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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說展昭受了傷？」他問道。

「你會趕車么？」

「這個傢伙哪裡像個瞎子？」

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她艱難啟唇，欲向他賠禮，忽見莫研和寧晉已回來坐下。

「算了，算了，」莫研拍拍他肩膀，把他後半截話拍掉，息事寧人，「總之這一路上你莫再和他說話，大概就能相安無事了。」說罷，不等寧晉啰嗦，她便鑽入車中。

蕭辰向來敏感，雖目不能視，仍聽出寧晉話中酸意，冷淡道：「江湖難測，蕭某可不敢打包票，兩位不妨權衡思量，此刻下馬車也不遲。」

他怎麼會是瞎子！也難怪他會脾氣不好。

「嗯。」莫研點點頭，想到一路行來所遇到的事情，索性挨著蕭辰坐下，方才在店中多有不便，不能詳詳細細地將經過告訴師兄，此時正好向他慢慢道來。

面對如此難以相處的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白盈玉停口，求助地看向莫研。

蕭辰淡淡一笑。習武之人，提氣而行，腳下忌滯拖，越是功夫好的人靴跟處越難有磨損。

「嗯。」

蕭辰聽她說著，腦中想得到的卻是自己的身世：爹爹蕭逸雖然被判通敵叛國，為世人所不齒，可他若還在世，待自己也應該會是極好極好的吧。

莫研的聲音適時出現：「六斤，你出來駕車，我覺得自己的胳膊還得多歇歇才好。」說話間，她已勒住韁繩，探入馬車中，連拉帶拽地把寧晉扯出去，不讓他再有說話的機會。

聽見她道謝，蕭辰只是淡淡道：「不必，我並非為你說話，只不過理當如此而已。……小七，你入了公門才幾日，怎得就學了他們那套鐵面無私的嘴臉。」他轉過頭，接著重責m.hetubook.com.com莫研。

莫研縮著腦袋，小聲道：「我是想，如果她能指認出京城裡與她爹爹有聯繫的人，那對五哥哥也是一件好事啊。」

「他南俠的名號想來不會是浪得虛名，一點腿傷又有什麼要緊的。」聽莫研講述了這一路的事情，看得出展昭對莫研甚是照顧，也並未為難她，蕭辰亦難得地說了句中聽的話。

莫研點點頭，緊接著長舒口氣：「真是危險，幸好我會水，不然白小姐和展大人就都活不成了。」

「二哥哥，這靴子是在京城買的吧？我瞧見開封府里馬漢就穿著這麼個靴子。」她笑道，「可惜他腳底功夫不好，靴底跟處磨得起毛，不像二哥哥你的，還是平平整整。」

想到此層，白盈玉無不擔憂道：「展大人腿傷未愈，也不知是否安好？」

蕭辰打斷她：「我且問你，若然今日是有人逼你上堂說師父的不是，你可願意？」

「二哥哥，我……我也是為了……」莫研被蕭辰罵得有點傻。

莫研撇撇嘴，倒也沒說什麼。

馬車內自然顛得厲害，連莫研都不得不一手扶著車窗，方能穩住身體；白盈玉更是被顛得東倒西歪，幾次都差點撞到蕭辰，幸而都被莫研拉住。

寧晉嗓門提高，這輛馬車可是自己使的銀子買下來的，若是有人要下去，也不應該是他。

「那當然不行了。」莫研立時頭搖的地象撥浪鼓。

「展大人若不是受傷，他的靴跟也是平平整整的，我之前還以為那御貓二字就是個虛名號，沒想到他的輕功著實不錯，那晚去寒山寺，若不是他拉著我，我還真是追不上。」

「順便連我這份也洗了吧。」寧晉把自己ｈｔtps://ｍ.ｈｅtubｏoｋ•ｃoｍ.coｍ面前的碗筷朝莫研方向一推，笑道。

此言一出，不僅莫研愣住，連白盈玉也愣住了。蕭辰不出言譏諷她便覺得算是寬容了，怎麼也不會想到蕭辰竟然會替自己說話。

莫研悶哼，自不敢叫喚。

當掀開車簾，發覺馬車正往城外駛去的時候，白盈玉才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我們不是要等揚州知府回來么？怎麼……」

「你讓我下馬車！？」

莫研還未來得及阻止她，白盈玉不疑有它，已點了點頭道：「是啊。」

莫研聞言，嘻嘻一笑：「二哥哥說得對，肯定是不要緊的。」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一事，轉向白盈玉：「關於上堂作證之事，你可曾想好了？」

蕭辰聽見也當沒聽見，壓根就不理會她。寧晉斜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有這位蕭大俠在，功夫了得，想必是前路無憂。」

蕭辰聽她答得飛快，便知道她沒當回事，原想再說她幾句，卻未說出口，只在心中默默地想：自相遇以來，展昭在師妹口中被提及多次，想來這短短數十日，兩人應是經歷了不少事情。

