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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也是尊重老人的意見。明年清明我去看他老人家。」

母親精神還算不錯，但長年的透析使她形容枯槁，一見我的面就開始安排後事，我唯唯諾諾地聽著。趁她心情舒暢一些的時候，我提出帶她到省城再做一次全面檢查。

「我剛下飛機。」

「在陽台上。」

「你姐呢？」左輝問。

晚上，我和鄒月在家中吃飯，吃著吃著，突然頭頂的吊燈發出嗞啦滋啦的響聲，還有火花濺落下來，我們兩個嚇得跳開好遠，等我反應過來，準備去關燈時，屋裡突然一片漆黑，跳閘了。

「那你到外面網吧里去弄吧。」

「誰啊？」

「不行啊，有好多數據在家裡的電腦上，出去弄也不行啊！」

但屋內一時沒什麼動靜，忽然，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飯都沒吃完，還不進來吃飯？」左輝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後。他說話的語調，依舊和以前一模一樣，那時他總是管著我的吃，管著我的睡，愛用教訓的口氣對我下指示。這句話多麼似曾相識，彷彿那一年多的時間被全部省略，我們倆又跳回到從前。

「好——」鄒月拉長音調答覆我。她一直與我們同住，對左輝有很深的感情，當時我們協議離婚，左輝搬https://m.hetubook.com.com離住處時，我無動於衷，倒是她狠哭了一場。

「過去就不要再提了，本來感情的事，也說不清誰對誰錯。」我寬宏大量、言不由衷地說。

「慘死了慘死了！」鄒月在黑暗中用力跺腳。

「我想多陪陪我媽，明天早上再回來。」我拿老媽當擋箭牌。

「他又不是電工！另外，鄒月，我警告你，不要再喊姐夫，我和他已經離婚了，你這樣喊，別人會以為我們之間還是夫妻。」我嚴肅地說。

他想必是聽出來了，得寸進尺地站到我旁邊，對著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嘆道：「這裏的景色還是這麼好。」

停電后的家裡格外寂靜，我倆坐在沙發上，無聊至極。突然外面傳來清脆的兩聲「嘀嘀」，是鎖車門的聲音。

「不止是這個，所有的事情，我都要對你說對不起。」

高展旗的聲音也好不興奮：「鄒雨，我這次打了個漂亮仗，從哈爾濱搞回來800萬。」

「和我一個寢室的老關啊，就是和左輝睡上下鋪的那個。」

「對不起。」

我依舊沒有回答，也沒有挪窩，打算等左輝離開后再進屋，豎著耳朵聽他什麼時候說再見。

如果下決心背棄，就不ｈetuｂｏok.cｏｍ•cｏm要回頭，如果下決心離散，就乾脆斷絕來路，可是，左輝啊左輝，你幹得也太不漂亮。

「這個死丫頭，還姐夫姐夫，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你！」我自言自語，依舊站在陽台上看夜景。

「算了，我就不參加了，我還在老家呢。」想到要和林啟正同桌吃飯，我就頭大，忙找託辭。

鄒月在他面前永遠像個小妹妹，撒著嬌說：「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和姐吃著飯，那個燈就一閃一閃的，還冒火花，然後電就停了，把我們嚇死了。而且這個箱子里一股糊味，你聞聞？」

