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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沒說，不許我去碧波殿吧？」她問道。

侍女點頭，好意問道：「要不要我先請侍讀過來？」

「靈犀沒事，今早她還特地給我送了株海蘿，放在我房中。」雪蘭河忙安慰他，「只是昨夜，我吃多了醉蟹，睡得太沉，實在沒察覺出靈均有什麼動靜。」

如此這般，掰了四、五塊，靈犀便厭煩了，將整個盤子往空中高高拋去，魚群照樣席捲而過，所不同的是，糕點吃凈，空盤子被四、五條小魚穩穩定定地托著，慢慢落到靈犀手上。

「意外、意外……」雪蘭河輩分雖高，為人卻甚是和氣，從不擺身份地位，被墨瓏這般說道，他也絲毫未氣惱，只是好意提醒他道，「小狐狸，你莫先急著罵我。咱們還是趕緊商量好正事，我早點回水府妥當些。」

靈均溫和一笑，點了點頭，示意海龜降下肩輿。

雪蘭河點點頭，本能地叮囑了一句：「諸事小心，掩了身份才好。」

旁邊侍女們聞言，也都笑著附和。

這些侍女都是自小服侍靈犀，與她甚是親厚，靈犀知曉她們長年待在水府之中，甚少有機會能到陸上瞧上一眼，自然好奇，當下笑道：「好，晚上在靜峰軒備下暖鍋，再溫上酒，咱們邊吃邊聊，我好好與你們說說。」

侍女們笑著應了。

墨瓏微微一笑：「那我姑且當作你是在誇我吧。」

「你睡得那麼沉，當然找不到證據了！」墨瓏惱歸惱，也知曉雪蘭河的話確是有點道理，「……我可以幫你留意，可我根本進不了東海水府，連避水的如意都被拿走，有事也沒法告訴你，怎麼辦？」

「此事陰損殘忍至極，」清樾淡淡道，「你這一路雖說別有所圖，但總算對靈犀幫助甚多www.hetubook.com.com，應該不至於做出這等事來。況且靈犀將你當做摯交好友，她雖天真但也不傻，我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靈犀。」

清樾看向墨瓏的目光不善，暗忖墨瓏之所以硬要將兩件事情拉扯到一塊，無非就是等雪蘭河證明他不是殺漁民的兇手之後,就可以說明他自己並非私闖東海水府打傷侍衛的人。

當年清樾因年紀輕輕便執掌東海，知曉處事不易，故而對靈均要求頗為嚴厲。加上她畢竟年輕，政事上尚有人輔佐提點，家事上外人卻不便插手，對於靈均的管教她著實太過操切，諸事說一不二，容不得靈均有半分反抗，姐弟間的關係便像牢頭與囚徒一般。直至兩人最終鬧翻，靈均離家出走，清樾靜下心來反省，方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處。故而對靈犀，她已是遷就了許多，唯獨盼著靈犀平平安安，功課上鬆了許多，還請了侍讀，便是怕小妹悶得慌。

「那倒沒有，只是大公主吩咐過，小公主得補全之前拉下的功課才能出這院子。」

清樾不再理會他，朝雪蘭河道：「此事蹊蹺，我到周遭漁村去看看。前輩你可先行回水府。」

這般想著，她不由自主地拍拍胸口，墨瓏相贈的那方烏玉正貼身放在胸口處，彷彿在對墨瓏保證自己一定會小心謹慎。

墨瓏雖然不喜歡清樾，但也不得不承認，除了未將此事與幽冥地火聯繫起來，其他事情她都分析得很靠譜。

墨瓏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半晌才道：「你家君上派你來東海，就是讓你來一飽口福的么？我真是信錯了你！還以為你好歹是上仙座下的右使，年紀又比我大了好幾千歲，想不到做起事來如此不靠譜！」和*圖*書

