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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才到。」

霍去病倒也不究此事，轉而笑問道：「蒙唐，我問你句話，你可得如實道來：你與他，誰的箭術更好些？」

「老大，我這也破了，騎馬的時候特別難受。」徐大鐵也忙卸甲，撩起襦衣，指著襠處委屈道，果然襠處破了大口子，□晃晃蕩盪的一覽無遺。

「還好。」李敢笑道，「時常還念叨起你。」

「沒事。」

徐大鐵呵呵傻笑，悉悉索索開始脫大袴。

蒙唐難得地朝近旁士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如方才一般替將軍助威。但因此舉動實在太過罕見，那士卒被自家校尉的模樣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臉抽筋，呆楞當地，緊張過度地盯著他。蒙唐無奈，怒瞪他一眼，士卒愈發緊張地手足無措。

「蒙大哥謬讚，李敢愧不敢當。」李敢忙道。

「走走走，回營去！」趙鍾汶怒氣未消地用力推搡他，轉而一想，朝易燁道，「他這模樣回去不方便，先去你們那裡吧。」

「你想要他如何償？」子青輕聲問道，眼底隱著說不出的悲苦。

子青看見二人模樣，也是一愣。

易燁笑著插口道：「得了，我來給你補。」

子青悶聲道，頭垂得更深，額頭抵在他背上，不願被人看見任何失態。

「還好老大機靈……」易燁暗鬆口氣。

「你放開我！」締素不管不顧地厲聲喊起來。

「行！」蒙唐應得乾脆。

夜空幽暗，無月，反襯著漫天的星子愈發得亮。

易燁一時想不起針衣在何處，倒是子青自小陶盒裡尋了出來，並簧剪一起遞給易燁。締素卸甲脫衣，把襦衣丟給趙鍾汶，畢竟春寒料峭，又順手扯了夾縕被披在身上，盤著腿在榻上等著。

「老將軍他……」蒙唐想到自己和_圖_書走時李廣的怒氣，心下黯然，頓了下，才問道：「身子可還好？」

子青半隱在他身後，雙目定定地望著某處，神情恍惚，壓根未曾聽見他的話。

雖知道他所言皆是推脫之詞，但李敢生性寬厚，加上軍階有別，只垂目笑了笑，倒也並不再出言勉強。

霍去病笑著點頭：「蒙唐，可別丟我的臉。」

締素梗梗脖子，硬道：「有什麼可怕的，斬了就斬了，我正好見我爹娘去！」

趙鍾汶余怒尤在，聽了這話，順手扇了一記他的後腦勺：「我不下手重一點能行嗎？你也不看看什麼時候，將軍可在那裡站著呢！蒙唐和李敢又是故交，這臭小子要是當他的面把李敢給得罪了，八十軍棍都算輕的了。」

