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雪蘭河點點頭：「我進去與你姐姐說一聲。」他有意無意地掃了墨瓏一眼，小肉球在靈犀懷中折騰得厲害，隨時隨刻都想往墨瓏身上撲，隱身術似乎對它一點用都沒有。

「不是，谷里有事，我得回去一趟。」雪蘭河取出金鈴，捻訣念咒，金鈴上金光乍現，轉而收斂其中。他將金鈴遞給靈犀：「你收好它，我與你聯絡時，它便會振動。你若有急事，也只管搖它，我便能知曉。」

「我口渴，想叫茶水。」白曦尋借口道，朝店小二連連招手。

雪蘭河沉重道：「瀾南上仙病重，雪五急喚我回去，恐怕是、恐怕是……我必須得回谷一趟，望你體諒。」

墨瓏看見靈犀收起金鈴時，衣袍襟口露出烏玉一小角，知曉她一直將烏玉貼身存放，心中甚感安慰。

而台上，八字鬍已扯下了第一塊綢布，展現在大家面前的是包紮整齊的一捆魚翅：「這是東海獨有鯨頭鯊的魚翅，這種鯊魚只在東海活動，大家都知曉東海已經禁止獵捕鯊魚魚翅，所以這捆鯨頭鯊魚翅已是最後的魚翅。」

茶葉在沸水沖泡下翻滾舒展,店小二見清樾等人衣著不俗,有心想要打賞，變著花樣倒水，又是「織女拋梭」,又是「反彈琵琶」，還有「鳳凰點頭」，賣弄不休。待一桌的茶水添完，店小二抹著汗滴,笑吟吟看著眾人。

午時已到，說書人被請了下去，留下驚堂木，有三樣用綢布遮蓋著的物件被抬到台上。一位體態臃腫八字鬍的中年男子登上台，操起驚堂木連拍三下，直至台下眾人皆寂靜無聲，他才滿意一笑：「今日所拍的三件珍品，算得上皆是孤品。咱們m.hetubook.com.com老規矩，底價一千銀貝，價高者得。」

話音剛落，墨瓏便已皺起眉頭，道：「你走了，靈犀怎麼辦？誰來盯著靈均？」

靈犀尚在氣惱說書人,目光定定盯著台上，壓根沒留意到店小二。清樾神情淡然，未有打賞之意。雪蘭河倒是有心，怕店小二尷尬，但他身上壓根沒帶錢兩。靈均也未帶錢兩，徑直解下扇墜子遞給店小二，溫和笑道：「你這茶壺有趣，能不能讓我瞧瞧？」

靈均在旁一直未言語，此時方抬頭向店小二要茶水，又點了幾碟子茶果。此間添茶與別處不同，並非將茶壺送上桌來,而是人人面前一杯蓋碗茶,裡頭事先放好了茶葉。店小二執一長嘴銅壺，立在二尺開外,高高舉起,將沸水自壺中直衝進茶碗,一滴不漏，一滴不濺。

她的語氣全然模仿清樾，聽得清樾側頭睇她，她才噗嗤一笑，朝靈均得意道：「像不像？」

正自心緒煩亂之時，忽有人拍他肩膀，轉頭望去，原來是墨瓏。

「靈均恢復得如何？」

店小二忙舉著長嘴銅茶壺上來添茶。

靈犀氣惱非常，樓上墨瓏即便看不見她的臉，亦能感同身受，不由連連嘆氣。

雪蘭河來不及回答，轉頭去看墨瓏，後者已捻了個隱身咒，只是雖隱了身，卻擋不住小肉球往身上撲。雪蘭河忙揪著小肉球肥肥的脖頸肉，將它送還到靈犀懷中，替墨瓏解了圍。

「是君上讓我告訴你的，恐怕……已是時日無多，看你能不能趕回來。」雪五自己說著，語氣哽咽。

雪蘭河正欲開口說話，忽然袖中金鈴振動，他微微一驚，以為是墨hetubook.com.com瓏，先抬眼望了眼墨瓏，見他並無異常舉動，這才意識到應該是雪五。他忙起身，行到茶樓後院僻靜處，取出金鈴，金鈴漾出的波光中果然出現了雪五。