雪蘭河自己也很是懊惱：「我也是頭一回吃這麼多海鮮……」

靈均笑道：「哪裡稱得上設計，不過是自己喜歡瞎想，塗塗畫畫而已。姐姐見我在功課上懈怠，氣得很，我記得這院子的畫她明明是撕了的。」

墨瓏搖頭，甚是不滿：「此事已再明顯不過，靈均一定有問題，我能感覺得到！你應該馬上告知玄颶上仙，讓他將靈均擒回去。」

「我知曉你懷疑靈均，但你必須承認，還有一種可能，行兇者並不是他，而是某個殺了漁民又想闖入東海水府的人。」雪蘭河冷靜道，「我在水府中，看牢靈均；你在岸上，幫我留意其他可疑人物，一有線索，你就來告訴我。」

靈均在肩輿上笑答道：「覺得好多了，所以出來走走。我記得原先這兒是一大片的白沙地。」

靈犀訝異道：「你怎得都知曉？姐姐曾與你說過？」

墨瓏面無表情,**道：「大公主明察秋毫，在下感表涕零。」

墨瓏拿過金鈴，試著搖了搖，立時另一枚金鈴也在雪蘭河掌心中劇烈跳動搖晃。雪蘭河又道：「我與谷中聯繫，用的也是這枚金鈴，如今你拿了一半，雪五或玄颶上仙若尋我，你的金鈴也會動，到時候你拿個東西罩起來便可。」

墨瓏催促他道，心想有了這枚金鈴，便可時時知曉靈犀是否安好，倒真是個好物件，省得自己日日掛心。目送雪蘭河隱入海中，他轉身看見不遠椰子樹下正排排坐喝椰汁的東里長、夏侯風和白曦，頓感壓力——此事該如何對老爺子說呢？

「小狐狸，你這是關心則亂。」雪蘭河道，「今早上我就見過靈均，也探過他的脈象，他恢復得甚好，並無異常；且漁民屍首上也ｈｅｔｕbｏｏｋ.cｏｍ.cｏｍ沒有幽冥地火的痕迹，沒有證據可以證明行兇者就是他。」

「快說啊！靈犀沒事吧？」墨瓏緊張道。

「哥！」靈犀奔過去，笑吟吟道，「你身子可好些了？今日覺得如何？」

墨瓏當下只能提醒雪蘭河：「大公主說，昨夜裡水府的一名侍衛被襲擊，眼睛受傷，他也看見了紅光。不知雪右使可知曉了？行兇之人會不會來自水府？」他這話已然很明顯,就是想告訴雪蘭河，行兇者很可能就是靈均。

知曉他在諷刺自己，清樾不加理會，繼續道：「此前玄股國人曾經剝魚皮製衣，虐殺我東海水族，這兩名漁民同樣被剝皮，從表面上看，確實很像是東海的報復。但是，行兇者是先吸走他們的精魄，再行取命剝皮。吸□□魄，有違天道，東海即便要報復，也不會做這等自損天命之事。所以，一定是有陰損之人，吸□□魄，同時嫁禍給東海。」

正當她越數越心慌時，忽聽見有侍女前來通傳：「小公主，太子殿下正在院外。」

靈犀讚賞地用手摸摸小魚兒，端著空盤子下了橋。一位年長的侍女接過盤子，笑道：「小公主，你在陸上呆了那麼多時日，想必有很多趣事，若是有空便與我們說說，讓我們也開開眼。」

清樾先瞥了墨瓏,淡淡道：「我相信漁民之死與你無關。」

眼下清樾和雪蘭河都不在水府，若是靈均趁此機會去找靈犀……墨瓏深吸口氣，問道：「你預備怎麼辦？」

「行了，你快回去，千萬看緊靈均。若靈犀有事，即刻告訴我！」

墨瓏問道：「大公主為何相信此事與我無關？」

「對了，我姐呢？」靈犀問道。

「為何要嫁禍東海？」雪蘭河真正心裏想的和圖書是，靈均有沒有可能做此事？若當真是靈均，他為何要嫁禍東海呢，對他又有何益處？

「不用，先讓我緩緩。」靈犀掰著手指，默默數自己究竟得補上多少功課，「每日臨摹小楷，到今日得補全四十六，不對，是四十八遍的《靈飛六甲經》，還得看完《東海商旅述略》、《長物志》……」

