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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記

作者:明月他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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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碰到一個朋友,因為太久不見,只顧著追了出去,沒來得及跟你說,對不起。」
丁皓宇站在離車門兩三米遠的地方兩手搭在胸前饒有興趣的看著她臉上表情瞬間千變。見她醒了,走了過來,輕輕搖起座椅,扶了她起來走出車門,輕輕說:「翡翠,我們回家了。」
「你喜歡吃就行,點多了也沒關係,我帶回去當宵夜,不浪費。」丁皓宇很不以為然。
這個城市其實很小,就算是走路也不過三兩個小時就逛完了,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景緻與歷史,介紹起來實在乏善可陳,只是丁皓宇頗有興緻,看了翡翠上小學、初中的學校,還找了當年的教室與課桌,其實學校早翻了新,連老師都換了年輕的,不過憑著記憶看了看舊日的一些地方。
「來,我們回家。」說著便發動了汽車。
「翡翠,不管是誰,只要你在意,只要讓你高興,我就可以接受,就會對他好,不是我胸懷博大,不過是愛屋及烏。」。
「不過我了解展航,他是很優秀的人,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擊得倒他,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看著翡翠神色尷尬,黃亦西立刻出聲。
翡翠只覺得淚盈于睫,想哭又想笑,轉過頭來看著丁皓宇只是無語。這不是短的路途,丁皓宇應該開了整夜的車吧,這一切,不過為了討她歡喜。
翡翠的語氣平淡得有如在說故事一般,可是卻是一臉凄楚,丁皓宇伸手摸過去,只覺得滿手是淚。
「皓宇,爸爸見了你一定很放心,反正事事自有你擔待,你愛我這麼多。」
「叫我亦西就很好了,不用叫我姐姐,不敢當呢。」
翡翠默默無語,許久才在車上開了口。
翡翠想了很長的時間,才明白丁皓宇的話,丁皓宇對翡翠從頭至尾,處處留心,事事細緻,說這樣的話,自然是出於真心的。
「我有些事情,所以先回來了。」黃亦西直盯著翡翠看,一雙眼睛若有所思。
丁皓宇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陪著翡翠東走西轉,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不問什麼,翡翠說他就聽,只是安靜的打量她,陪著她。
吃到一半,翡翠只覺得閃過一道人影,說不出的眼熟,也來不及打招呼,嘴裏一口香菇都沒咽完,便匆匆跟了上去,丁皓宇不明所以,也跟著站起來,但又見翡翠的包和外套都擱在那裡,又不好跟了上去,站起來又坐了下去,放下筷子,若有所思。
「有一次,展航的表弟來串門,軌道車在那個時候是極稀奇的玩具,我沒有玩過,也不知道怎麼拼在一起,被他表弟取笑,怕我弄壞了不許我玩,是展航替我解維,讓我可以從容面對。也許你覺得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可是那個時候的我有一種固執的自尊與敏感,還有一種不安全感,不經意的話語和事情甚到一個眼神都能在心中留下痕迹。只有展航了解我,真誠耐心的開導我,平等的關心我。」
「翡翠,如果你有你的堅持,那麼也請讓我堅持我的堅持。」
翡翠一直跟到洗手間,因為不敢確定,又怕錯過,站在鏡子前面假裝照鏡子,整頭髮,心裏卻七上八下,也不敢確定那是不是黃亦西,就算真的是黃亦西又怎麼樣,難道還真拉了她的手跟她說展航。
