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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鱗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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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她倒會順著杆子往上爬,「我和乾爹在一起,就會變得很偉大。」
跟這個不靠譜的傻魚打交道,早晚要被她嚇死。龍君這回是來不及考慮衣裳會不會弄濕、香囊會不會進水了,連避水訣都沒顧上掐,撐著井圈往下一跳,跳進了刺骨的井水裡。
可是沒有人應他,大約已經潛下去了。他耐心等了一會兒,又長聲喚她,「阿鮫,時候差不多了,該走了。」
所以傻鮫是不見了,也許落入水裡之後就被截胡了。他靜下心來,可以感覺到四周圍靈力漸強,激得他腰間金索颯颯作響。他在千年前的神魔對戰里出過手,之後就賦閑了,如果不是刻意去找,龍這種一身正氣的神獸是沒有機會打怪的。今天要是能練手,想想還真有點小激動呢!
阿螺瞥了他一眼,「沒見過,所以你的視線才一直在我身上打轉。我可告訴你,雖然我長得美,但是脾氣不太好,容易暴躁。我最恨別人盯著我看了,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喂狗!」
他還是有些生氣,結實恫嚇了一番,「阿鮫,你要是同本座開玩笑,等本座逮住你,下半輩子就給本座拉浮車,和那些怪魚一起!」
龍君把一個鎏金錯銀的蝴蝶香囊掛在她腰上,慢條斯理說:「阿螺比你精明多了,還用得著你擔心她?如果可以,我希望阿螺能打死他,一條到處留情的橫公魚,簡直不配活著。」
「乾爹……」她的聲音如泣如訴,「我好冷。」
驚虹駙馬曾經寸草不生的心底重又煥發了新的生機,他開始把目標鎖定阿螺,就算她態度惡劣,大喊大叫,他也一點都不生氣。
他開了天眼,心平氣和靜待,有什麼從底下慢慢蔓延上來了,似乎是雙輕柔的手,觸碰www.hetubook.com.com他的小腿,一點一點攀升,到腰腹,到肩膀……水面上浮起一個頭頂,頭髮烏黑筆直,升起來、升起來,終於露出了額頭和一雙長眉。然後是眼尾飛揚的一雙鳳眸,靈光在上方照耀,長長的睫毛在顴骨上投下兩排陰影。她的皮膚白里泛著青,精巧的鼻子和猩紅的唇,分明就是夷波的臉。然而有邪魅之氣,甚至當她靠近他的時候,呼出來的氣息都是冰涼的,不似活物。
他抬手一揮,袖中光華激射,照亮了黑暗的地方。這井並不深,大約兩人高就到底了。他扎了猛子潛下去找,奇怪竟找不到她的蹤跡。這下真惶恐起來,統共就這麼大的地方,究竟能到哪裡去?實在不行就只有抽光這裏的水了,她這麼大的身形又不是蝦米,藏不進磚頭縫裡去。
貪戀地望著她,大雙眼皮,兩道長眉比他還英氣,天生就是征服四方的材料。他想起了龍公主,其實這位公主並不是霸道型的,相反很溫和,甚至是善解人意。可惜後來夫妻漸漸離心離德,共同語言越來越少,公主情願和她養的壁虎說話,也不願意和他多交流。他仔細反省過,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地方做錯,也許公主外面有了人,對他已經不感興趣了吧!
不過海里的生物,似乎比內河裡的更具吸引力。不一樣地方造就不一樣生命,海族的視野是開闊的,雖然缺少了內陸的精巧和細緻,但他們豪邁不羈、稜角分明、能掐會打,對於看慣了溫柔派的駙馬爺來說,簡直是找到了生活的目標,不由自主心生嚮往。
這麼一想馬上理直氣壯,他也缺個情投意合的人,最好這個人學過拳腳功夫,正房狂毆小三的鬧劇上演時,不和*圖*書用他出面,也能夠果斷保護自己。起碼別被扯亂頭髮,撕碎內衣。因為紅顏知己應該是優雅可愛的,鼻青臉腫就不好看了。
這事真夠荒唐的,魚會被淹死,說出去大概沒人會信。但是事情發生在夷波身上,就沒有什麼說不通的了,她本來就是個奇葩。
阿螺上了陸地也喜歡逛逛,以前牽挂夷波,不能走遠。現在夷波有龍君照顧,回頭看時,他們在一起有說有笑,阿螺的心裏其實是很寂寞的。但她善解人意,知道夷波需要時間和龍君單獨相處,於是有意避開,給他們製造機會。可惡的是這個什麼駙馬,蒼蠅一樣嗡嗡亂轉,趕也趕不走,對於習慣了獨行的阿螺來說,壓力不可謂不大。
一條傻魚,智商不比雞犬高多少?不過她有這份志向,不願淪落為家禽,這就是她高覺悟的表現。
驚虹駙馬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看她長得柔柔弱弱,沒想到是個嗆口的朝天椒。原來性格這麼懸殊也可以成為朋友,這算什麼呢?互補?
她扭動身體,「不是悶,是說不好話。」
龍君沒有大反應,「她知道中晌那場大戰,到時候自然和我們匯合。分開走很好,我情願你悶死人,也不願聽那條渣魚聒噪。一隻河鮮,廢話那麼多,大概是變異了。」
轟地一聲,濺起巨大的水花和聲響,龍君獃獃站在那裡,發現她自作聰明起來真是連神都擋不住。要水還不容易嗎,不能走他可以背她,打個響指就到滄浪水了。或者實在刻不容緩,捏訣召來一小片雨雲,對著她一通澆淋,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何必投井呢!
她立刻反駁,「我不做雞犬。」
「阿鮫!」他喊得更大聲一點,心比天大的九川大神居然隱隱https://m.hetubook.com.com有了憂慮,如果真的出了事,那豈不是要有負故人所託了?
