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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花紅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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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耿耿漏咽 第五節

第八章 耿耿漏咽

第五節

錦書哦了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怎麼就怎麼吧!皮肉之苦也受過了,王保再讓掌刑的多來兩下子,氣兒續不上,也就過去了。她倒用不著擔心會活受罪,下回再犯在皇後手里,她肯定得下死手一氣兒弄死她,不會叫她吊著口氣等著誰來救了。
幾個人曖昧的眯起了眼,拿皇帝當話題那可是藐視聖躬的重罪,不過既然沒外人在,打聽打聽也沒什麼。實在是,這事兒多叫人稀罕哪!皇帝弱冠御極,在宮裡簡直就是天一樣的存在,他又是個深藏不露的脾氣,似乎沒什麼個人情緒。在太皇太後面前是孝子慈孫,在妃嬪們面前是不偏不倚的丈夫,在宮女太監面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要說他對著個女人笑,把誰捧在膝頭上坐,那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恐怕連皇后都沒得過這殊榮吧!女孩兒們湊在一起就愛聊這個,不把真相挖出來,就像對不起自己似的。
錦書被嚇得臉色煞白,「你打哪兒聽來的?」暗裡思忖,皇帝不是不叫往外說的嗎,誰走漏了風聲?神武門上的護軍?還是順貞門上的太監?她瘟頭瘟腦地傻瞪著桌上的笸籮,半天又補了一句,「老祖宗知道了嗎?」
錦書只愁不能挖個地洞鑽下去,結結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看了一會兒還惦記著回值房,轉身朝配殿里去,一打膛帘子看見入畫和綠蕪她們正在準備花朝節要用的東西,桌上堆滿了剪好的五色彩箋,大梅忙著在頂上鑽小孔,又取紅繩穿上,等過節那天好掛在花樹上,這是民間的做法,叫賞紅。
錦書怔怔道https://m.hetubook.com.com:「我多早晚靠來著?人家是主子爺,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啊!再說我是跟著伺候,又不是跟著遛彎……」
屋裡正聊得熱火,外面隱約有人喊,「崔總管在不在?」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好孩子,這趟受了莫大的委屈,我心裏都知道,你在我身邊待著,往後自然補償你。」
錦書攮了她一下,「別說了,我怪臊的!叫你們受累替我,我過意不去呢!」
綠蕪把西洋小銀剪和她換了,嘀咕道:「就你金貴!老家裡不是都用這個嗎?你仔細懶出病來!」
錦書靠前挨在大梅邊上坐下,大梅轉過臉來,笑道:「喲,大臉子卸差了?」
太皇太后被她看見了襪子有點不好意思,臉上裝出平常的神色來,只道:「今兒好玩才拿出來穿上的,別費那功夫了,腳上的玩意兒何必較真。」
錦書點了點頭,「我沒想到會惹出這樣的禍事來,知道的說我沒算計,不知道的要說我拿太子爺的賞臭顯擺呢!宮裡人多嘴雜,背後指定要編排的,我怎麼有臉走動啊!」
這會兒正是太皇太后沉沉好眠的時候,錦書怕驚了駕,忙推開窗屜子看,「誰在那兒喊,怎麼不懂規矩?」
眾人很敗興,看著都有點蔫,唯獨大梅說:「肩挨著肩,也夠可以的了!咱們萬歲爺膀子寬,你靠著,是不是特踏實?」
大家都沉寂下來,見她眼淚汪汪的,大梅說:「不會的,苓子什麼人你不知道啊,再說她是虛驚一場,不是全須全尾的家去了嗎!倒是你,挨了這和*圖*書兩板子,差點把小命葬送嘍……聽說那東西是太子爺送你的?」
入畫說:「得了,一家人還說兩家話?你踏踏實實的吧,誰計較這些個。」說著把手裡的土剪子遞給綠蕪,「好姐姐,咱倆換換。這老傢伙什太沉,絞起來費勁極了!」
錦書給她掖好了被子,邊摘幔子上的銀帳鉤邊說:「再過幾天就是花朝節了,花中以牡丹為貴,奴才綉丰台出的『梨花雪』吧,應景兒,給老祖宗添個彩頭。」
「我有樁事想不明白。」大梅一本正經道,「萬歲爺出宮用的車我見過,單乘單座兒,你們倆怎麼擠下去的?」
錦書道:「老祖宗放心,奴才結實著呢,挨兩下子隔天就能好。」
錦書啐道:「給你裝個嚼子才好,不著調!」
入畫嗤之以鼻,「怎麼不讓我跟著伺候啊?你別矯情啦!得了便宜還賣乖!」
太皇太后心裏說不出的滋味來,可憐見兒的,金枝玉葉的身子,卻有比黃連還苦的命。明治皇帝兒子多,只得了這麼一個女兒,江山在手時疼得什麼似的,要星星不敢給月亮。如今呢?堂堂的帝姬淪落到做侍女,挨板子,主子還給小鞋穿,這孩子怎麼不讓人心疼?換了是自己的孫女兒,不得叫她痛斷肝腸么!
