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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花紅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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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耿耿漏咽 第八節

第八章 耿耿漏咽

第八節

太皇太后也允了,突然道:「我聽說你在出巡的道兒上給個丫頭開了臉,是不是有這回事?」
怎麼樣?皇帝心裏的寶貝疙瘩,能孬嗎?庄親王摸摸鼻子說:「齊全!好!」
內廷之中都是自己的至親,說話隨意些,方有居家過著日子的感覺。皇帝知道庄親王上了桌就不待見他,他一個外行人在邊上只有討人嫌,便道:「朕不吵你們,你們玩就是了。」說著朝南牆邊的條炕前去,盤腿坐著,拿了本佛經研讀起來。
皇帝走上高台,不叫起來,在她面前也未作停留,一抖袍子,下擺的海水江牙八寶立水嘩啦一響,即邁開步子朝著偏殿里去了。錦書跪在地上惶惶不安,也不知道哪裡觸怒了皇帝,暗琢磨大概是接駕接晚了,惹得天顏震怒了吧!
一雙蟒紋皂靴在她邊上停住了,頭頂上一個低沉的聲音飄下來,「地上潮,仔細傷了身子,起身吧。」
太皇太后對錦書道:「上外頭傳個令兒,叫人給宗人府下旨,皇十一子賜名東陽,記檔入玉牒吧。」錦書蹲個福領了旨就上垂花門外傳口諭去了,等辦好了還回來立在太皇太後身后伺候。
崔貴祥自有他的想頭,他躺在床上也沒法子安穩,心裏挂念著錦書,怕皇帝回來見了面又出什麼事兒。他要是在跟前,不說別的,她年輕,有的方面顧及不到的,自己還能替她周全。
定太妃太滿意了,她點著頭道:「還是皇上好,不像咱們庄王爺,如今人大心大,不把我放在眼裡了。」轉頭喝了口茶,視線又落在錦書身上,捅了捅庄親王道,「你瞧那丫頭怎麼樣?」
太皇太后臉上似笑非笑,說道:「外頭下這大的雨,我打發人過去傳話,說你才迴鑾,路上必然辛苦,不叫過來請安了,響晴天氣咱們祖孫再聚也是一樣,可他們回來說已經起駕了。道兒上可淋著了?」
庄親王嗯了一聲,那丫頭低眉順眼地站起來,湊近了看更是叫人挑不出瑕疵。庄王爺不由一嘆,慕容家的美人兒果然名不虛傳,瞧這雙眼hetubook.com.com睛長的!大雙眼皮兒,眼梢微微的飛揚,這不是最受待見的桃花眼嘛!好傢夥,這要是回眸一笑,還不得要了人半條命嗎!
「既這麼也別耽擱了,留牌子記名吧,先晉個答應,過陣子再往上冊封。」太皇太后說著看了看花梨大案上的更漏,「這雨下得大,別急著走,在這兒用了膳再去不遲。」
太皇太后刮著茶蓋兒道:「通嬪昨兒大晌午得了個小子,母子均安,我得給你道喜了!這孩子落地的時辰好,論著序齒行十一,宗人府擬了幾個名字呈上來,我瞧著那些字兒都生僻,不好,還是你這個做皇父的給老十一取一個吧!」
庄親王號道:「我的親娘噯,您別裹亂成嗎?家裡屋子不夠住的,我還得另蓋園子呢!」邊說邊偷著扯定太妃的坎肩,背著皇帝擠眉弄眼一通暗示,定太妃杵著發怔,終於省過味兒來了,乾咳了兩聲便作罷了。
皇帝並沒有太多的歡喜,面上照舊疏淡得很,稍想了想道:「午時生的,就叫東陽吧。」
庄親王嘟囔道:「皇祖母快出牌!大哥哥又不是孩子,撒手叫他自個兒玩去。」
庄親王摸不透,斜眼看皇帝,又看看自己的母親,「幹什麼呀?」
定太妃和庄親王說起了丰台的牡丹,「這月份移栽再好不過,怪您上回沒叫我去,要不非得運上一車回來,拿來裝點園子多喜興兒!」
錦書躬身應個嗻,跟在庄親王身後進了殿里。皇帝早和太皇太后、定太妃見過了禮,這會子正坐在圈椅里喝茶,垂著眼也不看她,神情上看似從容,只是臉色略泛青白,太皇太后問路上可還順遂,他答道:「托老祖宗的福,這一路都好,三營的軍紀嚴明,朕巡視下來也甚滿意。請老祖宗放心,有這三座親兵大營坐守,京畿必然固若金湯。」
這時候崔總管打外頭進來給各位主子見禮,太皇太后問:「怎麼不多歇兩天?受了大罪了,那針眼兒還沒合呢,又巴巴地來當差,回頭受了濕氣倒不好。」