「那我明天為你洗塵。」

我沒有回頭，支吾地答道：「我吃飽了。」或許是沒來得及武裝自己，又或許是對他及時出手相助的感謝，我的話語中沒有了以往的兇狠。

「沒事，你呢？」

「他可幫了我們大忙了，光是賬戶就幫我們查了43個，別說800萬，8000萬也能搞定！」高展旗又開始吹牛了。

只聽見客廳里一陣響動，然後左輝說：「空氣開關燒壞了，我下去拿一個來換上。」

我也很高興，馬上想到按2%的收費提成，我們可以拿到16萬。「老高，你不錯啊。」

又是周末，也許是左輝父親去世的消息震動了hｔtｐs://ｗｗw.ｈeｔｕbｏｏk•com•ｃｏｍ我，我決定逃兩天的課，回家探望母親。

站了一會兒，他轉身離開，走時對我說：「以後有什麼事找我，樓上樓下的，喊一聲就可以了。還有，快進來吃飯吧。」

「為什麼沒有通知我？」

我是遭人拋棄，再嫁遙遙無期，鄒月是痴心妄想，一時轉不過心思，只有鄒天，看來還比較正常，可能老媽的夙願能否實現就全靠他了。我在心裏暗暗盤算。

鄒月歡呼，並高喊：「姐，快進來，電來了！」

我站起來，藉著手機的光走到門邊，打開那個裝電錶的箱子，一股焦糊的味道躥了出來，鄒月忙走過上來對我說：「姐，別亂動，肯定是線路起火了。」

「天啊，那怎麼辦啊？我今晚還要趕一個報表，明天要交總公司呢！」鄒月叫道。

「不，我當時真的是鬼迷心竅，現在我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他急急地反駁。

她嚴厲地拒絕了我，坦言生死對她而言已不重要，「關鍵是要看到你們三個生活得好，成家立業，後繼有人。」

我合上箱蓋：「只能等明天，請個電工過來看看。」

我斜睨他，心想，故地重遊，倒看你有什麼招數。

我大驚，問：「什麼時候的事？」

過了兩分鐘，又聽見腳ｈeｔuｂｏｏk•cｏm•cｏm步聲上得樓來，然後是一陣響動，左輝喊鄒月：「把餐廳那盞燈先關了」，鄒月忙應好，兩秒鐘以後，室內再度大放光明。

「下次我和你一起回去陪陪咱媽！今天你非來不可，鄭主任指示的，說藉此機會與林總聚一聚。」這傢伙，拿鄭主任來壓我。

「不用接不用接！」我忙說。

他低頭：「是我父親不准許，他說他沒臉見你。」左輝的父親是老黨員，當初為了我們離婚的事，他痛心疾首，自責不已。

「那我過來接你，好久不見你，怪想你的。」

他突然轉換話題，宣布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鄒雨，我父親去世了。」

我看著遠處的燈火，還有那一輪剛剛升起的新月，內心有難以言表的惆悵。

我趕緊跑過去，狠拽她的胳膊：「你幹嘛？你喊他幹什麼？」再往樓下一瞧，沒見到左輝的蹤影，想必是上樓來了。

我無法，只得從命。

「姐夫最能幹了，也許他能修好。」鄒月興高采烈。

「哈哈哈……」他得意地笑起來：「怕我又找左輝借車？那你就選擇吧，要麼你自己過來，要麼我開左輝的車過來接你？」

星期天，我正家中陪老媽打五塊錢一炮的麻將，突然手機猛響。一看來電顯示，是高展旗，好久沒有這個鬼東西的消息m.hetubook.com.com，我竟有些高興，接通電話高聲說：「老高，是不是在東北找了媳婦，不打算回來啦？」

「你應該讓我去見他最後一面。」我黯然說。

我默然。這種抱歉和後悔太廉價，如何能抵消我內心一直以來的怨恨？見我無言，他也沒再說話。

然後腳步聲噔噔噔地走下樓去。鄒月在客廳里喊我：「姐，進來坐，姐夫馬上就要把電修好了。」

門嘭地一響，他走了。

「今年三月份。」

「你回來了嗎？」我問。

「哦，是他啊！」

「那怎麼辦？跟你們領導解釋一下吧。」

我餘悸未驚，摸黑坐了下來，聽到鄒月在黑暗中問：「姐，你沒事吧？」

鄒月摸摸索索走到門邊去開門，我站在陽台上，沒有進去。聽見左輝走進了客廳，在問：「怎麼回事？」一年多后，這個熟悉的聲音重新又迴響在這個熟悉的空間，感覺很奇怪。

鄒月從沙發上蹦起來，直奔陽台，我莫名其妙。只見她站在陽台上大喊：「姐夫，姐夫，快上來，我們家停電了！」

「不用你洗塵了，林總今晚要親自為我和歐陽兄洗塵。你也過來吧。」

「是啊，真的很巧，這次執行案子的執行局局長你猜是誰？」

「我也沒事，就是嚇死了。」

一會兒，鄒月按亮了手機屏幕，室內有了一些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