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宮略

作者:尤四姐
宮略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素以覺得根本有理說不清了,她一頭難堪一頭畏懼,挨著桃木圓角櫃搖頭,「奴才沒法子還您,那東西被我給燒了。」
看他很失望無奈的樣子,素以忙答應,「奴才不敢騙主子,留著是禍害,索性燒了乾淨。奴才不能讓主子蒙羞,要是什麼時候不小心露了白,叫人看見多不好呀!」
她不能交,也交不出。都被她毀屍滅跡了,她拿什麼給他呀!
她終於察覺了,一骨碌下炕穿鞋給他蹲安,「奴才睡迷了,不知道主子來了,請主子恕罪。」
素以這會兒倒是一臉沉寂,她上前給皇帝斟茶,垂手應道,「老佛爺問秋獮路上的情況,還問起萬歲爺的傷。主子不是嚴禁御前人往外傳話的嗎,可這消息老佛爺那兒已經知道了。奴才心裏怕,只能胡亂的應對。這會兒想起來也發虛,怕是給萬歲爺惹下麻煩了。」
「素以。」他略猶豫,推了她一把,「你起來聽朕說話。」
她痛哭流涕,這叫皇帝始料未及。瞧她成了淚人,他心裏疼得直抽抽。離了座兒去拉她,「朕也沒說什麼,犯得上哭成這樣?你說捐佛的事兒,朕之前委實沒有想到。老佛爺養育兒孫也不易,替她修個佛像不算逾越。你給朕提了醒兒,非但無過,反而有功。」他替她擦淚,溫聲勸慰,「好了好了,多大點事兒,一把鼻涕一把淚,叫朕笑話么!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既然說了就兌現,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素以有點羞愧,她確實為保命吹了牛。別的沒什麼,就是皇帝要捐金佛的事兒,真是她胡編亂造杜撰出來的。她戰戰兢兢跪下來磕頭,「奴才對不住主子,奴才說主子為了賀太皇太后的壽誕,要為太皇太后捐金修佛……主子,奴才也是沒辦法www•hetubook•com•com,當時太皇太后逼問您受傷的經過,奴才要是說主子冒著大雪出去打獵傷了腿,那奴才就沒法活了。奴才草芥子樣微末的人,和主子困在山裡,沒有伺候好主子,叫主子受傷,老佛爺追究起來,奴才不好交代。所以奴才滿嘴跑駱駝,說主子是瞧風景的時候不小心給獸夾夾到的。主子要是怪罪奴才,奴才甘願領罰,只求別牽連我家裡人。他們一直吩咐我留神侍候主子,是我自己不成器,我不能連累一家子老小連坐。」
皇帝一直有個想法,腦子盤桓了好久,總是一再的打退堂鼓。他記得親她的感覺,心心念念一直在懷裡兜著,既忐忑又甜蜜。她常在他跟前打轉,素凈的臉,嫣紅的唇,燈下一晃讓他抓心撓肺好久。他舔舔唇,「朕還沒用膳。」
「主子您怎麼能這樣呢!」她哆嗦著嘴唇,「那不是您的,它本來就是奴才的。」
長滿壽替皇帝打著傘,趨步道,「奴才正要回主子話呢,這丫頭插科打諢是一絕。奴才估摸著太皇太后也被她繞進去了,竟然叫她有驚無險的躲過去了。」
皇帝微微別過頭,推窗下開了一道縫,雪地里的反光杳杳映亮他的臉,素以看見他頰上浮起了可疑的紅,然後他說,「……你讓朕親親。」
「啊?」素以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說賠,這是什麼意思?
