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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唔了聲，「反正規矩都是自己定的，說改也就改了。」她手下纏綿，往來如潮。仰起頭，撅起嘴，「這個時候該親我了。」

他聽後仰唇微笑，笑容里有意氣風發的味道。撐身坐起來，沉沉的長發紋絲不亂，依舊飛流般垂在胸前。雙手扣住那一捻柳腰，溫柔地搖曳著，「我在蓬山太多年，不通人情世故。聽聞樓主治家有方，以後的日子，便勞請樓主千萬分地愛我、惜我、調理我吧。」

他順從地躺下來，她還用包袱給他做了個小小的枕頭，「恐怕有些味道，只好將就了。」

他說：「我看著你睡。」展開皺成了一團的鶴氅，替她披蓋上。

她牽起他的手，讓他溫暖她的心房，一雙璨如星辰的眼睛望著他，「大么？」

崖兒見他這麼說，倒愣了一下，「你不必事事為我考慮，你應當由著自己的心意，和我在山裡廝混。」說著翻身上來，騎在他腰間，「波月樓註定有此大劫，我回去不過帶著他們廝殺。但若是我不在，他們可以各奔東西，自謀生路，反而比跟著我要好。我呢，就在這裏避世，陪著我的心上人，過幾天安穩日子。」

她在高處，春盎雙峰，芙蓉綴頂，令他感到目眩。他昏沉間什麼都沒聽清，只聽清了那三個字，「我是你的心上人……」

她慵懶嗯了聲，將手覆在龍首上，鱗鬣依舊奮張，她驚訝之餘大加讚許：「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她不以為意，「我沒那麼嬌貴，別說一夜兩戰，就是再來兩戰也行。打狍子的時候覺得很冷，現在暖和起來了，多好。」抬起眼，長長的眼睫刮在他下頜，「你睡么？」

紫府君到這時候才想起大司命和那幫弟子，愣了半天道：「等不到我回去，應該會上王舍洲吧，畢竟蘇畫回波月樓了。」

她還記得無根的長街上，抬袖拂拭琅玕燈的仙人，眉目鮮熒，月華都遜其一段磊落。曾經那樣神聖高潔，可望不可攀，如今卻落得和她這個滿身血腥的人在一起。崖兒有些自慚形穢，其實她是配不上他的，全htｔｐs://ｍ•ｈetuｂoｏk.ｃoｍ.ｃoｍ因自己先下了手，才讓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揚了揚眉，「是么？」收緊手臂將他壓向自己，感覺那紫藤色的緞褲下有龍昂首，她像句芒神般擒住他，細聲問他，「仙君在人間不是不能動用法力么，為什麼可以為自己治傷？把自己收拾得身強體健，你想做什麼？」

「我是災星。」她懊喪地說。

她支著身子，果然像蛇般游曳，越升越高，將他的頭摟進懷裡。有些事是無師自通的，他聽見她驚喜地抽氣，女人都有母性，她看他的眼神充滿愛憐，溫柔地整理他的發，然後蜷曲身子，把臉貼在他額頭上。

仙君到底是仙君，萬年的熱情，取之不盡。大概被她先前關於肚子的話題刺|激到了，悶聲不響，卻心沉似鐵。她又竊笑，可一遭又一遭的碾壓擊碎她的笑，到最後連腳趾都蜷縮起來，他頹然倒塌，枕在了她胸前。

他傻傻點頭，「嗯。」

他說得輕巧，照傷痕的現狀推算，當時傷得應當不輕。她發出小獸一樣的咕嚕聲，「我做錯了很多事，現在想想，如果不去偷圖冊，就不會害你變成這樣。」

他聽了才放心，細想又後悔，「先前蒼梧城外大戰，現在又……」

暴雪獨行，和以往不一樣，以前身後是空的，生死都由她一人。現在知道家裡有個人在等她，這種滋味真好。她總算明白為什麼男人到了年紀都想娶老婆了，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吧！就像魑魅和魍魎兩個，雖然同是男人，但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同她和安瀾一樣，是火燒不化，刀砍不斷的命中注定。

崖兒覺得好笑，褪下衣裳，光溜溜鑽進他懷裡。仰頭看他的臉，「怎麼了？咱們這樣又不是頭一回，你還害臊？」

仙君是位靦腆的青年，兩個人獨處時，他臉紅的次數要比崖兒多。一旦他眼神閃爍，不敢正眼看她，就引發她促狹的心思。她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悄悄治愈了自己的箭傷，這樣兩廂都便利了。