「我爸爸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他終生愛我母親,至死方休。可是我母親由始至終給他的也不過是一具軀殼。爸爸一走,媽媽就再嫁翟博淵,帶了我到了翟家。可見媽媽和翟博淵從未曾斷過聯繫,也許爸爸的去世,只是成全了媽媽。翟家很好,有粉紅色的房間,有大大的書房,還有如我真人一般高的洋娃娃,一個小女孩關於物質的夢想那裡都有,媽媽當然愛我,翟博淵待我是真不錯,決對不只是出於情面。我還是想家,想念那個七十平方的小家,想念每次回家在門口小巷看到屋裡透出來的暈黃燈光。想念爸爸把我高高頂在脖子上的樣子,想念爸爸給我買的小玩具,幾毛錢的那www.hetubook.com.com種彩色的紙,在手上翻來疊去,也能變成萬千花樣,還有爸爸親手給我做過一輛小車,可以騎的那種,引得鄰居家的小朋友羡慕不已,我一騎,那些小朋友就跟在我後面跑。有時夢裡明明看見爸爸對我笑,可是睜開眼,只看得到一片黑暗,翟家很大,越大就顯得越空。媽媽和翟博淵很多時候總是出去,他們研究古建築,不在家的時候多。那個時候,展航真心待我,人前維護我,人後照顧我。」
「嗯,你是亦西姐?」
那真是一段很遠的路,丁皓宇加了整缸的油,才上了返程的路。
翡翠父親的墓地與其他墓地完全無二,並不顯得特殊。墓上碑文很簡單的寫個字,放著一張小小的相片。翡翠長得並不像他,而是像母親,靈秀動人。
翡翠只覺得有什麼卡在喉嚨里,好像剛吃的那片香菇還沒有咽下去一般,開不了口。
「有什麼急事嗎?去得這樣匆忙,又去了那麼久。」丁皓宇看著翡翠問。
「有些時候,吃飽了會讓人覺得不那麼難受,所以,我總是吃得比你多。」
「哦」,翡翠不曉得應該怎樣說下去,只好沉默了。
「我們認識嗎?」
「亦西,你怎麼沒和展航一起回國?」
翡翠久久貯立在那裡,不說話,也不擺弄什麼,只是站在那裡,風微微吹起她的頭髮輕輕的飄揚起來,越發的顯得贏弱,初秋的天氣,在效外,也覺得有點微冷,丁皓宇慢慢的把外套披在翡翠的肩頭,輕輕的拔她的頭髮。
低著頭看著菜單,時不時還囑咐著服務員什麼,翡翠這時才發覺,丁皓宇其實是一個很認真的人,做什麼事情都一樣認真,連點菜都如此,除了偶爾說話不像真的以外,還真沒見過他不認真的時候。
丁皓宇還是那樣的表情,沒有什麼聲色,翡翠見他這個樣子,又說了一句。
在那條小巷的進口,翡翠還是沒有走進去,只是站在巷口處遠遠的望了望。房子在去翟家前就處理賣給他人m.hetubook.com.com了,現在只怕早變了模樣。能這樣看看就已經很好了,真走進了,只怕與夢中景緻有所出入,反到壞了心情。
翡翠只覺得心中不安,默默伸手拿過丁皓宇遞給她的飯盒,只覺得自己在丁皓宇的眼中簡直無所遁形,自己的喜樂其實都在他的眼裡,他的心裏。翡翠將眼光停留在了丁皓宇的臉上,忽然覺得丁皓宇和展航固然都是優秀的男人,兩人長得也好像相似或者說屬於同一個類型,但其實還是很不一樣的,展航外表堅強,其實內心柔軟而敏感。丁皓宇看以漫不經心,可凡事都拼盡全力,卻並不那麼在意結果。
其實丁皓宇看見了黃亦西的身影,不過翡翠不想講,他也一定不會追著問,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些事情無法言說,愛一個人,就更加不能問得太多。
黃亦西洗手的當口,翡翠對著鏡子看著她目不轉睛,還是那個瀟洒利落的黃亦西,齊耳短髮,眼睛不大,卻自有一股風采,黑亮黑亮。細長的身材,還是瘦,穿著及膝的短裙,比之幾年前,有了一種成熟的幹練氣質。
「翡翠,因為約了人吃飯的,不好出來太久,我們下次再談吧,我很願意與你做朋友,真的。」那樣誠摯的語氣,黃亦西說的是真心話。
「你想吃什麼?這裏的九尺鵝腸很不錯的,要不要試試。」邊說邊把頭往翡翠這邊湊,笑嘻嘻翻著菜譜。
果然丁皓宇立刻舒展了眉眼,笑嘻嘻的看著翡翠道:「嗯,我知道是女朋友。來,我們吃飯,你不是最喜歡吃娃娃菜嗎?這裏還做得真地道,快吃,你看都涼了,要不我再讓服務員端回去加熱一下吧?」一邊說一邊往她碗里夾。
翡翠聽得黃亦西一說,立刻想起來被她丟在飯桌上的丁皓宇,也不再多說什麼,與黃亦西並肩走回大廳,黃亦西中途在某個包廂門口與翡翠說了再見就走了進去。
「我又不在行,你看著點吧,反正有味道的就成,你別點多了,一會吃不完,浪費了多可惜。」翡翠不理他一味的瞎纏,www.hetubook•com•com邊笑道邊推他的人說著。