hetubook.com.com帝聽了「小夫妻」這個詞發了會子愣,下意識看了錦書一眼,她低眼垂手侍立著,像泥塑木雕,半點喜怒皆無。皇帝心裏只覺發寒,夔龍箭袖下的五指狠狠捏了起來,沉著嗓子道:「孫兒記住了。等收了雨給皇後傳諭,叫她加倍的給通嬪放賞賜。」
皇帝一窒,抬了頭道:「是有這麼回事。」
李玉貴回身使了個眼色,庄王爺明白了,就是這位正主兒,攪得皇帝滿腹的委屈牢騷,活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照這樣貌看來,皇帝為她失魂落魄倒也不冤枉,可瞧那眼裡波瀾不驚的神色,他們倆還真是棋逢對手,相見恨晚。
皇帝隔窗看著外頭,雨簾下得密急,伴著風,雨搭在檐下來回的擺動,不時撞在雕花立柱和圍欄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皇帝自有他的打算,皇后就是太閑了,才會整天算計著怎麼作梗,怎麼在他和錦書之間擋橫兒,要是送個大小子給她,叫她整天忙不過來,她也就消停了。
皇帝冷著臉,烏沉沉的眸子里恍惚有怒意。錦書心頭突地一跳,面上只作鎮定,規矩的跪下稽首,「奴才恭迎聖駕。」
太皇太后說:「難得齊全,皇帝和亭哥兒今兒歇著。我瞧時候還早,要不咱們抹兩圈兒?」對定太妃道,「可惜皇帝不識牌,三缺一,短個人。」
皇帝心不在焉地應了個是,到了丰台的第二個晚上,他得知了錦書和太子整夜都在一間屋子裡的消息。他心底恨出了血,想發狂,想殺人,滿肚子的怨憤都撒在了寶楹身上。看著那張臉,他隱約找到了些安慰,就把她當錦書也成。死鑽牛角尖是不能夠了,退而求其次吧!他想也許可以忘了她,可是後來呢?回了宮,他又掉進這個怪圈子裡拔不出來了。他的視線飄飄忽忽停在殿頂的彩畫上,屋外雨聲潺潺,伴著滾滾悶雷,春天果然到了。
「成。」太皇太后在她手上拍了拍,「就依著你的意思辦,越是家常的越好。只一點,不要韭菜,春菜韭,臭死狗。」
皇帝淺笑和*圖*書道:「朕在邊上瞧牌就成,你們只管玩吧。」
皇帝的嘴角揚了揚,「依著孫兒的意思,皇后自打有了太子后就再沒有生養,朕瞧她也苦悶,只嘴上不說罷了。老十一就抱到坤寧宮去吧,皇后淑德含章,由她代為撫養,也是通嬪的造化。」
太皇太后沒有為此不痛快,在她看來皇帝是太自律了,原當這後宮佳麗,不論是妃嬪還是宮女兒,只要是他瞧上的,沒有不能上手的。他是一國至尊,平時政務叢雜,國事繁冗,在情事上也有限。這樣正鼎盛的年紀,什麼都循著禮法來,沒的憋屈壞了。再說把對錦書的心思往別處挪一挪,也不是什麼壞事。
皇帝道:「孫兒惦念老祖宗,況且老祖宗又是祖輩的老人兒,孫兒就是要參拜,也沒有亂了次序的道理。額涅那裡回頭再去也使得。」
這下定太妃高興了,她對太皇太后道:「額涅,您可聽見了,亭哥兒說好呢!」
「奴才知道今兒萬歲爺聖駕榮返,怕底下人沒個頭緒,還是回來料理著才放心。」崔邊說邊翻袖子,「這會子也好利索了,老佛爺別替奴才擔心,奴才是賤命,摔打慣了的,在您身邊伺候著,奴才才是歸了位了,心裏也踏實。」
落難帝姬,皇子救美,多麼朗朗上口的橋段!然後呢?海誓山盟,以身相許,這也是眾人喜聞樂見的結局。自己是個局外人罷了,充當的是什麼角色?灰頭土臉的失敗者!其實祈人並不在乎女人丟身子,可她丟的對象是他兒子,那還有什麼可說的!自古兄弟間互贈女人沒什麼,父子間就不成了,唐明皇乾的那點破事兒,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了幾輩子,自己背不起這罵名。
腦子裡茫茫然一片,耳邊有太皇太后和庄親王說笑的聲音,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她就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牽腸掛肚了六天,連做夢都想見她,如今她就在面前,他卻又妒又恨,不願再看她一眼。
想必這位就是庄親王吧!錦書磕了個頭,「給王爺請安。」
