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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她身處危機之中，李敢又怎會離她而去，沉聲道：「莫再說了，我意己決。你二人過大漠本就危險重重，更不用說還有人在追殺你們。」

「阿曼因受不了匈奴人對他的欺凌，很早就逃了出來。此番樓蘭王病危，匈奴人見阿曼不服管束，便另尋了個替身，想讓替身繼位。故而，他們非殺了阿曼不可。」子青緩緩道。

子青低首一笑，並不欲將墨家的行為準則強加到李敢身上，只淡淡道：「我與阿曼相交非淺，他此刻有事，我豈能置身事外。」

李敢眉頭深顰，半晌未語，抬眼間藉著月色見子青眉目間掩不住的倦意，柔聲道：「你且睡吧，我來守夜。」

阿曼疲態己掩不住，拿下蒙面的布巾后，更顯得眉目倦怠，只略略喝了一點水，吃了幾口麵餅，便歪靠在一旁老樹上，合目休息。子青悄無生息地的替他把了下脈，顰起眉頭，取過衣物，輕輕替他蓋上。

阿原的最後那句話，讓他想想爹爹，他不得不承認，此言正戳中他的要害。

「他可是身上不好？」李敢壓低了聲音，問道。

「他既是在匈奴的樓蘭質子，為何匈奴人要追殺他？」和_圖_書他不解。

子青遲疑片刻，似不太願意說出實情。

李敢無限悵然地嘆出口氣，仰面望天，看著灰白的細沙在空中靜靜鋪灑。

阿曼也緩緩睜眼，醒了過來，不知是否因精神不濟，他幾乎沒有說話，只略喝了幾口水，示意子青自己無事，便翻身上了駱駝背。

「這終究這都是他們異族人的事情，我們……」

「這麼多……」

「不行！」子青斷然拒絕。

「我不困，你們馬上要進大漠了，都該多歇歇。」李敢道。

她心中很清楚，她與李敢雖是自小一塊兒長大，但兩人所受的教育卻不盡相同。李敢所學的是為君效忠報國圖志，而她所學的是墨家的非攻兼愛。對於墨者來說，協助弱小，扶危濟困，幫助弱國抵禦強國，原就是行事準則；但對於李敢來說，此刻漢廷尚有樓蘭質子在手，若讓他幫助阿曼回樓蘭，未免有失忠君二字，著實有些說不過去。

聽她提到爹爹，並不帶恨意，李敢怔了一下。

驟然間，阿曼突兀地勒住韁繩，低聲朝他們道：「這條路不能走，咱們回頭。」

爹爹戎馬半生，始終不能封侯，鬱郁不得志，唯和_圖_書有忠義傳家，而家教卻是愈發嚴謹，爹爹絕不容許李家子孫有任何污點給李家抹黑。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卻不能不在乎爹爹。

自離開霍府以來，因阿曼有傷在身，又要防著匈奴人，子青還未怎麼踏實睡過，只靠著日里在馬車中打幾個盹養神。聽李敢這樣說，也不與他推脫，道：「那我守下半夜，你記得喚我……去樓蘭之事你該為你爹爹想想才是。」

聽了李敢這話，子青便知他不會隨自己往樓蘭，安心許多，雙手對搓幾下，再用力搓了搓臉，提起精神躍身起來。

「你……」子青思量片刻，暗吸口氣道，「那我就不瞞你了，此番我們要去的是樓蘭，因為阿曼要回去繼承王位。」

子青點了下頭，憂慮道：「幾日前被人下了毒，毒素還未盡解。」

李敢看著她，目光中微有些困惑……睡著的阿原與平常略有不同，大慨是松解下來，彷彿又回復到孩提時候的她，仍是那樣小小的，惹人憐惜，總讓人想要去替她擋下所有的風雨。又怎會讓人想的到，這樣看似柔弱的她，身體內卻蘊含著無比強大的信念，幾乎足夠支撐著她去做所有和圖書她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她口中問著阿曼，一手己經探入鞍袋之中，將小黃弩牢牢握住。