游龍扶搖，穿破雲層，直達天hｔtps://m.hｅtｕbｏｏk.cｏm•cｏｍ頂。她蹙眉輕吟，回過頭，媚眼如絲瞥了他一眼。

她身上很涼，身材倒是玲瓏有致，但靠在身上，便如一塊雕工精細的玉，貼上心窩的一剎那，讓他忍不住激靈了一下。他只能盡量環住她，張開五指罩住那窄窄的背脊，試圖溫暖她。她緊緊依偎他，探過手臂摟住他的腰，害怕碰觸他的傷口，只敢在小小的範圍內撫摸他。

他說有辦法，拿袖一掃，掃出了滿室的紫檀香。

累極，卻睡意全無，彷彿醒著的每一刻都是賺來的。

崖兒啊了聲，「這是仙術啊！」

嘶地吸口氣，睜開迷濛的眼看她，她讓他想起多年前山中午睡時，在他指間纏繞遊走的竹葉青。女人和蛇很像，一樣魅艷又清麗，一樣冷情又惑人。他沒了那身執著，寧願倒頭不起，夜夜張生，常住西廂。只要和她在前一起，永生永世也不會膩。

還好，她圓融周旋，微聲說：「背上好冷。」像水裡的魚，靈活一記擺尾，將脊背靠進他懷裡。拉他的手抱緊自己，「你要捂著我啊。」他順著她的曲線調整，山川丘壑都隨她，嚴絲合縫貼在了一起。

他仰起一邊唇角，笑得有些痞氣，「如果你不來盜圖，我怎麼認識你？謝謝你來，讓我有機會見識不一樣的生靈，讓我有理由踏出蓬山。我一直以為自己命中沒有姻緣，獨活了萬年，原本已經不再期待了，沒想到遇見了你。」

「你的仇，不報了么？」

他嘆了口氣，替她解開腰帶，掀起半面衣袍。忽然想起她沒穿小衣，一時尷尬地停住了動作。訕訕調開視線，他解了自己的鶴氅，低聲道：「我來暖著你。」

她笑起來，心裏莫名安定。快步回到山洞前，見他枯著眉說：「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他要起身，卻被她壓住了，「你先好好養傷，外面的事有我。」她繫緊了腰帶，回身莞爾道，「雪域是我的娘家，我比誰都熟悉這裏。」言罷提起朝顏，出門去了。

他神思混沌，她說什麼都依言而行。但一心兩用heｔuｂoｏｋ•ｃｏｍ.cｏｍ的時候，總集中不了注意力。他在稀薄的空氣里艱難續命，感受那種流動的，如花開般一瓣一瓣舒展的青春。深夜的心悸不為寒冷，為她舞得利劍，撥得絲弦。

崖兒忙說不，「我怎麼捨得不要你。」

她俯視他，像救苦救難的菩薩，「你是我的心上人，從鳳凰台上初見，你就已經是了。」

要安家，先得解決吃睡問題，他們的小家缺一床被子，必須立刻置辦起來。冰天雪地里的動物都長著極厚的皮毛，皮可以用來鋪床，肉正好祭五臟廟。

她嗤地一笑，一手落在他淺淺的腰窩上。再往下，捏了捏，「仙君這陣子跑了很多路，都跑結實了。」

他搖搖頭，「你是我的救星，把我從淡而無味的日子里解救出來，讓我知道什麼是愛，還有……人間極樂。」

崖兒在這片雪域生活了六年，雖然時隔太久，某些方面已經不太適應了，但如何在惡劣的環境下，讓自己活得舒適，依舊駕輕就熟。

她的嗓音低低地，像一縷遊絲，從耳畔轉個彎，游進他耳朵里。他在她指尖戰慄，幾乎連話都說不完整，「和自身……有關的，可以。」

崖兒哦了聲，「我先前還在想，蘇畫和魑魅魍魎他們，不知現在怎麼樣了。五大門派拿不住我，只怕要對波月樓不利。」

「葉鯉……」他縱送之間撐起身，與她交頸，瓮聲說，「如果能永遠山居在此多好，外面的桃花開時，我采來為你做胭脂……」

可是她這麼說，讓他心頭抽痛。蓬山上的紫府君雖然很好說話，但細節方面也考究，不殺生，不碰沾血的東西，是修行者最起碼的準則。然而現在還去在乎那些么？他連抽經斷骨都不怕，怎麼會忌憚她為他準備的床。

她只是笑，「這不是回來了么。你站起來做什麼？身上還疼么？」一面說，一面把獸皮鋪好，再拿手按了下，很軟很溫暖，便招呼他來躺著，「這樣的環境，沒法成全你不殺生的善念了。沒關係，殺業我來造，反正我一身的債，不怕。」

