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舊春歸

作者:尤四姐
舊春歸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卷五 繁華府邸,思慕流殤 第八章 重遊悲故園

卷五 繁華府邸,思慕流殤

第八章 重遊悲故園

路知遙將韁繩遞給他的隨侍,抬手剝了門上的封條,提著鑰匙打算開門,無奈年代久遠,那鎖竟銹死了,鑰匙插|進鎖孔,左右都旋不動,他試了半天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回頭道,「打不開。」
毋望道,「委屈六叔了,頭回上我們家來,茶沒喝著一口,倒吃了一肚子的灰。」
張口閉口「她、她」的,慎行從頭頂直涼到腳脖子去,從前只見過他在女孩兒面前獻殷勤,通常一轉身就扔到爪哇國去了,如今這般的體貼認真,越想越覺這事是真的,頓了會子,失魂落魄道,「她在雲來茶館等著,想回劉府看看,宅子里的鑰匙沒拿,我是來取鑰匙的。」
路知遙拍了下腦袋道,「我竟忘了,你且等等。」說著一頭扎進了後頭大柜子的屜子里,嘩啦嘩啦儘是倒騰鑰匙的聲音,隔了會兒拎出兩大串,足有五六斤重去,放在桌上道,「宅子和莊子上的都在這兒了,你快去吧,沒得叫人等。」
才說完,見路知遙從門口進來,卻不見慎行蹤跡,毋望道,「六叔,我二哥哥呢?」
復又行了幾里地,已然將出城,太僕府就在北城根下,坐北朝南,是個極大的官邸。過了破敗的門樓,再行十幾丈方到正門口,毋望下車站定,抬頭看,滿眼的蕭條孤絕,瓦落了無人清掃,漆掉了無人填補,門前的台階上滿是落葉廢紙,廊子下甚至有乞丐捲成條的鋪蓋,哪裡還有半點當年的風光氣派,就像個沒有香客的破落廟宇,佛不在了,眾人hetubook•com.com從門前經過都嫌晦氣,只有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了。
毋望撩了窗帘子喊二哥哥,慎行回過神,加鞭趕了上來,毋望道,「既出來了,咱們繞到老宅子瞧瞧去吧。」
千秋道,「姑娘坐會子,我去看看我們二爺。」
路知遙倒不以為意,拍了拍手道,「我拽了兩下就掉下來了。」
路知遙聽了詫異道,「敢情你折回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你我年歲相當,你也未娶,如何倒來問我?」
毋望和丹霞千秋已經喝了兩盞茶,還不見慎行來,疑道,「難道庫里鑰匙太多,一時竟找不著嗎?」
慎行悶聲悶氣兒道,「沒有的事,我就想問問你是怎麼逃過家裡逼婚的。」
路知遙這會子佳人有約急得很,雖不是真的等他,好歹知道她在雲來茶館,也來不及換公服了,招呼隨侍拿上鑰匙就往馬廄里去,上了馬,一路往茶館而去。
毋望笑笑,不置可否,暗想如今怕是沒有人像一汪清水似的,能叫人一眼看到底了。眼下的應天表面上晴空萬里,私底下暗流洶湧,想來各人都在尋出路吧,路知遙絕不會是個簡單的人物。
路知遙道,「他臨時有公務,託了我來陪你去。是這就走,還是再坐會子?」
路知遙笑道,「不礙的,將來請我吃頓好的補償就是了。」
慎行想了想道,「只拿了房契,屋子的鑰匙竟忘了取,你們到前頭茶館里暖和會子,我找六叔拿鑰匙去。」說和_圖_書完調轉馬頭原路折返,一路往大理寺狂奔而去。
丹霞見她姑娘失魂落魄的,只當她是冷,伸手將她披風上的帶子繫緊,抱怨道,「這翠屏不知怎麼的,這樣冷的天不給姑娘穿那件銀鼠皮的大氅,只披這綿披風值什麼?」
那廂路知遙笑道,「你這小子可是動了凡心?今兒有興緻來同我聊聊婚姻大事?」他對這個話題是十分感興趣的,忙扔了手上的活,到慎行旁邊坐下,往前湊了湊道,「上回王保家的閨女你媽沒瞧上,年下慎篤也要成親了,家裡催得緊了?」
毋望往街面上張望,喃喃道,「尋個鎖匠來吧……」正說著,只聽咔一聲,那鎖把子竟斷在路知遙手裡,毋望訝然看著他,那樣大一把玄鐵的鎖,裡頭銹死了,或者加些油就能開的,再不濟也不至於斷了吧。
毋望擺手道,「還是再等等吧,萬一半道上遇著還要再折回來,浪費工夫。」
慎行道,「我才想起來,都察院里的公文還沒送到樞密院去,耽誤半天了,我怕是沒空,你這會子該歇了,正好替我送她去老宅吧,看過了再送她回園子里。」