阿原啊阿原，你如此聰慧，怎得都是在為別人著想。

為何子青夜宿野地卻連明火都不敢舉，李敢這才明白，心下一緊，緊盯住子青問道：「是何人？為何要追殺你們？」

子青清楚明白道。

「有人在追殺你們！」

「你認得他們？」

子青皺眉，「你尚有事在身，何況你連我們去做什麼都不知道，你就不擔心被你爹爹責罵么？」

行至途中，日頭越升越高，撲面而來的風都帶著熱意。忽得身後傳來隱隱馬蹄聲，甚急，且聽得出大約有幾十匹馬。

「李家哥哥，你真的不該牽扯進此事，若他日落了別人的口舌，於你李家不利。」子青勸他道。

半晌，她才嘆息般道：「所以，我不想把你攪進這事來。你該明白了。」

子青看著這行人的背影，儘管路上黃沙滾滾，但仍看得出大部分人肩寬膀圓、體型彪悍，心中不免暗自猜度。

「阿原……」

為首一人的馬鞭在空中啪得打了一下清脆的空響。響聲令阿曼背脊一緊，寒意順著後背直竄上來。

「匈奴ｈｔtｐs://ｍ.hｅｔｕbｏｏｋ•ｃoｍ.cｏm的質子！」李敢一凜，本能責問她道，「你怎麼能幫助他回去繼承王位呢？」

離開焦陽縣，一路往西北面而行，可見人煙漸稀少。趕路至夜半，人困馬乏，他們便在野地里尋了處避風的地方，暫且歇息。

一夜無事。

乍然聽到這話，李敢愣了好一會兒，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阿曼，疑慮道：「你是說，他是樓蘭在漢廷的質子？」

子青悠悠醒來，方察覺己是黎明時分，懊惱自己睡過頭，揉著雙目問李敢道：「你一個人守了一夜，怎得不喚我？」

沙塵一層復一層地靜靜飄下來，細細密密地覆到她纖瘦的身體上。

子青沒敢回頭，與阿曼、李敢交換了下眼神，皆策韁避行在路側，儘可能不引起來人的注意。

子青在心中暗自希望這些人只是尋常匈奴百姓，但腦中另外一個聲音又在告訴她，這些人無論看體格還是看馬匹，都不會是尋常匈奴百姓。

子青還來不及問阿曼怎麼了，便聽見前方馬蹄聲疾，捲起團團煙塵，竟是方才那行人復折返回來。

幸而，這些人並未留意他們，徑直路過。

「我……」

次日天明，曙光初現，駱駝站起身來，噴https://ｍ•ｈｅtｕbｏoｋ.com•ｃom著響鼻。

「不，他是樓蘭在匈奴的質子。」

李敢挨近她，低聲道：「你看見他們的靴子了嗎？是匈奴人！」

子青靜靜地望著他，一言不發。李敢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他只會選擇站在漢廷的立場來處理此事，而不會站在樓蘭的立場，替千萬樓蘭人思量。

李敢自幼受李廣嚴格教導，確是從未想過作不利於漢廷之事，祝且此事可大可小，若往大裡頭去，說是通番賣國也不以為奇。只是他忽又想到一層——

不過轉瞬功夫，李敢決心己經定，道：「不能說便罷了，我隨你們同行，總得將你們平安送過大漠。」

李敢思量著，話才說了一半，便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認得！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快走！快！」

阿曼直直盯住前方，面色很難看。

三人繼續往邊塞行去。

李敢笑了笑道：「讓他罵一頓，也不算什麼大事。」

以手掩口倦倦打了個呵欠，子青以駝鞍做枕，合衣躺下。

此地距離大漠不遠，風中都夾雜著細細小小的沙塵。風自長空掠過，目力強的人便可看見沙塵在月光下閃著灰白的光。

轉瞬功夫，幾十騎自他們身側馳過，看衣著打扮穿得是中原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