「啊！」白盈玉輕呼出聲，慌忙挪開自己的右腳，見蕭辰的黑色靴面上已然臟污不堪，忙疊聲陪禮。

白盈玉呆住，不可置信地盯住他的雙目，眼珠漆黑如墨，與常人無異，只是少了幾分靈動與光華。

蕭辰起身，白盈玉趕忙也站起身來，以為他會需要有人來扶著走路，立在當地猶豫著是否上前，愣神之間，蕭辰已越過她身側，獨自走出客棧，左轉五步，正停在馬車旁邊。

「哦。」

忽聽見身邊寧晉搖頭嘆道，她慌忙收回視線，怕他看出自己的異狀，微和_圖_書垂了頭，忙取了包袱出門去。

「小七！」

蕭辰在家便甚是講究，此番出門在外，雖然已經事事將就，比在家時好了許多，但還是催促著莫研將店小二擺放好的碗筷拿去再洗一遍。

「到底是誰惹誰！」寧晉一肚子氣，「你沒聽見他……」

此時的莫研正饒有興趣地盯著蕭辰的靴子，絲毫沒留意他們倆說了些什麼，自然也沒看見白盈玉的一臉尷尬。

「此事須得讓白姑娘自行決定，你莫再勸她。」

店小二聽見她一口吳儂軟語甚是溫柔，轉身奇道：「姑娘可是從姑蘇來的？」

「哦。」

「可他在我心中，卻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他待我，待我娘，甚至我幾個姨娘，都是極好極好的。我還記得，我娘身患重病時，他只要沒有公務，日日都陪著，親自給我娘喂湯喂葯。」

「應該不要緊吧……」莫研回答的語氣也有些不確定。

白盈玉緩緩抬眼看了莫研一眼，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在你們心裏面，我爹爹勾結朝廷重臣，貪污鉅額銀兩，又……又殘害百姓，你們定然將他看成十惡不赦之人。」

她說話帶著姑蘇口音，軟軟儂儂的，糯米般粘軟。蕭辰只覺厭煩，顰眉冷哼：「不必費心。」

蕭辰聽到此處，面色一沉。白盈玉瞧在眼底，心中暗想：這人好象對官府中人很是不以為然，也不知是怎麼個緣故？

蕭辰淡淡道：「他功夫好不好，與我們有何相干。這些官府中人，還是遠些的好。五師弟的事情了結后，你就同我回去。」

白盈玉起身道：「我同你一起去。」

張家店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鎮，全鎮上也只有一家客棧，蕭辰等人別無選擇，只得進了hetubook.com.com客棧，隨意點了幾個菜。

渾然不知他們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莫研笑眯眯地朝蕭辰道：「二哥哥，我來趕車，你在馬車裡頭歇歇好不好？」

她話未說完，便被蕭辰喝住：「你要她上堂去指證自己的爹爹，未免過分了些，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冷口冷心的？」

待寧晉回過神來，韁繩已經塞入他手中，莫研低低在他耳邊惱道：「我不是叫你莫惹我師兄嗎？」

莫研隨口應了，壓根沒往心裏去。

白盈玉心中感動莫名，一路行來，身邊的人如莫研展昭寧晉，他們雖都是好人，說的話也在情在理，可卻無一人是能真正設身處地想過她的感受。而唯一一個站在她的處境說話的人，竟是蕭辰。

「二哥哥，出門左五。」莫研取了自己的包袱，又替他拿了行裝，告知蕭辰馬車所在，遂出門先將東西放上車。

似乎想回那時情形，蕭辰總算露出了點笑意：「自然記得。」

「這可就巧了，有人在此地等了姑娘兩日呢，說是姑娘的親戚。」

「也不知道你和展大人的輕功哪個好？」莫研一徑嘰嘰喳喳，興緻盎然地笑嘻嘻道，「回頭到了京里，找個由頭，你們比試比試才好。」她原是小孩心性，說起武功，自然只想到高下之別，至於此二人願不願比試，分出了高下各自心中又當如何，她卻是半分都未思及。

他的心中也是關心著尚在牢中的師弟吧？可他卻未冷嘲熱諷，或是出言逼迫於她。她想，也許那副冰雕石鑄的外表之下，實則是個謙謙君子。

「當然會，你可記得：在家的時候，我還替鎮上的劉叔趕了幾日馬車送酒。」

莫研中肯地點頭：「老實說，你爹能做到這樣也不算是和圖書太壞。」

莫研心中倒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不吭氣。

「後來我娘雖然死了，可祠堂里供著我娘的牌位，我爹爹有時還會偷偷地去牌位前同我娘說話……」白盈玉低低道，「要是我娘還在世，說不定能勸勸他。」

聽她說了這麼多，儘是想著白寶震的好處，看來要上堂做供，她心中極是不願。莫研雖然同情也理解她，可心中卻不免著急。

他說話的時候，眉頭微微皺著，雙目黑得望不見底，白盈玉看著他，心中甚是感激，感謝的話卻也不願再說。

「我知道你爹爹待你好，可是他還是做了許多壞事……」莫研笨口拙舌地試圖說服白盈玉。

莫研一怔，往底下瞧去……

如此行了五、六日，這日到日昳時分，已到了張家店，距離開封已經不遠。雖然有寧晉在，可以叩開城門，但因怕夜裡趕路平白地再生出意外來，眾人遂決定在張家店先住上一晚，等明日一早再進城不遲。

「多謝你。」她輕輕道，因為他的看不見，倒使她有了直視他雙目的勇氣。

看著他的臉寒冰消融，白盈玉有些發怔，賠禮的話不知怎得就說不出口，只微垂了頭聽他們說話。

「如此說來，賬冊已經拿到？」蕭辰問道。

「師父之於你，便如同她爹爹之於她一般。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小就教你的道理這麼快就忘了！」說罷，還伸手在莫研頭上彈了一記。

寧晉慢吞吞跟上。

寧晉氣得猛拽韁繩，瘦馬被他扯得一驚，揚起前蹄，嘶嘶長鳴，隨即往前竄去，倒比方才跑得快多了。

隨著馬車行進，蕭辰的眉頭愈皺愈緊，忍了良久，終於沉聲道：「可否挪開尊足？」

「不如到了下個鎮子，重新買一雙？」她細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