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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沉默地盯著她，按捺住隱隱怒氣，圈住她的手臂己經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適，便將她抱至就近的土階上坐下。

星光下，風捲起沙塵在空中劃過一道道灰白的痕迹。

「不必！」

聽到這話，似有古怪，霍去病微微眯眼。

李敢溫和一笑，打斷她的話，道：「我知道，你不必多說，無論你我之間是否履行婚約，我始終都應該照顧你。」

「你要往何處？」李敢皺眉。

子青有點懵。

霍去病輕哼了一聲，擺弄著皮護腕，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念頭。

「……你不必……」子青不知該怎麼說。

她身後的霍去病遲疑了片刻，目光中有著說不出的痛楚，仍是上前將她輕輕抱起，無須子青再說話，徑直抱著她大步朝外行去。

子青被他說得一愣，呆了半晌，才低低道：「我、我沒想要……」

「我李家的箭創傷葯雖不敢與宮中用藥媲美，但……」

突然之間，回過神的子青動彈起來，艱難地扶著牆壁，拖著傷腿，掙扎往門口行和_圖_書去。

李敢看著子青，沒理霍去病，仍平和道：「我姑父的老宅現下無人居住，只留個看房子的老僕，你不必擔心有所不便。再說，焦陽縣距離此｛司最近，你現下需要的是休養，來日之事，咱們再做打算。」

此事霍去病確是未曾知曉，一雙利目嗖地掃向子青，儼然是在惱她瞞報軍情。

「嗯？」

「霍將軍，阿原。」

「你的義兄現在何處？」

她轉頭，對上霍去病的雙眼，才說了半句話，淚水便止也止不住地湧出來，再說不下去。

「難得李校尉這般重情重義，我替青兒多謝你。」霍去病含笑道，「青兒還是隨我回長安養傷妥當，她腿上的傷我看過，用宮裡的葯還能少留些疤。」

周遭尚有不少士卒，此情此景自然引得他們側目，亭隧內一片鴉雀無聲，連方期也尷尬地干站在一旁。李敢給方期打眼色，讓他把將多餘的人遣出亭隧。待人都散了，他自己則朝子青和霍去病走過去。

子青抬起頭和-圖-書來，看見李敢的眼神，方才察覺自己的不妥之處，忙用衣袖胡亂拭去淚，身子也往後挪了挪。

距離亭隧不遠處，阿曼接過樓蘭老者手中的緩繩，翻身上馬坐定，身形僵硬地停滯一瞬，隨即揮鞭拍馬，不讓自己有任何迴轉的念想。

「打算？」

李敢轉向霍去病，語氣舒緩道：「霍將軍恐怕還不知道，當年我與阿原是有婚約的……」

「有何事？」

「多謝好意，青兒隨我回長安休養，就不必去打擾你姑父了。」

在旁一直未開口的霍去病驟然出聲。

子青話還未說出口，就被霍去病打斷。

她的聲音夾雜在風中被送至阿曼的耳畔，被壓抑在胸中許久的熱流直衝上頭，阿曼勒住緩繩，死死地咬緊牙關，淚流滿面，終只微微側了下頭，甚至不敢回望，手持鞭子加了一份力，馳馬絕塵而去。

聽見她如此說，阿曼唇角怪異地輕扯了一下，很快恢復如常，道：「兩位保重。」話音尚未落，他已一旋身出了屋子，腳步hetubook.com.com邁得又急又快，似乎急不可待地要離開這個地方。

霍去病望向李敢。

霍去病輕嘆口氣，溫柔將她的腦袋攬入懷中，輕拍她後背，柔聲道：「我知道，他實在待你很好。」

坐下來，子青小心翼翼地伸直不堪重負的傷腿，向霍去病投去感激一瞥，後者卻不甚領情，撩袍也坐了下來。

子青解釋道：「我有位義兄，現下正開著醫館。我去他那裡，再合適不過。」

霍去病神情不變，手仍穩穩地圈扶住子青，生怕她的腿禁不住久站，不讓她從自己懷中脫開，「阿原，你腿上有重傷，不宜在此地久留，尋處穩妥的地方將養才是。」李敢道，「咱們速回焦陽鎮，到我姑父家的老宅去。」

兩人各執一詞，一時相持不下。

子青不知李敢提起此事用意，家仇相隔，兩人已斷乎不可能再履行當年的婚約，被將軍如此一盯，倒像是她的錯般，遂不甚自在地朝李敢道：「李家哥哥，我們……」

「是，隴西郡不算遠，我自己便可和圖書以去。」子青道。

「我……」

「就在隴西郡。」子青並不願說得太過詳盡，朝李敢笑道，「我義兄待我極好，與家人無異。」

阿曼的背影顯得孤獨、蒼涼而寂寥。

霍去病同樣一言不發，聽著阿曼的腳步聲往亭隧吊門處去，漸行漸遠。

他雖故作出這般模樣，子青不傻，豈會不知這是他為了哄著自己隨他回長安的法子。只是將軍所說，卻也不假，自己欺瞞他良久，確是對不起他，故而她心中頗為躊躇。

霍去病將臉逼過來，板著聲音道：「你女扮男裝，欺瞞本將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莫不是以為陪個禮就能混過去了？」

胸口被重壓一般，子青扶在夯土牆上，手指無意識摳著土牆上粗糙堅硬的泥礫，看著阿曼與樓蘭老者一行人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直到霍去病自身後伸手託了她一把，她才知道由於全身脫力，自己正緩緩往地面滑坐下去。

「我是說你不必去隴西郡。」霍去病轉過頭來，斜眼娣她，毫不留情道，「易燁所開的不ｈｔtps://m.hｅｔｕｂｏok•coｍ•coｍ過是個小醫館，每日能有多少進項，怎還養得起你這個傷患。你腿上有傷，又做不得事，日日還要人伺候，難道就不怕拖累了他。」

子青將頭抵在他胸膛上，不說話，淚水直滲入他的衣袍中。

「不必再想了，隨我回長安，待養好了傷，還有一堆的事等著你呢。」霍去病不容質疑地替她安排了。

「阿原，你方才說自有去處，是何處？」李敢復問道。

「不…」

「……阿曼，他……」

被他順手關上的門吱吱呀呀作響，子青愣愣在原地立著……

她雖說的含蓄，李敢卻己明白，在阿原心中，自己與她始終算不得家人，目光黯淡片刻，道：「既然如此，我送你去。」

「兩位請聽我一言。」腿傷果然無法久站，一陣陣地疼痛潮水般湧上來，子青微蹙起眉頭，朝二人誠懇道，「兩位好意子青心領，我自有去處，不必再為我費心。」

吊門之前，子青見阿曼策緩遠去，知道趕不上他，自霍去病懷中掙扎著下地來，聲音沙啞而哽咽，喊道：「阿曼，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