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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春歸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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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情仇亂世,大化方等 第五章 永樂裴太傅

卷九 情仇亂世,大化方等

第五章 永樂裴太傅

美人提裙上台階,左右內侍躬身而扶,太傅忍住湊上前的衝動,頗豪邁地昂首而立。
「那敢情好。」美人點了點頭,「我叔叔嬸子已經從北地回來了,如今在太僕府,回頭公公婆婆和小叔一家子也要到應天來,我細琢磨了,還是不搬了,沒得給婆婆說嘴。」
太傅挑起一眉,嗯了一聲,那上揚的音調嚇得幾個小爺哆嗦了兩下,努力挺了腰板想坐正些,小腿肚上的肉卻呼呼直抖起來。
幾個孩子面面相覷,細咂滋味后大驚,那太傅活閻王似的,雖不至於真的開打,卻總有法子整得你死去活來,最小的越靖郡王朱瞻墉兩眼噙淚,幾乎要哭出來。這時恰見湖畔堤柳下,一位淡妝美人以手托腰緩緩而來,眾孩子如蒙大赦,叫道,「太傅大人,皇姑來了。」
美人嗔道,「又混說,這是踹你呢。」
太傅大人語詰,心頭湧起從未有過的失落,都怪那該死的李景隆,本來他的小嬌妻嬌俏可人,那廝卻趁他們往大寧借兵時,五十萬大軍兵臨北平城下,逼得她同武將的家眷們入軍督戰。當他回城時看見她著海水江牙紫蟒袍,身披山紋鎧甲,威風凜凜站在城頭時,驚得差點沒背過去,這下好,她練就了水火不侵的功夫,如今他想使點伎倆占點便宜也不能夠了。
太傅大人掄起了誡尺,在桌沿上敲得噼啪亂響,不悅斥道,「錯了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腹,腹飽而身斃。若安天下,必須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https://m.hetubook.com.com上理而下亂者。臣同你說過很多遍了,百姓疾苦放在心上才能做個好皇帝,你竟未能悟,今日騎射不去也罷,把《十誡》抄上二十遍,明日巳時拿來我瞧,若好便好,若不好……」他陰惻惻地磨牙,「可仔細你的皮,臣不管你是不是皇太孫,一時犯在我手裡,照打不誤。」
美人抿嘴而笑,攜了他的手道,「今兒的課業也授完了,陪我到謝府瞧太爺和老太太去吧。」
旁邊的書翻得沙沙有聲,他嗤之以鼻,從小就懂得暗度陳倉了?頭也未抬,溫吞道,「長安候,臨江王,你兩個有這閑情,不如將前頭落下的課業補齊吧,孔孟之道,八股文章,可都參詳透了?」
對面御桌旁的幾個孩子昏昏欲睡,他看了大搖其頭,無奈地嘆口氣,伸腳在桌腿上重重一踢,那御桌轟然作響,穿袍束冠的小爺們嚇得直躥起來,慌忙斂神坐正了,眼睛不住地往那男子精緻的臉上瞄。
小爺們紛紛作揖,「給皇姑請安。」
這是服軟來了,太傅得意地想道,自己三日沒回家,她果然沉不住氣了,這回該重振夫綱揚眉吐氣了吧。好好的太傅府不住,偏吵著要搬到太僕府去,雖說體諒她追思父母的心,可日日睹物傷懷總不好,傷身不說,如今她還懷著孩子,到時候孩子落地長成了個倭瓜,那怎麼了得還有,他堂堂當朝一品,住丈人家府第,那不是倒插門了嗎?可丟不起那個人,萬萬不成。
美人眼中華光大盛和-圖-書,面上卻堪憂,小聲道,「近來胎動得厲害,你倒好,躲在衙門裡,也不管我們娘倆的死活。」
美人巧笑嫣然,「我同太傅有話要說,你們且歇會子吧。」
婆媳關係,真是永恆的難題,美人嬌嬌怯怯,斷不是婆婆的對手。
太傅大人訕訕地笑,其實說忙,還真不是那麼忙,下頭當差的一大堆,他只需大事拿主意罷了,在她面前喊忙,她心一軟,這事就過去了,夫妻倆,何必為這些小事鬧彆扭呢?太傅大人痛快地臆想起美人捧心的嬌態來,誰知等來的不是她的噓寒問暖,只聽她篤悠悠道,「既然你不回家,我給你備了換洗衣裳,回頭打發人送到戶部去。」
皇太孫和一干郡王侯爺們作鳥獸散,美人揀了張圈椅坐下,氣定神閑地看著裝腔作勢的太傅大人,淡淡道,「你住在戶部衙門諸事都不便,吃不好睡不好,何苦難為自己?我看你低個氣兒,跟我回府吧。」
美人笑得如夢似幻,太傅的心就像和風細雨里的柳條,柔情萬千地打著拍子。伸過手去摸摸粉|嫩的臉頰,捋捋烏黑客油亮的秀髮,偷偷嘆了嘆,三天沒見,真是想得很吶!看左右無人便摟她入懷裡,一手撫上那圓鼓鼓的肚皮,隔著薄薄的錦緞,感覺他的掌下鼓起了一個包,小小的,半天下不去,他驚喜得直抽氣兒,笑道,「好小子,和他爹作揖呢。」
太傅大人擺了擺手,「家裡的事你拿主意就是了,我哪裡有空管這些個,這滿朝文武誰像我似的一人兼三職?這和-圖-書會子喘氣兒的空都騰不出來。」