李敢無奈，蒙唐好勝，昔日便常常拉著他比試騎射，沒想到今日仍是這般模樣。

看到此處，易燁低低訝異了一聲，悄聲道：「你說將軍是不是因為怕自己比不過蒙唐李敢，所以不敢下場？」

「我去燒水。」子青垂頭快步出去。

一行人回了醫室，易燁幫著徐大鐵把締素放到榻上。

他不拍還好些，如此一拍，子青心中更覺酸楚，遂用手格開徐大鐵，低頭轉身擠出人群。易燁忙跟上她，徐大鐵不明究里也忙跟了出來。

趙鍾汶雙手箍著締素，又不敢大喊，壓著嗓子急喚道：「鐵子，把他弄回營去！」

「霍將軍……」李敢轉向霍去病。

聞言，趙鍾汶隨手撈起旁邊一冊竹簡就摔了過去，怒道：「這話也敢說，你還要不要命？還要不要命？」

蒙唐已拍著他肩膀道：「好，半年未見，我也想知道你箭術是否又有精進，咱們再來比試一場如何？」

趙鍾汶作https://www.hetubook.com.com勢揚手，徐大鐵慌忙攔在締素跟前，縮頭縮腦地想替他挨打。趙鍾汶無法，只得放下手，瞪他一眼。

締素就著瓢沿，猛灌了好幾口，才用袖子抹了抹嘴，對上趙鍾汶陰鬱的臉，仍是桀驁不馴地仰頭道：「怎麼，你還怕我傷了那位李三公子？」

締素皺眉附和：「他可別輸給姓李的。」他抬胳膊時覺得有些異樣，低頭望去才發覺穿在鐵甲下的襦衣腋下破了個大口子，想是方才拉扯時不慎扯破的。

易燁只得點頭。

「喝水么？」子青直接將瓢遞到締素嘴邊。

子青靜靜地蹲在灶間燒火，想起還在校場的那個人，往事重重，復浮現腦海之中，心中隱隱作痛。

易燁循著她的目光看去：李敢已取了柄弓，正將箭箙負在背後，僅距離他不到兩尺的地方，締素陰沉著臉，雙目之中儘是恨意。易燁暗叫糟糕，締素與李廣之間可謂血海深仇，此時見到李敢萬不要捅出什麼簍子才好。

聞言，蒙唐微愣，繼而笑道：「三公子盡得李老將軍真傳，自然是更勝一籌。」

掃了一眼士卒們，蒙唐雖與平常一般冷峻，臉皮下卻暗隱著一層笑意，手自空中猛地斬下來，將呼喝聲斬斷。「……來人，把我的弓給李三公子！」他扭頭喝道。

「還說沒什麼，你那眼睛跟飛刀子一樣，」趙鍾汶沒好氣道，「要不然我何必把你拖了走。」

李敢溫和笑道：「那倒不用，只是不知道將軍是否有興緻，也下場來試試？」

一名兵士送來蒙唐的大弓，雙手奉上，李敢伸手將弓按下，並不接過，微笑道：「既是比試，自是要公平才好。我也不用你的弓，咱們只拿他們和-圖-書手裡的弓便成。」他指著前排士卒手中的弓箭。

「也不知道誰會贏？」徐大鐵這下惦記起方才沒看的比試，擔心道，「蒙校尉可別輸了。」

「哦。」

「老大！」徐大鐵看見趙鍾汶和締素，兩人尤在拉扯之中。

「胡說什麼，」易燁替他罵締素，「什麼斬就斬了，是人話么！你不是還要建功立業，我們可還等著住你的大宅子呢。」

子青在旁沉默了片刻，開口勸道：「冤有頭，債有主，李敢雖然是李廣之子，當年他也不過還是個孩子，你又何必恨他呢。」

「你以為你這兩下子能傷得了他？！」趙鍾汶怒道，「難不成你忘了上回你在營中罵李廣，被蒙唐打了二十軍棍。這次當著李敢的面，你若再口沒遮攔，他不扒你一層皮才怪！何況將軍也在，直接把你拖出去斬了也說不定！」

周遭士卒們都知道蒙唐箭術卓絕，對手又是李廣之子，料想也是箭術高手，此場對決必定精彩絕倫，群情激揚，頓時滿場齊聲呼喝，為自家越騎校尉吶喊助威。一時間校場內喝聲震天，直貫九霄，震耳欲聾。

霍去病在旁，輕輕一笑：「看來李老將軍惱我惱得不輕啊。」

對他的話，子青仍無任何反應，似乎也未留意到締素之事，雙目仍舊定定落在李敢身上。

由於以前曾發生過的事情，蒙唐是知道締素恨意由來，不願平地起波瀾，背著李敢冷瞥了趙鍾汶一眼，示意他將締素帶走。自李敢到來，趙鍾汶心中早有戒備，此時更是心領神會，連拉帶拽把締素帶開。

「青兒？」易燁轉頭。

「他沒事，用冷水一激就能醒。」

徐大鐵雖然沒弄懂怎麼回事，但行動卻毫不含糊，大步流星走過去，直接把和*圖*書締素扛上肩頭。後者拳打腳踢，幸而徐大鐵皮粗肉厚，全當是撓痒痒。

無人回答他。

「就是就是，聽說李敢是有真本事的，不是那些個花架子，你有幾個腦袋敢去動他。」見趙鍾汶當真怒極，易燁打圓場般地幫腔，一面暗推締素，示意他莫再亂講話，「這些話你在心裏想想也就罷了，千萬別說出來？」

