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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昨夜裡距離實在太過遠，著實怪不得白曦，墨瓏拍拍他肩膀：「難受就回去吧，這裏血腥氣也太重了。」

「死人了！就在海灘上，死得可慘可慘……這東海水府的人太狠了！」婦人邊說邊拭淚，「就算是偷漁，抓著了送官就是，何必這樣殺人，太殘忍了……」

墨瓏疾步往海灘上去，眾人忙跟上，以夏侯風性子最急，跑起來又快，一下子衝到了最前頭。

見墨瓏走進，夏侯風擋在他身前道：「下手忒狠，你可想好再看啊！」

東里長和白曦也都探頭看了一眼，東里長倒還罷了，白曦確是實實在在受到驚嚇，躲到一旁大吐特吐，連膽汁苦水都一併吐了出來。夏侯風原還想嘲諷他幾句，後來看他著實可憐，反倒同情起來，從樹上摘了個椰子，敲開了給白曦漱口。

倒吸了一口冷氣，墨瓏別開頭，也不願再看第二眼，心中暗忖，這條船是否就是自己昨夜裡看見的那條船？如果是，閃過的紅光又是何物？還有，為何漁村的村民指認此事是東海水府所為？

侍衛長白繼點頭稱是：「值班的侍衛已加了兩道。」

「沒事……」白曦又打了哈欠，拖著腳步回屋去了。

班乾笑著點點頭：「不用請外頭的人，內子就是個話本簍子，看過的話本子戲本子一堆一堆的，回頭我就讓她來陪著小公主聊天解悶。」

東里長眼睜睜看一團柔光護著他沒入海中，禁不住愁眉苦臉，唉聲嘆氣：「這孩子，就是放不下！怎麼就放不下！」

班乾躬身領命。

想起幾人之中，白曦曾偶然間在月支山巔吃過蒼目草，目力最好，且還能看穿隱身術，墨瓏不加多想，翻身回屋，輕聲喚醒伏和*圖*書桌而睡的白曦，叫他幫忙看看海面上究竟是什麼東西。

墨瓏道：「夏秋二季不可下網，那船應該是偷著下海的，所以不敢點燈。勞煩你了，你回去睡吧。」

白繼為難地搖頭：「那名侍衛根本辨不清，說只記得有紅光在面前閃過，連大小形狀都說得含含糊糊。」

「大公主，昨日離開的那位墨公子又回來了，就在牌樓外，說有事要見大公主還有雪右使。」

白繼忙道：「絕對不是，昨夜小公主一直在瞻星院中，連院門都沒出一步，守夜的侍衛已向卑職稟報過。卑職其實還有一個猜想，近來是水母的求偶期，以往也曾經發生過侍衛被水母蟄傷的事件，昨夜那侍衛可能也是被水母蟄傷，只不過正好傷在眼部，所以辨不清東西。」

白繼拱手領命，剛要退下，恰好有一名侍衛飛快地前來稟報。

「有勞你了。」清樾笑道，「……龍牙刃已經回來了，擇個日子給北海送回去吧，再挑兩盒鹽漬海葡萄，上次北海水君的夫人說咱們這兒的味道比他們府裡頭的好。」

想起小妹，清樾心又一軟：「我也沒多少功夫陪她，班總管，你看有沒有雜耍的，說書的也行，帶進來給她解解悶，只是一定要檢查清楚。」

「大嬸，出什麼事了？」他詢問一名匆匆趕回屋的婦人。

已近夜半，睡意一點一點地漫上來,他正想回屋,眼角忽然察覺遠處的海面上似有什麼物件一閃而過,忙凝目望去,片刻之後，果然看到隱隱有一點紅光閃過，卻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東海水府。」

墨瓏禁不住默默地想，這會兒靈犀在作什麼？可是睡了？或者是孤孤單和圖書單一人坐在塔樓的頂層,等著聽鯨魚的歌聲。海面上這般喧囂，誰能想得到海底深處又是那般寂靜……

墨瓏點了點頭，撥開他，望向漁船內——漁船內有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首，從頭到腳的皮都被剝了下來，兩張人皮都被放在屍首的旁邊，臉皮上面容猙獰，扭曲可怖。

「會不會是他們偷漁，抓了魚上來剝皮？」東里長問道。

清樾點頭，朝白繼道：「給你三日，將此事查明。」

白曦打了個呵欠：「奇怪，應該是漁船吧，怎得連燈都不敢點。」

「不會！曲家兄弟我是認得的。昨日城中有人想訂兩頭七、八斤重的烏鯧魚，出了高價，我們知道規矩，都不敢接。曲老三手頭緊，想是接了這單子，攛掇著老二跟他一塊出海，想不到竟逢此大難。」