他站在井口往下看,底下黑洞洞的,只見水波未平,不見她的身影。他抱胸搖頭,「還真有急智啊,略泡一泡就出來吧,井水涼,別受了寒。」
夷波驚嘆:「這隻橫公魚喜歡上阿螺了。」
夷波委屈不已,她堅信自己是沒有打通任督二脈,導致她說話磕磕巴巴的,但這絕不是缺陷,「我有滾燙的靈魂,封印住了。」她連說帶比劃,「將來,很偉大。」
龍君心頭顫了顫,明明知道這東西不是她,還是會牽動他的心。
滄浪水邊的早集,不像洛陽或者長安那樣熱鬧繁華,走了一段漸趨冷落。這時候太陽升得很高了,夷波是魚,不能長時間離水,陽光直射帶走皮下水分,慢慢就會感覺兩腿生疼。她是個吃不起痛的魚,上次掉了一片鱗,其實要是堅持住了,等長出新鱗來就沒有妨礙了,可是她不行,痛得暈過去兩次。這次也是,隱約發現腿上有異樣,仔細一感覺,馬上這種痛強烈得排山倒海。她尖叫一聲,僵著兩腿沒法邁步了,顫巍巍說:「我要下水。」
打個寒戰,這地方的環境果真不怎麼好,她落進裏面會不會被凍僵?心裏著急要尋她,攪起了滿井的水,井下的空間比他想象的要寬綽,但是陰寒之處,不知道藏了些什麼東西。尤其這種深井,簡直是生無可戀、尋求解脫的最佳選擇。難道這傻鮫被隱藏在某處的惡靈抓住了?他知道她怕鬼,真要這樣,大概會嚇破魚膽吧!
龍君對驚虹深惡痛絕,男人可以風流,但不能下流。在龍君看來驚虹的所作所為就屬於下流,清風明月的他和他走在一起,十分的自降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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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產生美,一旦一見鍾情,對方再多的缺點也變得不重要了。驚虹駙馬決定對阿螺展開追求,雖然她是一副帝王攻的架勢,可是他就吃她這一套。反正只要情況需要,他隨時可以調整狀態,演繹起病嬌受來毫無壓力。
夷波關心阿螺,擔心她經不住那隻魚的誘惑,上了他的惡當,「阿螺知道他已婚吧?」
夷波最擅長的,就是從細微的地方發掘快樂。這麼多天終於聽見龍君誇她了,即便是說她悶,她也欣喜不已。
龍君捺著嘴角,沒有發表任何觀點。給她挑裙子和香囊,一邊和店主壓價,一邊往她身上比對。
他們漸走漸遠,夷波站在店門口張望,踮足看了半天也沒能找到阿螺。回身怏怏說:「乾爹,阿螺不見了。」
龍君受用了,「那也說得通,因為本座光芒萬丈,連身邊的小魚小蝦也得益。人間有句話,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驚虹毫不氣餒,「小娘子以前來過滄浪水嗎?知道丹江口哪家店鋪的糕點最好吃,哪家的衣裳最好看嗎?問我呀,我是博古通今的活地圖,你問什麼我就能答什麼……」經過一爿鋪子,指著頭頂的幌子說:「這家是傳承了百余年的老店,我是他家常客,逢初一十五有優惠的。他家的梅釀遠近馳名,不但口感好,還具有美容功效,不如我做東,進去喝兩杯吧……」
附近沒有河流,唯一的水源就是滄浪水。龍君伸手拽她,「那就原路返回吧!」
「我登陸十次沒有八次總有了,什麼都見過,用不著你解說。」
  第一次見面就這麼不客氣,真的好嗎?驚虹駙馬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伸指一彈就會碎成渣渣。他顫著聲線說:「小娘子,我們見過嗎?」
他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和*圖*書,「就憑你,傻乎乎的,還很偉大?」
龍君愣了好一會兒,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她能有這種直覺,還真是不要臉呢!不過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他倒希望她平庸再平庸,就這麼泯然眾魚,平平安安活到老就好了——濃墨重彩一輩子,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你也好意思,都已經學了多久了?連書院旁聽的那隻鮑魚都說得比你好!」
龍君皺了皺眉,「我只是打個比方。」
井裡只有他的聲音,迴旋著,嗡然長鳴。水紋已經平定下來了,微微輕漾,彷彿從來沒有人來過。他覺得奇怪,作為長期生活在深海的鮫人,不會落進井裡就淹死了吧!
別看她有點傻,利弊可是算得很精細的。本以為這樣就能把她嚇出來,結果沒有用,是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她靠過來,偎在他懷裡,「剛才很害怕,浮不起來了。」說著仰臉看他,「乾爹關心我,來救我。」一面說著,一面拉他的手,壓在自己臉上,「你摸摸,冷的。」
她賴在地上不肯起來,那兩條腿彷彿分裂出了十條二十條,每一個毛孔都充滿痛苦。魚離開了水,時間一長就會有種恐懼感,她慌忙四下打探,恰好不遠處有一口井,那時候也來不及同龍君交代了,歪歪斜斜跑過去,縱身一躍跳進了井裡。
他低頭和她視線相接,還是第一次,發現她的眼睛里有一片深邃的海,能夠吸人魂魄。天眼已經分辨不出來,她似乎就是她。指尖捻著的那片皮膚光滑柔軟,只是涼,充斥著冷情清醒的味道。她擺動腰肢,繁複的尾鰭不住在他袍角輕拍著,純真的臉上浮起魅惑的笑,兩手扶著他的肩頭,讓自己和他齊平,然後深深看他一眼,伸出舌頭在他唇角舔了舔,「偷吃了糖嗎?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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