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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髓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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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丞相立刻被雷劈了似的,「請上盡量注意措辭。」
他從來沒敢奢望過太多,她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同,他的沉淪是捨命陪君子,她卻一直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她靠在他懷裡,他滿懷的悸動,她確實是值得探究的,玩得了權謀撒得了嬌,如果一味只是閨閣里的柔情,或許還沒有那樣吸引他。
送走太后,遣退了眾人,她坐在一旁輕描淡寫說:「辛苦皇后了。」
他嘆了口氣,「別人將不將我看作乘龍快婿,不是我能夠控制的。其實陛下多慮了,當官當到臣這種程度,反倒很難娶親。大多數人嫁女圖個安穩自在,若許給我,日後大起大落在所難免,誰願意愛女跟著我受罪!」
連崢笑得滿臉姦邪,「會,會變得柔情似水,朝堂上看著你,能把滿朝文武溺死。還有身段,未經人事時是半熟,經了人事,那便全熟了……熟透的李子見過沒有?紅到發紫,脹得皮都快裂開了,那就是少女神韻和少婦風情的區別。你會很有成就感,就像種花——你那盆假花除外。看著她從一根幼苗長到碩果累累,你說歡喜不歡喜?」
「不會。」
丞相愈發為難了,「陛下,你可否下去?」
誰說要相留?她似笑非笑望著他,他愈發失望的樣子,振了振袖打算走,想起她手上的傷,又轉過身來囑咐:「洗漱都別沾水,傷口潮濕不容易愈合。」
丞相斷然說不好,「容臣留點臉吧!」
「你總算承認自己吃醋了,長久以來處處藉機打壓上官照,就是因為這個吧?」她邊說邊搓他的臉,「人模人樣,小肚雞腸,我發現你越來越可愛了。」
扶微大失所望,點著手指嘀咕:「晚些生孩子倒也可以,我就是想知道,你何時與我圓房啊?」
扶微連連告罪:「是臣的不是,外埠奏報太多,這幾日正在徹查造幣的事,到現在才閑下來。」說著朝寢台上看,皇后躺在紈素的帳幔里,楚楚可憐的喚了聲陛下「噯噯,皇后好好養病。」她忙不迭道。
他爬過來,一把將她抱進懷裡,喃喃自語著:「我也有今日……」
她嗤之以鼻,「男人大丈夫……」
她說不管,「流點血怕什麼,只要不流淚就好了。如淳,咱們什麼時候生皇嗣,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他點了點頭,「陛下能夠決斷的事,還是不要過分倚仗丞相為宜。臣知道,你與他如今不分彼此,但請陛下不要忘了,凡事防人三分,總不會有錯的。臣原想藉著皇后胞弟的名義到陛下御前,但料想丞相是不會贊同的。也罷,既如此,臣就暗中為陛下辦事,不知陛下可答應?」
喜歡他,就想把他整個奪過來,她一向這麼貪心的。有時候害怕他忽然扔下她,他們之間的聯繫www.hetubook.com.com還是太薄弱了,需要不斷加固才好。如何加固,就是糾纏他,把她能給的都給他。一段感情如朝聖,最後那步總要完成的。之前他還恐嚇她,將來不管她和皇嗣,現在呢?他還這麼想嗎?