定太妃撫掌道:「https://m.hetubook.com.com來得正好,湊一手吧!」
皇帝的目光移到錦書身上,她在太皇太後身后盈盈而立,臉色兒涼薄如水,像個玉雕的娃娃,美則美矣,卻是徹骨的寒冷。
「通嬪這回是大功臣,你不知道,孩子大,她吃了很多的苦頭。好在爭氣,沒辜負我的心。」太皇太后說著,邊上的小娟抱著大白子過來,老太太把貓往膝頭上一抱,邊撫邊道,「你得了閑兒也過去看看,好歹是你們小夫妻的意思。」
庄親王一聽大驚失色,他這娘可真成!缺心眼兒到這份上,不是把她親兒子往火里推嗎!皇帝和太子都快鬧崩了,他再摻和進去,這日子沒法過了。別人是沒看見,自己跟在萬歲爺身邊這幾天,什麼都明白,一提錦書,萬歲爺就是一副蛇蛇蝎蝎老婆子架勢,這會兒錦書縱是塊金子,他也不敢往家搬啊!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這樣方好。可見過你母親了?」
這幾位牌癮大,有麻搓,那是天塌下來都當被蓋。小宮女送來了象牙牌,四個人圍桌坐下,定太妃對皇帝道:「咱們失儀,可顧不上您了。」
他渾渾噩噩想著,心思百轉千回。其實她但凡對他有那麼點子意思,自己也不是個畏首畏尾的人,要給她個名分簡直易如反掌,太子那裡他也有法子擺平。只可惜了,她對他的恨是烙在骨頭上的,她不願意跟著他。幾天不見,他自己早亂了方寸,她呢?站在高台上,直直看著他,眼睛還是那麼明亮,可裡頭看不見有什麼情緒波動,似乎看見的只是個不太相熟的路人。
只說放賞,那晉封的事兒算是撂開手了。太皇太后也不強求,又問:「孩子抱到哪個宮去養著?」
錦書站了一會兒小聲在太皇太后耳邊說:「老祖宗,奴才到壽膳房看菜去,挑些家常的小菜好不好?」
太皇太后叫了聲「皇帝」,他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應道:「皇祖母有什麼吩咐?」
錦書笑著應了,轉身招窗下的宮女來侍立,自己斂了袍子打簾出去,臨走看了南炕一眼,那炕上空空如也,皇帝不知m•hetubook•com.com什麼時候已經不在了。
定太妃笑嘻嘻道:「我喜歡這孩子,你快和老祖宗討了迎回家去。」
喲!台階上站了個清秀佳人,一襲水綠色的夾袍,外面罩了件紋彩舒袖馬褂,高高的狐毛出鋒黑雲錦領子,襯得粉|嫩嫩的小臉白若凝脂。那顏色,水蔥一樣的討人喜歡,放在這偌大的後宮里,已經是頭等出挑的了。
皇帝和庄親王兄弟情深,對定太妃自然也是極敬重的,忙道:「兒子這就打發人辦去,趕著花朝節前能到庄王府。」
太皇太后笑著說好,皇帝故作輕鬆,短短六天就打了個來回,所思所想到底是什麼,太皇太后再了解不過。進了慈寧宮得掛笑臉子,皇帝的嘴角是吊著,笑意卻未達眼底。他憋著不瞧錦書,愈發顯出他的愁腸百結來。
太皇太后爽朗笑出聲,「借你吉言,我可得仔細了,掉了鏈子可不成!」
太皇太后嘩嘩搓著牌,一面抽了空道:「你路上辛苦,叫丫頭伺候著睡會子吧。」
太皇太后綠了臉,敢情是塊牛皮糖,點不透還甩不掉了!不是擺明了不答應了嗎,怎麼還提?往南邊去了趟,熱壞了腦仁了?
聽說她養傷是在景仁宮,萬歲爺嘴上不說什麼,可他做兄弟的心裏明白,這回的醋是吃大了,還不定怎麼收場呢!他收拾起了賞玩的心,正色道:「今兒萬歲爺不太高興,臉上不是顏色,你沉住氣,進去小心伺候著。」
他心灰意懶,負手起身道:「老祖宗的牌資算朕一半兒,孫兒盼著您今兒手氣旺,回頭好給朕分紅。」
皇帝心道太皇太后怎麼的了?坐了這大半天的才想起問淋著沒有,因笑道:「老祖宗放心吧,這麼多人跟著,又是油衣又是華蓋的,並沒有淋著。」
皇帝嘴裏像銜了黃連藥丸子,舌根一路往下苦,五臟六腑彷彿泡在了滷水里,疼得他幾乎要蜷縮起來。真想問問她的心是什麼做的!她在景仁宮住了這幾天,和太子定然是突飛猛進,究竟到了什麼程度,他不敢想,不敢問。孤男寡女?他要是能拿出手段來,她慕容錦書都夠活剮上三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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