靈犀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是自己想著要提防他，想不到反倒是哥哥處處為自己著想，心底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忙示意旁邊的侍女上前來扶他。

執掌東海以來，清樾高高在上許久，幾乎都是她吩咐旁人，而很久沒有被人這樣叮囑過。當下她怔了怔，神情竟有些古怪，似連該說什麼都忘了，微一點頭，轉身便走。

「瞻星院……」靈均緩步隨著靈犀踏入院中，繞過玉石屏障，踏上夜幽橋，展目望去，竟不用靈犀為他一一介紹，他便已說出各處的名稱來，「小重山、靜峰軒、雪盡樓……」

「東海與玄股國已簽下合約，或者是有人想再次挑起紛爭？」清樾也不甚明白。

東海水府，瞻星院內，靈犀百無聊賴地靠在夜幽橋欄上，手邊是一盤芙蓉糕，她掰下一小塊，隨手往上方一拋，成群的黃鰭金槍魚立時像旋風一般朝著糕點捲來，魚群過處，糕點無影無蹤，於是靈犀就再掰一塊……

「大公主有事出府去了。」

雪蘭河思量片刻，從懷中取出一枚金鈴，放在手心之中，金鈴一分為二，變成兩枚小金鈴。他將其中一枚金鈴交給墨瓏，道：「有事找我時，你搖一搖它便可。」

雪蘭河略略一驚,望向清樾：「府中也出事了,怎得未聽你提起？」

此刻，清樾躍出漁船,秀眉微顰，沉吟不語，不知一徑在思量何事和*圖*書。雪蘭河則揚手先解了周遭人的定身咒。

靈犀呆愣住：「……全補上？」

此事清樾從未曾向靈犀提過，她完全不知：「你還會設計園林，我怎得不知？」

靈犀心裏其實很想回去看靈均，畢竟是親兄妹，又是她好不容易才將他尋了回來。墨瓏說過的話她自然記得，但轉念又想，哥哥甫才歸來，身子還在調養之中，于情于理，自己都該過去瞧瞧他。再說只是看望哥哥而已，小心謹慎，莫再觸碰到哥哥，應該就不會有事吧？

「哥哥！」靈犀聞言一喜，她自己雖然出不去，但哥哥可以進來，豈不是一樣的，「快請進來！不不不，我去接他！」

說著她便快步往院門去，果然看見靈均坐在鋪設著海草毛氈的肩輿上，由四隻海龜穩穩噹噹地托著，停在院門之外。

直至清樾走遠，墨瓏才追問雪蘭河：「昨夜靈均可有什麼不尋常的動靜？」

面上的笑意又是滿足，又帶著些許惆悵，靈均嘆道：「這院子，是照著我當年畫下的圖所建的。」

靈犀歡喜得很，下意識就要上前扶他，卻被靈均立即制止住。「小妹，你別誤會。」他溫顏解釋道，「我是擔心你，那日著實有些嚇人。」

靈犀忙道：「你想見蚌嬤嬤是不是？她就在我院子後頭的白沙地里。哥，你若不累，就來我的院子走走如何？姐姐罰我，不補完功課便不許出院子，我想去尋你也不能。」

不待他說完，墨瓏沒好氣地補上一句：「活該長疹子！」

「雪右使莫非也懷疑行兇者是我水府中人？」清樾冷冷道。

雪蘭河面露尷尬之色。

「不是，行兇者是何人還需細細調查，只是這兩件事情一起發生，難免過於巧合。」雪蘭河小心斟酌應對，「大公主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