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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過是將心比心罷了。」衛青抿了口酒，倦倦笑道，「去病，我雖是你舅父，但心中待你便如親子一般。這些年看著你越來越出息了，我這心裡頭著實歡喜得很啊。我知道外頭那些人都說些什麼，可你是咱們自家孩子，你若也跟著那麼想就是犯傻了，知道么？」

「舅父，今日李廣請戰一事，」霍去病問道，「您說，陛下會不會允他？」

「我知道……知道了……」他垂目看著觥中酒，低道。

「舅父，到我那裡坐坐吧。」霍去病朝他笑道，「好久沒和舅父您喝上兩杯了。」

這日霍去病與衛青自宮中出來，劉徹今日下旨命他們各挑選五萬人馬操練。在劉徹籌劃中，衛青率人馬用來對戰匈奴左賢王部，而霍去病則率五萬精兵深入漠北，與伊稚斜決戰。因霍去病肩負的任務更加艱巨，故而劉徹令他先行挑選人馬，需得是敢力戰深入敵腹之士。

衛青楞了下，還未來得及問他何罪之有，霍去病便已經將滿滿一觥盡數喝了下去。

而衛府之中，平陽公主亦在替衛青收拾行裝，絮絮細語，交代不盡。

娘親一片好意，若不讓她做，只怕她更不放心，霍去病只得笑著點頭。

「你若真想要李敢，這事我來和李老將軍說。」衛青道，「他定會點頭。」

霍去病放下鎏金銅觥，道：「此番挑選人馬，陛下命我先行挑選，我覺著這事……」

好久未見這匹馬兒，子青摟著它上下摩挲，蹭了又蹭，簡直是愛不釋手。

霍去病起身過來給衛青斟酒，嘆道：「李廣這輩子……」他心中想到李廣殺降，不僅八百羌人身死，接連害了子青一家，而到頭來也害了李廣自己。

「眼下不能和_圖_書說，待丫頭想你們了，會回來看你們的。」霍去病答道。

子青這才問道。

說到後半截話時，易燁是硬著頭皮承受著霍去病的銳利目光。

易燁在向霍去病見過禮后，偷眼瞄了他好幾次，才提起勇氣，問道：「請問將軍，要帶青兒去何處？」

這夜霍府中，衛少兒收拾行裝，又親自下廚做了飯食，與霍去病一同用過飯，方才趕在宵禁之前回了陳府。

此後，有衛青的話墊底，霍去病再不必顧忌，放開手腳，挑選精兵。而劉徹允了李廣的請戰，將他撥至衛青軍中。

「原來就為了這個！我還當你又惹出什麼禍來了呢。」衛青鬆了口氣，笑道：「陛下此番是想要你與匈奴主力決戰，比起左賢王部，要更加兇險萬分，你自然該先挑人馬。此事便是陛下不提，我也會讓你先行挑選精兵的。」

將軍既然說了不能說，易燁也不敢再多問，只得輕聲道：「青兒命苦，請將軍務需好好待她。若是將來煩了、膩了，也讓她回來……」

衛少兒挑眉看他，又好笑又好氣道：「怎得，又想把那姑娘尋回來了？」

「哪句話？」

半晌，霍去病才哼了一聲道：「……放心吧。」

霍去病挑眉道。

李廣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朝李敢道：「走，我們去向陛下請戰！」說罷也不與衛青告辭，抬腳便走。

衛青話未說完，已被李廣打斷，他面有慍色道：「大將軍，你可是瞧不起老夫？」

「眼下還不知道，得等陛下的旨意，此番只是令我們去操練兵馬。」霍去病笑道，其實這等軍務大事，即便知道他也不能告訴衛少兒，「對了，娘，上回您說的那話還算數么？」

「和-圖-書喝完了？趕緊吃幾口菜墊墊，咱們小酌可以，若是喝醉了，您娘又得絮叨我。」衛青直搖頭，「現下你倒說說，賠的究竟是什麼罪？」

「丫頭，收拾東西，跟我走！」霍去病朝她道。

李廣在軍階上要比衛青低得多，但衛青從未在人前對他有絲毫不敬。

子青正在醫館內拿著小葯杵搗葯，看見他進來，臉上漾開笑意。

「李老將軍。」

子青只楞了一瞬，也不問去何處，隨即點頭，返身入內院收拾東西。思量將軍既讓自己收拾東西，想必要去甚久，遂又去向易曦夫婦、徐蒂告辭。

霍去病別了衛青之後，在隴西郡內還拐了個小彎，先繞行至定川，大步邁進醫館內。

衛少兒看著霍去病，知道他很快就要往軍營中去，多半又是大半年見不著面，輕嘆口氣道：「你在那裡，自己好生照料自己，隴西比不得長安，聽說春天還是冷得很。」

這些年來，劉徹重用霍去病，冷落衛青，背地裡不知道多少人在嚼舌根，無外乎是在挑撥他二人的關係。霍去病雖說仍對衛青如過往一般，但心中不免擔憂舅父因此對自己生出罅隙，直到此刻聽了舅父這話，心中大石方才徹底放下，不自覺間眼眶發熱。

至於李敢，衛青果然親自去向李老將軍討要，讓他去了霍去病軍中。

「陛下要你們什麼時候出征？」

倒是李敢匆匆朝他們施了一禮，方追著父親而去。

衛青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遂隨著霍去病回到府內。霍去病命人置了些酒食，又端來上好的佳釀，遣退家人，自己親自舉壺替衛青斟上酒，隨即返回案后給自己也斟滿。