頭回見趙鍾汶對自家人下重手，徐大鐵有點呆愣：「老大……」

「可是……」

怎麼講都講不通，趙鍾汶恨極，揚手欲打，被易燁攔下來。

「青兒、青兒……」易燁狐疑不解，捅了捅她，「你怎麼了？」

徐大鐵拿過水瓢，一時沒敢喝，先遞給了趙鍾汶。

締素楞了楞，報仇對他而言，一直以來都只落在口舌之上，至於真正該如何實施，這層他倒是還真沒想過。「若是光要他的命，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他咬著嘴唇問道。

易燁大笑；趙鍾汶也忍俊不禁，嘴角硬生生地扯了扯；徐大鐵見他們都笑，只當趙鍾汶終於原諒締素，也跟著嘿嘿傻笑。子青俯身收拾起竹簡，因為適才的重摔，一根麻繩斷裂，幾支竹片散落，她輕攏起來，放到一旁。

「將軍說笑。」李敢淡淡笑道。

「誰讓他是李廣的兒子！父債子償，天經地義。」締素狠狠道。

徐大鐵湊近締素的臉，緊張地看了又看，擔心地埋怨道：「怎麼還沒醒？老大，你下手也太重了，打壞了怎麼辦？」

「何時來的？」蒙唐沉聲問道，卻任是誰也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歡喜之意。昔日在李廣軍中，李敢年紀雖不大，但箭法超群，為人又甚是謙遜沉穩，並不以勢欺人，故而蒙唐與他素來交好。

「你這崽子才欠抽呢！」

「行行行，下次連我看hｅｔubｏoｋ.ｃｏｍ•cｏm都不看他，只拿屁股對著他。」締素哼道，「我拿□看他，看誰還管得著，哼！」

醫室內，時而傳出笑罵之聲。

趙鍾汶笑罵道：「行了行了，見了你媳婦再亮傢伙。脫了……」

生怕被霍去病蒙唐等人聽見這裏的動靜，趙鍾汶急得去堵締素的嘴，偏偏締素犯起倔來，甩著頭還欲大喊……

徐大鐵聞聲疑惑地探頭過來，只當她是不舒服，笨拙地用手輕拍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霍去病斜靠在馬匹旁，笑道：「我可替你們做個見證？」

只想了片刻，霍去病無甚興趣地擺擺手：「還是罷了，方才我眼睛被沙子迷了下，現下瞧東西還是雙影呢。」

對於霍去病，他心中確是存有幾分質疑，以前也曾經聽聞霍去病身為羽林郎官之時，便已精通騎射，卻不知傳聞是否屬實。今日見到蒙唐對霍去病態度十分尊敬，以蒙唐為人性情，若霍去病只是以勢壓人卻無無真本事，他斷不會是如此態度。

趙鍾汶怒起，一記手刃重重擊在他後頸處，立時讓締素暈厥過去，軟綿綿地耷拉在徐大鐵肩上。

「還不卸甲，脫下來趕緊補補。」趙鍾汶沒奈何道，又轉頭向易燁要針線。

「你這小子！」

徐大鐵嘴裏嘟嘟囔囔的，他平時把締素當弟弟待，心中自是捨不得。

子青不知何時去隔壁舀了一瓢水，用手沾了些水往締素臉上灑。締素果然悠悠轉醒，摸著后脖子，慢慢抬起身子，惱道：「哪個欠抽的崽子打得我？」

趙鍾汶長長吐口氣，雙目不放鬆地盯著締素，兩人對峙半晌，締素才軟下聲音，粗聲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再看見他，我忍著，忍著不動手，忍著不開口，連放屁都忍著，行了吧！……再說我今日也沒幹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