靈均沉默下來,彷彿滿腔熱情被潑進了沙土,除了留下一灘泥濘的印記,便再也沒有其他了。他慢慢握起雙手,神情反倒趨於平和,換了個輕鬆的語調說罷,「既然如此,臣就在宮裡好好作養吧。不過還請陛下有空時來看看臣,太后先前和臣說了,今後時不時要查閱彤簿。雖然彤簿能修改,不過總要讓人看見陛下往來才好。」他笑了笑,「請陛下顧念則個。」
丞相嗓子里一陣腥甜,幾乎吐出血來。她有意無意地搖曳兩下,他腦子發熱,神魂杳杳,將要從軀殼中脫離出去了。
他倒吸了口氣,「阿嬰,莫胡來。」
他很不好意思,姑娘家說話怎麼這麼直接!不過有關於生皇嗣的過程,他承認確實十分嚮往,因此有心和連崢打聽,問他女子有過那事後,會不會變得和以前不一樣。
她含住他的下唇,輕輕嘬了兩下,他的呼吸裡帶著顫抖的聲浪,兩手越發緊地扣住那玄端下的腰肢。她貼在他耳畔問:「如淳,你待我是真心的嗎?」
原本冷冰冰的路寢,因為他的緣故,充滿旖旎的色彩。天色越暗,他們這裏便越火熱。續不上來氣了,她撐身後仰,靠在他腿上回神。唯恐把他坐壞了,微微挪動了一下,忽然發現底下有什麼硌著她了,仔細感受,豁然開朗,還要賣乖問他:「這是什麼?」
丞相兩手忙去掩蓋,「你不能這樣!」
他腳下蹉著,「臣說過,不必相留……」
他說得半真半假,可能有些負氣的成分,但在扶微聽來卻感覺事態頗為嚴重。她負手而立,寒聲道:「聶君,你也知翁主是為何而死,前車之鑒,望君銘記。我不想殺人,不願意征途滿布血腥,但若是誰敢以此要挾我,那就打錯了算盤。朕之種種,丞相與朕都沒有瞞君,君應當懂得其中輕重,不需朕再告知你了吧?」
她沉著臉道:「沒有朕的令,誰敢冒冒失失闖進來?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靈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陛下別誤會,臣不過是想為陛下分憂。」
她的眉輕輕攏了一下,然後微笑點頭,「如皇后所願。」
太後果然在,坐于玉几上愁眉不展。見她進來便嘆息:「陛下政務再繁忙,終不能冷落了皇后。皇後年幼,剛入宮,最需要陛下關愛,陛下呢?這幾日連人影也不見,這怎麼成!」
她說著便去撩他的袍裾,這下真的嚇到丞相了,他慌慌張張往後蹭了和圖書好幾步,看她的眼神像看洪水猛獸。扶微垂著兩手,無辜地眨巴著眼睛,「我會輕一點的。」
她對下首整理衣冠的丞相笑了笑,提高嗓門道:「進來。」
丞相點點頭,「對啊,沒有時間。」
「你倒是上啊,光說不練不是英雄好漢。」
「如淳……」她俯在他耳邊輕嘆,「真奇怪,我身上熱起來了,原來這是個取暖的好辦法。」見他頰上泛紅,便知道他的感覺也同她一樣。
「皇后怎麼樣?」
「說錯了?」她毫不在意,「朕可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和岳父大人有染的皇帝,實打實開了先河,朕甚為歡喜。」
這麼說來是遙遙無期了嗎?她感覺失望,「我以為相父是辦大事的人,當不拘小節才是,沒想到緊要關頭這麼吝嗇。何時時機成熟?依我之見,看了一眼,時機不熟也熟了。」她戀戀朝那地方瞄瞄,自說自話比劃起來,「這樣……這樣……」慢慢紅了臉,小聲嘟囔,「看著好像有我的伏虎鎮紙那麼大,這贅物,郎君不覺得辛苦嗎?」
少帝的詞彙量是比較豐富的,她替他把話補全了,「偷人。」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每當走投無路的時候就說這個,可惜她從來不放在心上。少帝就是少帝,什麼沒見識過,所以毫不手軟,溫柔撫觸,笑得慈眉善目,「讓我看一下好么?」
他很多時候對她束手無策,遙想當年,她見了他像老鼠見了貓似的,會恭恭敬敬向他揖手,叫一聲相父。如今江河日下了,她揉他的臉,坐在他肚子上,動輒指責他要偷人,他還有什麼權臣的威儀可言!