「一樣換一樣,你沒經朕同意,擅自偷走朕的肚兜,朕瞧在你原是物主的份上不治你的罪,但是你必須賠朕。不說御前規矩,就算老百姓過日子,碰壞人東西還要等價償還呢!朕這麼要求,不過分。」
「不成,朕就喜歡原來那個。」他面沉似水,擰眉道,「綉個新的,半點人氣兒沒有,你把朕當花子打發?」
和圖書悵然若失,坐在桌旁嘆息不已,「燒了,那也沒辦法了。既然如此,你賠吧!」
皇帝站起來,長身量壓逼過來,「朕帶在身上一個月,你敢說不是朕的?」
皇帝這會兒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話也說得敞亮了,撫額道,「老佛爺原就仁慈,她油嘴滑舌沒挨打是她的運氣,這和她漫天胡扯不相干。」嘴上說著,眼裡露出了笑意。大概太皇太后也沒見過這麼怪的丫頭吧!宮女講究又穩又本分,光看她的為人,像是做到了,可是一張嘴就露底。他以前偏愛哪種女人,他也說不上來。反正現在見著她,就喜歡她這類的了。
素以想好的話叫他預先堵了回來,正覺得若有所失,他卻冷冷拋了一句,「朕的東西呢?」
素以簡直欲哭無淚,「那您說怎麼辦?奴才手賤,您剁了奴才的手吧!」
才合眼的,一下子吵醒頭昏腦脹,蹲著身也有點晃悠。皇帝託了下她的肘,退後兩步坐到桌旁道,「你的心真大呀,這麼的還能睡著。先頭面見老佛爺,都說了些什麼?」
半天耽擱下來到了午膳時候,他沒回暖閣。東邊廡房是宮女值房,他從配殿屋角的垂花門上穿過去,迎面正看見兩個小太監掃雪。長滿壽很有眼色,比了個手勢,人立馬就散盡了。皇帝上了廊廡,解下氅衣交給他,什麼話也沒說,自己打帘子進了廡房裡。
穿過隆宗門往乾清宮方向去,走到軍機處時腳下頓了頓。軍機值房的門上垂了半幅帘子,兩個書辦正在書架子前抽文書貼簽子。那些大章京想來都溜了號,也是,天太冷,近來又沒有棘手的大事,大概都躲到別處烤火打茶圍去了。他努努嘴,「他們不易,送只火爐進去,再送壺酒給他們暖身子。」說著抖抖大氅直進了養心門裡。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走過去,在炕前站定了,視線從頭到腳順著一路往下溜。她腰臀間的曲線很美,宮女的袍子不收腰,平常也看不出什麼來。可是一旦側躺,就顯得極其養眼了。他咬咬唇,想伸手去觸,終歸有點顧忌,還是縮了回來。想想不甘心,便挨到炕沿上坐下來。她就在身邊,皇帝心裏翻起了浪,這樣可望不可及。分明只是個小宮女,卻讓他傷透了腦筋。
他一定不好意思說的,只要他不說就無從爭辯,這種事情最多心知肚明,怎麼上綱上線的來理論?素以很有把握,她滿以為自己的估計不會有誤,可是他說「朕的肚兜」,這句話把她驚得當場呆住了。
「你別跟朕裝糊塗,論起裝糊塗,朕可是祖宗。」皇帝一點都不覺得羞愧,今天上朝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琢磨這個。顛來倒去的想,想的趟數多了,發現它根本不是個事兒。說出來又怎麼了?她身上大多數地方他都見過摸過,一個肚兜,值什麼?她以為他不敢出口,有什麼不敢的?天底下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幹的?他板著臉打量她,「交出來,朕不和你計較。如果不交,可別怪朕手黑。」
皇帝沉吟了下,「朕倒是不打緊,單看你怎麼說。」
皇帝不講理怎麼辦?他是老子天下第一,你就是李樹種在門前也不管用。素以知道不能硬碰硬,到底天威難測,惹惱了他要捅大婁子的。她擺手不迭,「您息怒,奴才嘴笨說錯話了。您容我些時候,奴才今晚上趕通宵,給您綉個一模一樣的成嗎?」
「怎麼說?」皇帝從咸若館出來,沾了一身的香火氣。還惦記著素以的遭遇,著急要知道詳情,唯恐她受了委屈,心裏難過沒處訴說。