綠蕪道:「別逗她了,瞧把人臊的!」
太皇太后歇午覺不要人在跟前伺候,大丫頭們都回值房裡去了,她招了個二等宮女在外頭掐點兒,低聲問:「回頭叫人你知道怎麼辦嗎?老祖宗房裡一有響動就傳我們,一短一長的擊節,記住了?」
太皇太后實在喜歡她貼心兒的樣和-圖-書子,要是養不熟似的遠著,她還真是不待見,如今她這個模樣兒,一點兒也不生分,真像透了敦敬皇貴妃在世時的做派,叫她從哪裡厭惡起來呢!她伸手摸了摸她長長的大辮子,安撫道:「那些個蹄子愈發縱得沒邊了,這還了得!過會子叫她們給你敬茶賠罪。」
綠蕪安慰道:「你別拿他們當回事就成了,這有什麼。嚼舌頭的都是眼熱你的,這事換在別人身上可不是夠得瑟的!」
錦書心裏一急,記掛著他身邊不知道有沒有人照顧,回頭抽了空得去瞧瞧才行。
說著扶太皇太後起身往拔步床前去,半跪下替她脫下鞋子,一眼看見她腳上還穿著她繡的襪子,便道:「如今天熱起來了,奴才再拿白綾緞給您綉幾雙,要莊重又喜興兒的,老祖宗喜歡什麼樣的花式?」
錦書避無可避,只得支支吾吾道:「那車裡頭寬綽,兩個人也能坐。」
那宮女肅了肅道:「姑姑只管去歇著吧,我省得。」
錦書眼裡含著淚,連忙低頭道:「奴才能侍候老祖宗,就是天大的造化了。老祖宗是大佛,奴才就是個小沙彌,天天的在您腳底下,跟著念念經,學學佛道,我也能修出半個仙身來呢!奴才謝老祖宗都來不及,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就是把奴才磨成了粉,也不足以報答老祖宗的大恩大德。」
「說正經的,破五那天萬歲爺帶你出去了?」入畫小聲地問。
大家看她比了個王八的手勢出來都鬨笑,「這蹄子瘋了,哪裡學來的痞氣兒。告訴老祖宗去,叫她到園子里頂磚。」
錦書含笑應了,太皇太后又問:m.hetubook.com.com「可大安了嗎?」
太皇太后瓮聲瓮氣的嗯了一聲,想來心裏是願意的,不過放不下面子答應罷了。錦書淡淡一笑,輕手輕腳退到寢宮垂花門外。
入畫有慈寧宮最典型的脾氣,說話和大梅子一樣直截了當,她手裡碼著彩箋,嘴上還附議,「可不!太子是其次,說得最熱鬧的是萬歲爺那頭。咱們萬歲爺是什麼人啊?可不像那些個好色皇帝!他對宮女都遠著,連正眼都不帶瞧的。我聽乾清宮當差的小姐妹說,不管是茶水上的還是司衾的,向來是肉皮兒都不讓碰一下,有貼身的差使一概是太監服侍,規矩成那樣世間難找,可對你就不同。」
「你說給誰?」錦書頰上抿出兩個梨窩來,「橫豎不是給我自己。」
錦書翻出塊綾子綳上花綳,拿炭條在底子上描花樣,大梅問:「綉襪子?給誰繡的?」
太皇太后聽了這好大一通,越發的撞到心坎上來,對塔嬤嬤道:「你瞧這小嘴兒體人意兒的,往我腔子裡頭倒蜜呢!」又對錦書道:「著兩天你先別值夜,等傷養透了再當差不遲。你去崔總管那裡回明了,就說是我說的,眼下只管敬煙上的事兒,旁的打發別人做去吧。」錦書抿嘴笑著福了福,「是。謝老祖宗體恤。時辰也到了,奴才伺候老祖宗歇著。」
入畫說:「咱們得不著聖眷,連過過耳朵癮也不讓?」說著又纏上來逼問,「再不說,可別怪咱們嚴刑拷打啊!」
眾人看她神情恍惚,便互換了個眼色。大梅道:「這事兒你得謝謝春榮,話到她這兒就打住了,崔總管也吩咐不叫往老祖宗耳朵里傳,https://m•hetubook•com.com至於那些來請安的主子和小主們,往沒往老祖宗跟前遞話就不知道了,這幾天都是春榮在裡頭伺候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屋裡每個人都巴巴地看著她,錦書鬧了個大紅臉,打著愣地訥訥,「說什麼呢!」
入畫嘖嘖道:「說說唄,是萬歲爺摟著你坐的?還是坐萬歲爺腿上?」
入畫吊高了嗓門,「我瞎說?瞎說是『這個』!」
錦書這才放了心,轉身沿著廊子朝配殿里去,走了兩步又駐足看,偏殿耳房前的一排爬藤月季長出了新葉子,在花架子上纏纏綿綿的伸展覆蓋,那葉子是極嫩的,太陽低下一照就折出清晰的脈絡來。
錦書心跳漏了兩拍,面紅耳赤地說:「我有什麼不一樣的,你別瞎說!」
入畫咭咭地笑,「以前眼皮子淺,就盯著腳下三分地兒了,如今不是在宮裡時候長,不一樣了嘛!」說完長嘆一聲,「往後放出去了,咱們也算是有臉的,見過大市面。」
月台下的宮女跑上來,進了值房福了福道:「給姑姑們請安了,我找崔諳達呢!」
不是自己的,肯定是太皇太后的唄,別人也不敢勞動掌事姑姑不是!可大梅偏往歪了說:「太子爺也穿牡丹花的襪子?這麼大個小夥子也愛花兒粉兒的?」
說起崔總管,錦書方察覺自打她進了慈寧宮就沒見著,便問她們:「總管哪兒去了?」
大梅說:「可能是要變天,崔諳達今兒腿疼得厲害,回下處去了。」
屋裡的人都捂著嘴笑,錦書戚戚道:「我真是對不住苓子,她出去了,我和她也說不上話,這輩子十成是見不著了,我心裏那麼愧疚,真怕她記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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