「大將軍，驃騎將軍……」李廣還禮，和圖書他顯然是得了什麼風聲，急急趕過來的，「兩位剛從宮中出來，陛下可是打算對匈奴用兵了？！」

「軍中，要開始練兵了，準備對匈奴的決戰！今年我都會留在隴西。」

「不瞞舅父，前年我就曾邀李敢到軍中，但被他推辭了。」霍去病笑道，「那會兒我剛從李廣那裡把蒙唐挖了過來，老將軍氣了許久，李敢不敢違逆他。」

霍去病身手矯捷地躍上玄馬，策馬向前奔去。

衛青接著道：「所以，以後莫再說什麼賠罪的話，舅父我沒什麼野心，只要你們這些孩子都好端端的，比什麼都強。」

衛青無奈，自己也滿飲下觥中酒。

聞言，霍去病仍是道：「話雖如此，但去病是小輩，人馬我得挑，可這罪我還是得賠。」

「那怎麼行！他們哪裡想得周全，到時候缺了這個、短了那個的，吃苦頭是你。快說，什麼時候啟程？」

「不用了，」霍去病道，「大冷天跑來跑去怪累的，讓家人收拾便是。」

霍去病重重點頭：「去病記下了。」

「哦，舅父有何妙計？」

霍去病笑而不語。

「我們要去何處？」

劉徹若允許李廣出征，自然是不會讓他在霍去病軍中，必定是讓他跟著衛青，這點衛青與霍去病心中都明白。

雖說衛青與霍去病領兵練兵之地都在隴西，但卻一南一北，相隔甚遠。衛青與霍去病同行至天水郡，便須得分道揚鑣。因此番霍去病領兵數倍于往日，衛青難免有些擔憂，臨別前反覆叮囑，方才放霍去病走了。

因霍去病想到月底便是衛少兒的生辰，聖命一下，不容耽擱，這兩日便須得出發。霍去病思及此層，無法為母親賀壽，心中未免歉疚，遂命車夫先往陳hｔtｐs://wｗw.hetubooｋ•cｏm.ｃoｍ府。

見衛青面露遲疑之色，似是不願告訴自己，李廣又道：「若不能說，也就罷了，不瞞二位，老夫正是預備進宮向陛下請戰的。」

至陳府中，陳掌也是頗為識趣之人，知道霍去病定是有事來尋衛少兒，寒暄客套之後便稱事而出，獨留下他母子二人。

一時間挑選好的諸將諸兵都往隴西郡集結，劉徹命霍去病與衛青也儘快啟程往隴西開始練兵。

「將軍……」

「他家三子李敢倒是不錯，精通騎射之術，去病啊，你此番挑選人馬，可有想過用李敢？」衛青問道。

聞言，衛少兒忙起身，吩咐道，「我去更衣，等著啊，跟你一道回去。」

長安城中，春寒料峭，正是凍人。

他舉觥朝衛青，歉然道：「舅父，這杯酒就當是我向您賠罪的。」

對於伊稚斜的挑釁，只能暫且忍耐。

聞言，霍去病忙到：「不急，這事並不急在一時三刻，我不過是說說。」

戰況傳至長安城，劉徹儘管怒不可抑，但卻清醒地意識到這是伊稚斜正在試圖激怒他，想要誘使漢軍北進，在漠北予以殲滅。若要深入漠北與匈奴主力決戰，便需要有大量的後方補給，十萬騎兵，隨軍戰馬十四萬匹，而所需負責運送糧草的運轉夫便達到十萬之眾。而當下軍需糧餉皆不足，尚未到決戰之時。

「怎得你看見它比看見我還歡喜，走吧！」霍去病在旁搖頭笑道，又打量一番她的裝束，「待會還得換身衣袍才行。」

子青也騎上雪點雕，策韁緊緊跟上他。

霍去病也跟著舅父向李廣施禮。

「就是您說不嫌棄她，還想讓她多生幾個娃娃的話。娘，您不會忘了吧？」

看著他們背影，衛青暗嘆口氣，這幾年來ｍ.ｈｅtuboｏｋ.ｃom.coｍ劉徹重用霍去病，他倒被撂在一旁，同樣身為軍人，李廣心中所思所想，他又怎麼會不理解呢。

「李老將軍……陛下的心思還真是不好猜度。」衛青微顰起眉頭，手指摩挲著已空的鎏金銅觥，「與匈奴漠北決戰，此戰之後，便是陛下要出兵西域，以李老將軍的年紀，是不可能再用他了。李老將軍心中只怕也知道，與匈奴決戰，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不敢不敢，老將軍為國盡忠職守，衛青敬佩得很。」

衛青溫顏一笑：「何須什麼計策，這天底下，凡為人父母者，大多都盼望子女能夠比自己好。李老將軍對李敢雖是管教甚嚴，但終也是盼著他好。此番對匈奴決戰，李敢若能隨你出征，憑他的能力，定能立下軍功，李老將軍心中必會歡喜。」

「明日一早。」

霍去病笑著安慰她道：「我又不是頭一遭去，娘，您就放心吧。」

「你喜歡就好，娘親不說什麼。派人將她尋回來，你要練兵，我也正好將她調|教調|教，至少規矩什麼的她都得懂，不能再獃頭獃腦的了。」衛少兒思量著。

霍去病點頭笑道：「舅父說得是。」

「你這孩子！」衛少兒嗔怪道，「什麼時候走？我過去替你收拾行裝。」

子青收拾好行裝自後院轉回來，又辭過易燁，與霍去病出了醫館，眼睛立即一亮，雪點雕正立在玄馬旁邊。

「老將軍莫急，陛下已頒下旨意，命我二人挑選兵馬操練」衛青道，「此一戰須深入漠北，長途勞頓，老將軍年事已高……」

元狩三年，剛剛開春，匈奴單于伊稚斜，發數萬騎兵，分別從右北平、定襄兩郡入犯，殺略干餘人。

才出宮門，他們便遇見正預備進宮去的李廣將軍，李廣身後還跟著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