因為想著黃亦西,一頓飯下來,其實根本沒吃多少東西。丁皓宇特意打了包帶給翡翠,怕她晚上餓,儘管翡翠一再的說不用了不用了,丁皓宇還是很堅持的讓她拿著。
往旁邊看去,座位上是空的,沒見著丁皓宇。再往窗外望去,心下大驚,覺得陌生又熟悉,想叫又叫不出來,只覺得欣喜又凄涼。離開這個地方已差不多七八年了,這還是翡翠第一次重返故鄉,乍一下,竟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不用了,這樣很好,快點吃完了好回去,你那麼忙,不好總是耽誤你。」翡翠放平了語氣。
黃亦西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也不問所以,等了一下,見她還是不開口,才說道:「認識你很高興,翡翠。方不方便記我的電話,有空一起出來喝茶。」
最後,丁皓宇點的菜都是翡翠愛吃的,一個個菜名報下來。直報得翡翠心中千迴百轉,眼睛向丁皓宇望過去,極淺、極淺的藍色襯衫,手錶只帶在右手上,黑色的帶子,白色的錶盤,極簡單的樣式,與整個人相得益彰,怎麼看都好看。
每年天氣一轉涼換季的當口,翡翠必然感冒不可,今天又是如此,反反覆復拖了很久,一直聽從醫生的囑咐,吃得十分清淡,吃了一個多月後,實在受不了了,丁皓宇便帶她去吃四川菜。
「我不知道我們認不認識,我的哥哥叫翟展航。」
「翡翠」,便攬了她入懷。
翡翠輕嘆一聲,不再說話,她想起曾經看過一本關於六世□倉央嘉措的書,這位□曾經寫過很多的情歌,被認為是佛教的叛逆。其實,他有些詩歌寫得還是很有道理的。」她轉過身去,緩緩念道:「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是個女朋友」,話一出口,後悔得直想咬自己的舌根,約他吃飯不過是為了感謝他對父母親的周到,沒必要平白無故扯這些。
丁皓宇選得飯店不大,但卻十分有特色,裏面的影觀結構基本按照巴蜀特https://www.hetubook.com.com色布置,群山綿延,青蔥翠綠,別有風情。因為他們只有兩個人,特意選了臨街靠窗的角落。丁皓宇興緻很高,坐定了人只懶懶洋洋往椅背上一靠,手臂擱在桌面上,十分放鬆的樣子。可就是這個樣子,也還顯得優雅從容,引得一幫服務員和女客頻頻往這邊回頭,讓翡翠實在很服氣。
大約是覺察到有人在打量自己,黃亦西抬起頭對著鏡子里的翡翠笑。
只是翡翠被這樣一說,臉上紅白不定,越發的噤了聲。其實她並不知道翟展航與黃亦西真的分手了,不過是與展航見了幾次面后的猜測,所以今天見了黃亦西才這樣出言試探。現在聽了黃亦西的話,雖然明說與展航分手,但言下之意卻是如此。翡翠只覺得心裏閃過了悟,尷尬,婉惜,訝然千萬種說不清的情感,一時只看著黃亦西怔在那裡。
大約是累著了,車子一開,翡翠便睡著了,睜開眼來,車已大亮了,太陽明晃晃的耀得眼睛都睜不開,忍不住伸手擋了擋,好一會才適應過來。座椅早被丁皓宇放平了下來,難怪睡著了也不覺得難受,身上還搭著丁皓宇的外套,混著汽車裡暖風及男人特有的氣味。
黃亦西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孩,一雙大眼睛清澈見底,不知為何總透著一股恍然若失的味道。小小的臉極秀氣,實在是一個美麗的姑娘,難得的是一種安靜的氣質,恬淡閑適。以前展航也給她看過一些他家人的照片,翡翠其實比照片上更好看一些。
翡翠當然說願意,一起出來問服務員要了紙和筆,各自記了電話,就在黃亦西轉身的當口。翡翠還是開了口。
「展航?你是翡翠?我聽展航說起過你,一直想認識你,總覺得會有很多機會,沒想到便一直拖了下去,今天碰到你真是太好了,這才叫相請不如偶遇。」
翡翠有些不知所措,其實是極友好的口氣。
「翡翠,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層不變的事情,包括愛情。有些事情沒有辦法解釋,翡翠有一天,你也會明白的。」黃亦西說得如些坦然,反而是翡翠愣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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