她漲紅了臉負隅頑抗,「主子明鑒,奴才沒拿您的東西,www.hetubook.com.com真的。您盤問奴才半天,奴才還是摸不著頭腦。」邊說邊往上覷他,「到底是什麼叫主子這麼著急?您說出來,奴才好知會榮總管。」
他說「朕的肚兜」就像說「朕的玉璽」一樣坦然,局促不安的人變成了素以。她絞著手指說,「主子,您不能強人所難啊!燒都燒了,您叫我怎麼賠?再說我為什麼要賠呢,那本來就是我的。」
萬歲爺真好,這麼尊貴的人,能下氣兒替她周全,她萬死也難報答他。只是在御前風險實在太大,既然入了太皇太后的眼,往後事情少不了。倒不如回到尚儀局去,再混上幾個月,也就超脫了。她看他一眼,洛陽花好,非我所有。她心裏除了惆悵,不能也不敢衍生出別的想法來。就當是人生中最不尋常,最值得回味的記憶吧!將來出去,知道他在宮裡好好的,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素以連聲道是,「那奴才伺候主子回暖閣,再讓侍膳處傳膳。主子用了就在暖閣歇著吧,來回挪,沒的半道上受涼。」
皇帝卻不依不饒,「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手一攤,「拿來!多說無益,不要逼朕發火。」
素以朝上望了眼,囁嚅道,「奴才為討老佛爺歡心,說主子擴建熱河行宮是為了供老佛爺頤養……」
長滿壽咧嘴笑,瞧著形勢大好,這麼下去可有盼頭了。他搓搓手,轉身看天井裡的雪。前殿屋檐下的冰稜子凍得很長,一根根九齒釘耙似的。他抖著一條腿思量,回頭得叫人敲乾淨了。
皇帝點點頭,「說得通,熱河那頭確實是礙於老佛爺多次提起,才決定斥資修建的。就這麼一宗?還有嗎?你在壽康宮牛皮吹破了天,不通好氣,下回怕老佛爺不能饒你。」
橫豎會記住他……想著又掉淚,自己胡亂擦擦,退後了兩步蹲福,「奴和圖書才求主子一件事。」
皇帝透窗看見他們並肩往西邊去了,知道這一圈人都打發得差不多了,這才慢慢踱到炕前。炕上人和衣面朝里躺著,屋裡靜,能聽見她勻停的呼吸聲。他站著,想起山洞那晚她窩在他懷裡,也是這樣咻咻的鼻息,像個孩子。他輕輕的笑,不知道她是真睡還是假睡,故意清了清嗓子。她沒動,可能真的睡熟了吧!
她忙著張羅傘,打算護送他回正殿去,他卻在羅漢榻上落了座。指指矮几對面道,「你別忙,朕想了個條件,勉強能讓你償還罪業。」
以為他忘了這茬,原來沒有。他追到值房裡來,就是為了討要那個肚兜嗎?虧他當回事,她都臊得沒處擱臉了。
素以嘆了口氣,看來想避重就輕是不太現實的。她謝了座欠身搭在榻沿上,「主子說吧,奴才能辦到的一定儘力而為。」
身後窸窣作響,扭頭看看,是那貞從裏面出來,對他尷尬的笑了笑。主子都親自來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他招招手,「那姑娘,咱們上西邊廡房吃酒糟去吧,前頭御膳房剛送過來的。」
「怎麼?還不打算拿出來?」皇帝乜眼看著她,「既然染了朕的血,那理所當然就是朕的東西。你私拿御用之物,這罪名可比糊弄太皇太后重多了。」
兩個人想走得長遠,性格需要互補。他活得太沉悶,嚮往那種自由沒有負累的生活。人走不出去,剛好遇見了她,即便聽她海闊天空的胡侃,他也覺得很快樂。
皇帝看她刻意拉開距離,嘴角沉了沉,「不要說叫朕不高興的話,你安生在朕身邊,誰也不能把你怎麼樣。至於你說有人往外泄露御前的消息,朕會命榮壽嚴查,查出來決不姑息。朕眼裡不揉沙,不會容忍有人安插耳報神來監視朕的一舉一動。」
皇帝一聽拉長了臉,「燒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