她很快蹬了鞋上去，黑色的衣裳，被和_圖_書雪浸濕了也看不出來，用手摸過之後才知道。他又不悅，「你不怕受寒么？」

她說：「我心口是暖和的，心裏暖著，身上就不冷。」

她腦子裡亂鬨哄的，想得有點多。風雪迷了她的眼，也會迷了那些走獸的眼。她在一叢矮樹林里靜待，她四歲起隨狼媽媽狩獵，當初一根枯枝便能殺死一頭黃羊，這些年只顧殺人，不知捕獵的技巧退化沒有。等了許久，等得身上有些發寒了，風雪也停了。月色愈發皎潔，那些隱蔽的動物也開始活動，她看準機會獵了兩頭狍子，兩隻猞猁。扒下它們的皮，切了幾塊肉穿在劍上，匆忙返回山洞。

她吃吃笑，「緊張什麼？現在才緊張，是不是晚了？」

他說變成哪樣，「難道因為我毀了背，你就不要我了么？」

月在中天，不知道走散的人是否都安然無恙。如果胡不言和蘇畫能夠順利回到波月樓，應當很快就會下令門眾自保。

仰頭看天，這地方的天象很奇怪，即便明月朗朗，也照樣風雪肆虐。

她輕捺了下嘴角，「我不甘心就此放過那些人，可惜來不及了，也只能作罷。」頓了頓問他，「你一個人跑出來，門下的人怎麼辦？」

其實她很擅長照顧人，這麼多年行走在刀尖，沒有讓她的血變涼。或許在別人面前她是殺人如麻的凶神，但對於他，她不過是情竇初開的姑娘。只是這份大包大攬的架勢，幾乎要讓兩人的性別顛倒過來，他失笑，「這不是我該做的嗎。」

山洞里火光依舊亮著，從遠處看上去，像白面山上燙出了一個橘黃色的疤。她在雪地里奔跑，跑得有點急，忽然害怕回去之後山洞里空空，他不在了。還好，尚未趕到時，已經看見有人倚門而立，身姿固然風流，但也像個等候夫君迴轉的小媳婦。

閉著唇，綿長的鼻音里滿是旖旎，他像一塊燒紅的炭，烙在哪裡，哪裡便是一個烙印。前幾次都太性急，也有恨摻雜，每一次都不純粹。這次有的是時間，也不怕人來打攪，總能讓她歡喜了。

他聽了半是歡喜，半是憂傷。他從來沒有告訴她和_圖_書，他只有三個月期限，期限一到就要復命，無法再逗留人間了。現在是子夜時分，等到天亮，就只剩二十四天了。在他漫長的生命里，不知多少個二十四天如水一樣無聲流過，這次的二十四天卻要細細品咂，連合上眼都覺得奢侈。

她鼻子一酸，轉回身，赧然抬腿搭在他腰間，一手撫上他的脊背。三道傷痕縱貫下來，害她無瑕的仙君壞了品相。賊老天不留情面固然可恨，更可恨的是她自己。她不說，腸子都悔青了，只能緊緊抱住他。一片驚濤駭浪里親吻那精巧的喉結，舌尖一舔，卷進了唇齒間。

他指尖揉搓，氣短地反駁，「以前也很結實。」

攏起他的右手，千珍萬重壓在心頭。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依舊覺得難過，只有他的萬古長刀橫行肆虐，才能讓她忘記身在亂世的彷徨。

可是觸到了滿指的疤，像火燒留下的創傷。想起那白凈的皮膚上三道獸爪劃過般的猙獰痕迹，當時給她的震驚，比箭傷更大。

他抿唇笑，抬起一手招了招，「過來。」

她沉默下來，隔了很久才道：「是為我吧？我闖下了禍，連累你受罰。」

他見瞞不住，便痛快招了，「我看守琅嬛不力，受罰是應該的。還好我上頭有人，三道天雷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說沒有，舌頭也不太利索的樣子，「有些……些緊張。」

她在人世間的牽絆，終究比他多得多。他沉默了下道：「若是你不放心，我天亮就帶你回波月樓。」

他看向她，有些不好意思，「我這次……如何？」

「你在家等我回來。」她笑著說，起身前溫柔地替他攏了攏衣領，「這裏很安全，你可以先打個盹兒，等睡醒了，就有褥子了。」

「你背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她小聲問，「頭一次的時候還沒有……」剛說完，心裏隱約有了根底。

他含含糊糊說沒什麼，「暖和一點沒有？」

她抿唇而笑，笑容里依舊有少女般甘甜的味道，嬌聲道：「又不是只有這一夜，咱們在這裏長久住下去，住到不得不離開時，說不定出去的時候是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