毋望站在園裡一陣恍惚,好像又看見丫頭婆子們來來往往,母親倚在門前等父親下朝,二門上的小廝飛奔進來報老爺回來了,然後母親嘴角就綻放出最綺麗的花,溫柔,含情脈脈的,父親進門來不及換朝服,先要捏捏母親的臉,抱在懷裡親近一會兒,這種片段充斥在她所有的記憶里,像狠狠打下的釘子,和圖書若拔|出|來就會血淚橫流,痛不欲生。如今看慣了別人夫妻間的虛與委蛇,反倒不理解父母的恩愛,究竟有多少的感情可以用來消耗在點點滴滴里?父親那樣的情深似海,便換來了母親的生死相隨,決絕得竟連女兒都可以拋下,彷彿他們的婚姻里只有彼此,再容不下其他。
路知遙嗤笑一聲道,「我三哥開枝散葉就是了,我有什麼可急的,沒遇著好的,娶到家裡也是整日不太平,我倒可以在外頭廝混不回去,怕苦著我媽,我在我媽跟前討好撒嬌丟盡了臉,她瞧我也可憐,後來就不逼我了,只說爺們兒家立業雖重要,成家也誤不得,再叫我輕省個一兩年,若再想拖是萬萬不能的了。」又道,「你這麼快回來,莫非把她撂到半道上了?要說話什麼時候說不得?不把她送進園子怎麼成?」
毋望一驚,看來這人是個志向遠大的名將?他如今不是同知嗎?一文一武,相差何止千山萬水,他若要為將,除非是另起爐灶。毋望心有戚戚焉,只作未聽見。原本這話旁人聽來不過一笑,可在她,因前已有裴臻這個例子,不免就要往那上頭靠。一個有野心的人就算掩藏得再好,總有露馬腳的時候,莫非路知遙竟是另一個裴臻嗎?起了疑心便留意他的一舉一動,這文官上馬拉韁全然就是武將做派,毋望坐在車裡心頭忽忽的跳,路知遙突然回頭,和她目光相碰,旋即露齒一笑,揚鞭前頭開道去了。
慎行看著自己常服的曳撤,只覺胸中噎了www.hetubook.com.com一口氣,吐又吐不出來。難道和他說,我一直在等春君,好容易把她盼回來了,她卻被你輕而易舉地搶走了?這叫自己情何以堪呢?
路知遙坐在案前歸置卷宗,抬頭見慎行又回來了,不由越過他往他身後看,見只有他一人,便奇道,「可是落了什麼?」
路知遙淺笑著,風姿瀟洒,挺拔玉立,嗓中如有金石之聲,緩緩道,「我這會子得空,他既託了我,我定要將你送到家才安心的。」
丹霞又道,「這路六爺果然有趣得緊,才剛在衙門裡看他不苟言笑的,還當他轉性子了呢。」
路知遙笑道,「可不,它叫路輕,千里良駒。」
毋望惶恐道,「這樣不是耽誤你辦公嗎,回頭叫上頭說嘴。」
慎行臉色不太好,坐在南官帽椅里,半晌方彆扭道,「六叔為何到如今仍未娶?」
慎行拱手別過他,匆匆走出大理寺,牽了馬往另一方向走,走著走著覺得臉上涼涼的,抬手一抹,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了。
真是又恨又痛為什麼留下她一人呢,叫她吃盡人世間的苦,如今還要回到這傷心地來善後這樣大的一個宅子,空無一人的,陰森又恐怖沒有爹媽,連奶娘都沒有了,她好想放聲大哭……
幾人都以看大俠的眼神看他,他訕笑著推開了沉重的大門,門楣上積了多年的塵土一股腦落下來,砸得他灰頭土臉,他掩了口鼻嗆得咳起來,毋望忙示意丹霞給他撣了頭上身上的灰,他嘟囔道,「該先打發人來打掃的。」
劉家祖上是蘇州和圖書人,府邸也是按園林式樣建造的,亭台樓閣,雕樑畫棟,也曾賓客盈門富貴一時,如今再看,滿眼的枯草雜木,園林無人養護便失了顏色,高亭爽閣竟還被雷劈去一半,只剩半間殘垣斷壁,園子里還隱約可見當年抄家的慘況,桌椅書籍扔得到處都是,經雨水沖刷,有的陷進泥土裡,有的則已腐爛,隨風化去了。
路輕?隨他姓路嗎?幾個人都笑起來,毋望道,「六叔果然豁達,馬兄有福。」
路知遙眼裡閃過異樣的光來,低聲自言自語道,「將來自然有它妙用,千里馳騁,名將也需好馬來配。」
路知遙在一旁看著她,她臉上的神情從平靜到哀傷,再到現在的一片忙然,眼淚裹在眼眶裡,欲落不落,慘到了極致的模樣。他忍不住長嘆一聲,到底只是十五六歲的孩子,不管她怎樣的處事老成,總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總有彷徨失措的時候,看她的性子也是好強且敏感的,借住在外祖母家,又不願給人添麻煩,這種時候誰幫她?路知遙油然生出一種正義感來,既然慎行將她託付給他,那接下來的棘手問題就交給他來辦吧。
路知遙看手上的活差不多了,上回中秋也沒和她說上話,心裏正抱憾,慎行這麼一提議,無疑立刻就答應了。
「既這麼,就麻煩六叔了。」毋望攏了披風站起來,著丹霞給了茶錢,往茶館外去,看廊下的柱子上牽了匹棗紅大馬,便對路知遙道,「這可是聽得懂人話的那位馬兄?」
毋望回過神道,「我不冷,手爐還是熱乎的。」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