丞相前一刻雲里霧裡,后一刻險些失聲。因為她的動作遠比她的話快,還沒待他反應過來,便已經落進她手裡了。
扶微提袍站起來,扶了扶冠子出殿宇,外面很冷,風一吹,人便一激靈。她穿過復道下的甬路過西宮,長秋宮在阿閣之後。皇后的居所和北宮嬪妃不一樣,有其專屬的少府和謁者官署,所以長秋宮仍在政治中心,與雲台蘭台為伴。
「男人大丈夫也沒有這種習慣,上要看,還請等到時機成熟。」
她好奇地壓實了凸起的邊緣,錦緞下的輪廓格外分明,「噫,觀之甚偉。」
丞相被她揉得面紅耳赤,什麼可愛不可愛,這個詞用在他身上,被那些諸侯知道了,大概會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他左躲右閃,避不開她的魔爪,「小心傷口,崩開了又要流血了。」
靈均是個機靈的人,正按照先前的部署,一步一步完成她的吩咐。她知道內情,所以並不擔憂,不過看總得去看一眼的。
丞相答得一本正經,「沒關係,臣牙口好。」
初識愛情,濃醇入骨賽過烈酒,巴望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對方的身體就如解和圖書藥,須臾也離不得。她從唇齒相依里發現了新的趣致,嘬一下,舔一下,丞相的唇便如烈焰,讓人慾罷不能。
她隨意應了聲,「是很難過,但轉念想想,這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凡有辦法,我也不願走到這一步。」
她說不需要,「聶君為我已經做得夠多了,你只要好好在這長秋宮裡獃著,就是幫了朕大忙。」
扶微訥訥看了他一眼,「未曾。」
「即便你我永遠不能公然以夫妻相稱,也不後悔嗎?」
「這個難說。」連崢攏起兩手,在胸前畫了個圓弧,「可能這裡會變大。還有……」他扭過腰,在自己的臀上拍了一下,「這裏也會更加豐腴。」
這位皇后在悄然變化,扶微納罕地打量他,「君似乎不像以前那樣信任丞相了,為什麼?」
扶微根本不理他,調整了下坐姿,靦腆地對他一笑,「這個招式我在避火圖上看到過,好像還不錯。」
建業趨步上廊廡,推門入殿,低著頭到了御前,「回稟主公,適才永安宮長御奏報,皇後於殿中暈厥,此事已驚動太后。太后率太醫署醫女正趕往長秋宮,若主公得閑,盼主公移駕,同去探望皇后。」
靈均半天沒吭聲,隔了很久才道:「陛下真是薄情,臣妾病得要死要活,你卻與臣妾的養父打得火熱。」
靈均的笑容難以維持,唉聲嘆氣倒了回去,「臣當真失敗……先前聽聞蓋翁主薨了,陛下怏怏不樂可是為這個?」
他睜開眼,那麼精明的人,眼神卻是迷茫的。用力點一下頭,「千真萬確。」
他依舊說不行,「這是臣最後的底線。」
一句不許馬虎,是交代跟前服侍的,也是交代少帝。殿里侍御皆俯身應諾,扶微回頭看了靈均一眼,他仰在那裡面無表情,真像病入膏肓了似的。
丞相心知肚明,肅容向上揖手,「諾。臣自當盡心竭力,請上放心。」腳下略一頓,慢步退出了路寢。
扶微盡量走得快一些,以便顯得焦急。踏入長秋宮時就見長御迎上來,向她行參禮。
她蹙眉罵了句廢物,嚇得長御跪地不起。她抬了抬手,「不是說你,你起來吧。」一面打簾入了內寢。
她起先裝作不在乎,只是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他見她沒有反應,當下便有些受傷,猶豫了一下,站起身道:「時候差不多了,臣要回家睡午覺了,陛下不必相留。」
他倚著隱囊,長發在枕上蜿蜒,微微上揚的眼角,有種魅惑的況味。目光一轉移將過來,溫溫吞吞道:「因為陛下啊,明明與陛下行大禮的是臣,結果陛下喜歡的卻是他。臣這樣的人,在陛下眼裡微賤如草芥,若再不為陛下出死入生,單憑一個空空的皇後頭銜,日後陛下更要忘記我了。」
「在我面前還要臉?我和圖書的學問大多是你教的,太師要有獻身的精神,方才稱得上好老師。」
大起大落么?他說這些的時候心裏應當無奈又悲涼吧?她不自在起來,俯下身子抱抱他,溫言撫慰著:「如果我沒有看上你,你將來可能前途未卜,現在我看上你了,你會千秋萬世,金槍不倒的。」
她用力在他肚子上坐了一下,他禁不住一聲哀嚎,「上……」
其實這人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麼正經,他和她對待愛情的區別在於,他說起情話來曖昧不明,她行動起來直截了當罷了。
設想一下,到了耄耋之年,她坐于朝堂上,百官首席仍舊是他。白髮蒼蒼的老人,向上仰望的眼神里充滿愛意,這樣似乎也有別樣的感動。