太傅想起這幾日的痛苦和滿身被蚊子咬的包,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很想點頭,突然大男人的氣節又冒了出來,心道勸降來了?戰場上生死一線都未叫他動容,這次豈能輕易歸順,遂不以為然道,「行軍時條件艱苦得多,眼下算不得什麼。這陣子公務繁忙,住在衙門裡方便。」
朱瞻基白著臉諾諾道是,想了想,尤不死心,謹慎道,「太傅大人,昨兒我二叔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朱瞻基吞了吞口水,詞不達意道,「回太傅,為君之道,始於立志,志不立,人不成,所謂志也……上及天,下通地……」
太傅慌了神,手裡的書一扔就撲過來,扒了手來號脈,邊號邊咕噥,「還未足月,要生了嗎?」
這下太傅如臨大敵,暗忖這是要回娘家啊,走了容易,要請回來可不好辦啊!他開始無比糾結,不做倒插門,媳婦就要跑了,選哪頭都很難。
「漢王是這麼說的?小時昏眊,大了能成棟樑嗎?」太傅咬牙切齒地冷笑,「我只聽說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美人側頭想,官銜是多了些,太子太傅、戶部尚書、駙馬都尉,當年參加靖難的功臣,不論活下來的還是陣亡的,大抵都封公封侯,掛個虛職吃俸祿,誰像他,一連封了三個官,還都是實打實的辛苦活,看來報應到了,皇帝陛下的千兩黃金豈是好坑的?不榨乾你才怪。
皇太孫朱瞻基磕磕巴巴地重背了一通,唯恐他一時興起,叫他把志、謀、術、決、學www•hetubook•com•com通通背來,自嚇得大氣不敢出。偷眼看座上的人,嘴角微揚,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才要鬆口氣,那人悠然道,「志立而後謀,何為謀者?」
那美人越走越近,明眸皓齒,嫵媚多姿,因身子漸沉,近來走路愈發的搖曳生彩,太傅大人神魂俱被吸引,暈陶陶頌道,「獨曠世之秀群,表傾城之艷色,佩鳴玉以比潔,齊幽蘭以爭芬。」
那兩個嚇得魂飛魄散,低頭再不敢多語,他沖朱瞻基揚了揚下巴,「臣下請問皇太孫,何為為君之道?」
太傅霎時羞愧難當,對上嬌妻韻味十足的臉,心跳還是一如既往的加快。罷了罷了,孩子都快生了,還計較那些臉面問題做什麼?他很快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自己下台階,「夫人說得是,那些御醫再仔細,總不如自己方便,何必麻煩別人呢?」
美人低頭略一沉吟,道,「后兒是老太爺的七十大壽,大舅舅操辦的,咱們也隨份禮,禮單都備妥了,你可要瞧瞧?」
「皇太孫,我才剛說的什麼,重給我複述一遍。」他踱回案前坐下,一手托腮,一手提筆蘸飽了濃墨,在石獅鎮紙壓著的宣紙上畫起美人圖來。
太傅笑得花枝亂顫,「我母親對你何等的中意,我病著的那會子還親自同你求親來著,你怕什麼?再說你是皇上親封的汝南公主,無人敢動半分,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朱瞻基絞著手指,哼哼似的應道,「謀之一,術也;謀之二,忍也;謀之三……」
太傅的臉色瞬間變得色彩斑斕,分明歡喜得發出和_圖_書光來,還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一邊斜眼看,一邊繼續邊踱邊吟,「大象無形,大奸似忠。物極必反,黑厚,清白,缺一不可……」
美人拿水眸瞥他,哀戚道,「你以國事為重,我一人在家也無趣,孩子一日大似一日,身邊沒人也不成,我還是回謝府去待些時日吧,那裡舅母嫂子都有,萬一有什麼事也好照應。」
建文元年七月初四,北平布政使張昺,都指揮使謝貴帶兵包圍燕王府,燕王假意將官屬捆縛,請二人進府查驗,后摔瓜為號,著帳后埋伏刀斧手一舉將二人誅殺。當日夜裡攻北平九門,七月初六,通州歸附,七月初八攻破薊州,遵化,密雲歸附,七月十一攻破居庸關,七月十六攻破懷來,擒殺宋忠等。其後擊敗耿炳文,大勝李景隆,又經鄭村壩之戰,白河溝之戰,濟南之戰,靈璧之戰,渡江直取京師。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攻佔應天,燕王登基稱帝,改年號「永樂」。
太子東宮中,一男子著忠靜冠服,兩手相負,在偌大的廣亭中央踱步,昂首高吟,「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為國為民,道之大者,術為道生,方為大術,大術之首,韜光養晦,十年礪劍,出劍,一劍封喉……」
美人估摸火候差不多了,看似鬆動了,再加把勁下帖猛葯,不愁他不肯回家。過了會子秀眉一蹙,捂著肚子「哎喲」了一聲。
太傅大樂,「這才是做爺的料。」頓了頓又道,「今兒殿試,我那小舅子狀元及第,派了官,到吏部任侍郎去了。」
太傅頷首,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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