那邊有個小酒吧,裏面有很多年輕的女孩子,大都是這兩個學校的學生,她們當中一定有人願意聽你的故事。若你口才夠好,她們沒準還肯用身體來慰藉你這顆受傷的心。」
有服務生從操作間里拎了兩盒外賣的粥出來,放到了邵明澤手邊上:「先生,您要的粥好了。」他拎起了袋子,很自然地轉頭問苒苒:「是在這裏吃,還是回去吃?」
他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苒苒,我猜你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可為什麼這個人換成了蘇陌,你就會這麼決絕地提出分手,連我的解釋都不耐煩聽,更別說試圖著去挽回我們的感情?為什麼會這樣?」
陳洛淡淡地笑了笑,沒說什麼。
邵明澤看了她兩眼,率先轉身走到了車子旁邊:「上車吧。」
「嗯,大實話。」苒苒輕輕地翹了翹嘴角。人是有記性的物種,受過一次傷害了,下一次自然就會更加註意保護自己,怎麼可能會有人越挫越勇呢?
「苒苒。」邵明澤看著她,平靜地叫她的名字,「你自己都沒覺察嗎?你是把對林向安的憤恨發泄到了我的身上。」
邵明澤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會了,這些話我永遠都不會再與她說。我和你說這些,也只是想讓你了解我和蘇陌的過往。我自己說的,總比你胡亂猜的要準確。」
邵明澤忍不住笑了笑,又習慣性地伸手去揉她的頭髮,苒苒卻突然往一旁側了側頭,邵明澤的手落到了空處。他微微僵了一下,慢慢地收回了手。他說了那麼多,解釋了那麼多,可她卻依舊是這個樣子。邵明澤突然覺得身心疲憊到了極點,一下子就失去了說話的慾望。
他微微地抿了唇,不肯回答。
他伸出了手,幫她把散落下來的髮絲別到了耳後:「我不想騙你,苒苒。剛和蘇陌重逢的時候,我的確動搖過。我曾對她付出了那麼多的感情,而她就那麼走了,我不甘心,我甚至想過重新追回她。可後來我想明白了,我不能把不甘心當成愛情,我不能讓現在的愛情再變成以後的不甘心。所以,苒苒,不管你對上一段感情多麼的不甘心,都別因為林向安放棄我,好嗎?這不公平。」
苒苒其實就站在窗帘后,身上的大衣都還沒有脫下。她看到邵明澤的車子在樓下停了很久,看到他打開車窗吸煙,看到他最後又仰望了她的窗口一眼,然後開著車子離去。
苒苒卻甩開了他的手。她手上有了照片,也能叫彭菁以後少找她的麻煩。
她這般沒完沒了,邵明澤只得答道:「我也不知道,許是你曾經的敢愛敢恨吧,我盼著有一天你也能把那麼強烈的愛情給我。」
陳洛笑著點頭,正要答話,嘴角的笑容突然微微一滯。苒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在前台那看到了邵明澤。
邵明澤的聲音冷靜,彷彿又回到了初見時那個冷漠理智的他,言辭銳利得能刺穿她所有的盔甲,直達她心底最軟弱的地方:「那個時候林向安不告而別,你怨恨,卻找不到地方發泄這些怨恨,你甚至連他人在哪裡都不知道。現在,你終於找到類似的情形了,你覺得我可能會背叛你,而對方又恰恰是蘇陌,這情形簡直和六年前如出一轍。於是,你積攢了多年的憤恨終於有地方發泄了。」
苒苒站在那裡,微微仰著頭看他。他也沉靜地看著她,冷硬的五官在燈影下有些模糊,眼睛卻彷彿更深了,叫人怎麼也觸不到眼底的深處。
「好。」陳洛大度地笑笑,又禮貌地與邵明澤打過了招呼,這才轉身出了店門。
她感覺到車廂里有些憋悶,將車窗打開了一條縫隙:「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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