「我總覺得此事哪裡不對勁……」墨瓏下決定道，「老爺子，你們且略歇一歇，我去去就來。」

「多謝你……」白曦連鬥嘴的氣力都沒了，軟趴趴地任由夏侯風背著自己。

「收的，收的。」墨瓏笑著拍拍老爺子的背，「你吃點東西，吃完我就回來了！」說著，他便往海中跑去，邊跑邊從懷中取出那柄如意。

白繼正要呵斥那名侍衛，便聽他道：「卑職本來是轟他走的，可他說昨夜裡有玄股國的漁民被剝皮虐殺，漁民都認定是東海所為。事關東海聲譽，卑職不敢不稟。」

單從他的眼神，東里長就知曉不妙，緊接著忙道：「這是東海與玄股國的事情，跟咱們沒關係呀。」

「會不會是靈犀又想闖出宮去？」清樾不得不懷疑小妹，畢竟上一次她也是打傷了侍衛逃出去的。

因為玄股國與東海水府簽下盟約,和*圖*書夏秋兩季不可下網,故而此時海面上並無漁火，幽黑深邃，唯有陣陣濤聲拍岸。

「你……」

墨瓏溫言安慰他：「我就是去問一問，問過就走，不會耽擱的。」

清樾皺緊眉頭：「是有人想闖出去，還是想闖進來？」

「大公主所言極是，老臣慚愧。」

說話間，東里長等人也都出了屋子，聽見這話皆是一驚。

清樾看向侍衛長白繼：「若無事，你就下去吧，讓文震將軍來一趟。」

「你去哪兒？！」東里長急道。

「聶仲的腿傷如何了？」她抬眼問班乾。

「你可別又生出別的事來，」東里長自然是不放心，「咱們跟東海的事已經了結。靈犀呆在她自己家中挺好的，咱們該辦自己的事兒去了，你也該收收心了。」

清樾擺擺手：「北海二太子任性，水君拿他沒法子，心裡頭已經覺得對不起東海了。退婚是一回事兒，東海與北海的關係是另一回事。四海龍族同氣連枝，斷不可生了罅隙，讓外族人瞧不起，有機可乘。」

海灘上，一條擱淺的小魚船，周遭圍著不少村民在議論紛紛，大概因為船內景象太過駭人，這些村民雖然圍著，卻是無人敢近前。夏侯風撥開人群，走近了一看，饒得他自己是一頭咆哮山林的凶獸，還是忍不住一下子別開臉，胸中一股濁氣翻騰，幾欲嘔吐。

清樾點頭，想了想又囑咐道：「既是要靜養，便得尋個好去處。你安排一下，方壺島的日光甚好，就讓他去那裡養傷吧。」

會不會有別的緣故？那紅光……墨瓏心念一動，忙行到白曦身旁，「你可還記得昨夜裡看到的紅光，你仔細想想，那紅光是什麼，是不是火光？」

班乾答道m.hetubook.com.com：「昨夜裡大醫官又去看了一趟，已無大礙，就是須卧床靜養三個月。」

最後看了眼漁船，東里長嘆了口氣，朝墨瓏道：「我們也走吧。」

清樾沉吟片刻，看向班乾：「府中可有其他異常。」

聞言，清樾秀眉皺起，毫不掩飾面上的不愉之色：「我不是吩咐過了么，但凡他們來，一概不許進，不許傳信遞話。」

海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墨瓏立於屋前，輕嘆口氣，想著明日便要啟程回青丘了，距離靈犀自是越來越遠，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見。

「北海退婚，已弄得我東海顏面全無，大公主你何必……」

墨瓏在旁聽著，眉頭深皺——清樾此人雖然殺伐決斷，說一不二，但做事卻不似這般激進之人，譬如她這般討厭自己，仍是擺宴席贈珠寶，有禮有節，叫人挑不出錯處。既然東海與玄股國已經簽訂合約，便是有漁民偷漁，也應該以法裁斷，絕不至於像這樣動用如此殘酷的死刑。

護身烏玉送給了她,那方烏玉有他阿娘在臨終前用青丘禁術注入的狐魄，若無這方烏玉，他未必撐得過雷刑，被施血咒之時,也會靈力盡失。讓它護著靈犀,再加上雪蘭河的允諾，除此以外,他實在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驟然間被他叫醒，白曦睡眼惺忪，使勁揉揉眼睛，看向海面，待那紅光再次閃過時，才道：「像是一條船，太遠啦，船上的人看不真切。」

一大清早，日頭才剛剛升起，眾人便被外面傳來的嘈雜聲吵醒。墨瓏本就是合衣而眠，睡得又淺，最早醒來，推門出去，見這漁村中的村民皆面露驚惶恐懼之色，似受到了什麼驚嚇。

「還有，靈犀剛回來，難免心思浮動，和圖書讓人看緊些。」清樾皺眉道，「絕對不能讓她再有偷跑出去的機會。」

她疾步來到牌樓外，看見墨瓏手中正拿著那柄如意，周身一圈柔光助他避開海水。

「有漁民被剝皮虐殺？！」清樾騰得站起來，大步向外行去。

「昨夜裡，守北苑的一名侍從受到襲擊，一雙眼睛被傷了。」白繼道，「卑職該死，仍未查出行兇者是何人？但我已徹查過一遍，宮中並未有其他異動。」

班乾稟道：「老臣並未收到稟報，待會兒老臣馬上再清查一遍，看看是否有物件丟失或者有人失蹤。」

白曦剛吐得面色發青，坐在地上，抱著椰子怔怔回憶了半晌，緩緩搖頭道：「我就看見閃了一下，大概是他們點的燭火……實在看不清啊。」

白曦點點頭，手軟腳軟，掙扎著想站起來。夏侯風在旁看不下去，索性一下子把他甩到自己背上：「算了算了，我背你回去，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聽得周遭一眾漁民都在罵東海水府，東里長忍不住上前問道：「這事如何就能肯定是東海的人做的呢？」

「是船啊。」墨瓏難掩語氣中的失望，他原本還存了一絲希望，想著說不定是靈犀偷偷溜出來尋自己。

一黝黑大漢忿忿道：「以前我們玄股國曾經剝下魚皮製成衣裳，東海的人意見大得很。可此前與東海一戰之後，已經簽下文書，我玄股國人不再制魚皮衣裳，不捕撈魚翅，不虐殺東海水族，夏秋二季亦不下網。怎得現下，東海居然虐殺我玄股國人！」

東海水府中，清樾看望過靈均，又陪著靈犀用過早食，便回到日常起居的內殿中處理事務。

白繼欲言又止，清樾微一挑眉：「有事便說。」

墨瓏不動，看向東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