「你會嫌我過於強勢么?」她仰頭看他,一段感情是需要彼此投入的,單單隻是我愛你,還遠遠不夠。
一個人對你有沒有情義,從語氣里便能品味出來。她可以同你嘻笑,但你絕不能就此覺得她可親甚至可欺。既然是無關緊要的小人物,利用完了說拋便拋,現在的他對她來說沒有利用價值,這點是很危險的。
「翁主不可留,長主也必須死,接下來該輪到蓋侯了吧?」他掖著錦被,雙眼如炬地看向她,「若陛下應允,臣願往朔方一趟,不必勞動丞相,這事暗暗也就辦了。」
「那如果有時間,你可是打算試一試?我知道你這樣的人行情很好,正值盛年,長相頗佳,家底豐厚,是很多老丈人心目中乘龍快婿的人選。」
是不是太快了點呢?丞相心裏五味雜陳,想支起身來,又被她摁下了,最後只得平躺著開解她:「陛下對臣了解並不多,臣覺得,還是應該再給陛下一點時間。」
靈均見她不悅,當然不會火上澆油,坐起身道:「臣失言,陛下恕罪。剛才太后發話了,令陛下今夜留宿長秋宮,陛下聽到了嗎?臣幾日未見陛下,甚是想念,不知陛下可想臣?」
她攪著手指,看上去十分羞澀,「郎君呀,其實我更想喚你夫君呢。」
他不想聽他胡扯,就想知道如果……萬一……破了身,從旁觀者的角度,會不會看出變化來。
他簡直不知道她喜從何來,這麼污糟的名聲,如果被史官記下,可是要遺臭萬年的。不過那麼長遠的事,尚且無心考慮,目下只忌憚她在他身上橫行無忌,鬧得不好大家都會很難堪。無論如何他都是個男人,她不諳世事,不知體諒他的苦衷。他覺得危險,悄悄撐起兩腿以作保護,結果被她發覺了,不客氣地往後挪了挪,笑道:「你的腿比憑几舒服,像朕的龍椅。」
她撐著身子,仰頭看他,「相父每日午後都要小憩嗎?這麼巧,我也正好有這習慣。既如此,就別回去了吧,不如一起?」m.hetubook•com•com
他頓時偃旗息鼓,還是決定暫時放棄了。風險太大,不能因一時貪歡,把性命拿來做賭注。所以扶微問他什麼時候生孩子,他忍痛說:「再等兩年,陛下年紀尚小。」
「我認識了你十五年,還不夠久嗎?你做的壞事我都知道,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懂你。」她說得激憤,便不管他怎麼反抗,撩起纁裳跨坐上來,「說,你可是外面有人了?」
打算恃寵而驕么?扶微豎起了眉,「這是什麼話?能不能換個文雅一點的詞?」
她胡亂扭動,他慌忙扶住她的腰,忍得牙根發酸,「人多眼雜,這裡是大殿,不是小寢!」
她轉頭對丞相道:「相父別急,回頭我會差人告知皇后的病情。之前所議之事,相父別忘了,一切有勞相父。」
她舔了舔唇,悄悄伸出兩指捏住他的衣襟,剛想扯開,聽見遠遠有人擊節。裝滿了綺思的腦子瞬間冷卻,她懊惱不已,忙鬆開他,退到長案后跽坐下來,建業的嗓音從丹墀上傳來,「主公,臣有事回稟。」
她知道他不會輕易許諾,當真愛透了,便什麼也顧不上了。
她長吁,和他緊緊貼在一起,說話的時候鼻音濃重,「還好你在這裏,就算我什麼都沒有了,至少還有你。」
牙口好,嚼得動……扶微思想跳脫,靠近他,就肖想著窺一窺他衣裳裏面的風景。想當初丞相也是戰功赫赫的武將,上次他夜宿,她兩手撐在他前胸,隔著一層中衣,感覺那肌理結實,叫人垂涎三尺。
扶微道是,「聽母親的教訓。」
「會娶別人為妻嗎?」
太后卻不悅,「只說養病,心境不開闊,什麼靈丹妙藥也不管用了。陛下這兩日好生陪陪皇后,朝政要緊,夫妻和順也一樣要緊。更何況如今已然大婚了,早早有了皇嗣,社稷也好更穩固。」
扶微聽他這樣說,感到十分意外,「君的意思是暗殺?」
她再也忍不住了,撲上去將他拽回來,一把摁在了長案旁的莞席上。
贅物?伏虎鎮紙?形容得真是貼切!但丞相關注的點不在這上頭,他受寵若驚,「上叫我什麼?」
長御說:「中宮剛醒轉,究竟是什麼病因,太醫也沒有定論。」
他覺得很冤枉,「胡說什麼,我日日累得半死,哪裡還有力氣……」那個詞叫什麼來著,他想了想,發現詞窮了。
太後站起身,她趨步相扶,太后在她手上按了一下,「你與皇后說話,老身就先回去了。」轉頭喚長御,「今夜傳彤史,明日把起居注拿來我看,不許馬虎。」
他重新閉上眼,唇角笑意傾瀉而出,「一生一世,無怨無悔。」
他捧住她的臉,親吻她的額頭,一路向下,然後是鼻子,然後是嘴唇,「臣謝主隆恩,讓臣有機會,伴于陛下左右,在朝堂上,于床笫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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