雪蘭河深吸口氣，鎮定情緒，朝他沉聲道：「我有事得回谷里。」

清樾拿他二人無法，淺淺一笑：「既然都背下來了，甚好，也省得我再啰嗦。」

除此以外，也沒更好的法子了，墨瓏皺眉，忽眼角瞥見小肉球又溜了過來，有腳步聲緊隨其後，還能聽見靈犀的聲音：「丸子！丸子，你別跑！」，已是近在咫尺，想要躲閃已然來不及。

店小二忙道：「客官當心！」

壺嘴極細極尖，靈均用手撫上，不小心指尖被壺嘴劃出了道口子，鮮血滴出……

今日墨瓏看見靈犀與靈均齊齊出現，倒是也發覺了，靈均與靈犀之間總是有意隔著一人，並不與她過於接近。

已有人開始競價，叫價之聲此起彼伏，店小二穿行其中，熱絡地客人添茶水。清樾目光暗沉，面上無甚表情，不知在思量著什麼。靈均只瞥了台上一眼，無甚興趣，倒像是對店小二斟茶更有興緻，目光跟著移動，手指慢吞吞在桌上敲打著。雪蘭河不放心地望了眼樓上，見墨瓏和白曦都在柱后，僅可見一方衣角，還算不易發覺。

「他恢復得甚好，比我料想中還要快得多。」

靈犀驚詫：「這麼急？是谷中出了極要緊的事情？」

「靈犀……」雪蘭河看著她，欲言又止。

墨瓏在樓上看靈犀笑得開懷，目光分外眷戀，心底默默嘆了口氣：她即便和我不在一處，依舊過得很好，並不見傷情，如此也和*圖*書很好。

「三尺六，正正好。」店小二陪笑答道。

雪五點頭，頓了片刻才語氣沉重道：「你若走得開，就回來一趟。瀾南病重，恐怕……」他雖沒有再說下去，雪蘭河已然明白，腦中嗡得一下，陷入一片空白，整個人直愣愣立在當地。

清樾取鮫帕幫靈均裹好傷口，輕嘆口氣，剛要說話，便聽見旁邊靈犀以極嚴肅的口吻道：「這麼大的人了，怎得不知曉照顧好自己，還是這般毛手毛腳的！」

樓上，白曦禁不住好奇之心，也探頭出來，想看看究竟是何孤品，一下子就被墨瓏拉到雕花木柱后。

雪五的表情很是凝重，問道：「你那邊如何？近來可有異常？」

雪蘭河道：「馬上就要走。」

又不能出手教訓這幫唯利是圖的人，靈犀也不想坐在這兒生一肚子悶氣。

雪蘭河努力控制語氣，不讓自己失態，低低道：「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回去。」他收了金鈴，腦子有點亂，想起上次離開雪峰時瀾南的狀況便已很不好，想是此後便病倒了。他和雪五自小在昆崙山上跟隨三青鳥，三青鳥中以瀾南性情最為溫柔，待他們如姐如師，自是親厚非常。此刻聽見瀾南病重，且可能離世的消息，他一時難以承受。以玄颶那麼高的修為，怎得會救不回她呢？

雪蘭河搖頭答道：「距離上次已有月余，再也沒有任何異常事件。水府中沒有，海面上也沒有再出現漁民遇襲之事。」

「嗯？」靈犀也察覺到雪蘭河面色不對，「你不舒服么？」

「這些日子我一直都留意著靈均，從他身上並未發覺任何異常，基本上是不必再擔心有幽冥地火的殘留。」雪蘭河道，「ｍ.hｅｔｕbｏｏｋ.coｍ•cｏm而且他對靈犀甚是愛護，自己一直很謹慎，不與靈犀有接觸，生怕再次發生槍冢中的狀況。我想，你真的不必過於擔心。」

雪蘭河點頭：「金鈴上頭有我的些許靈力，用於聯絡應當是足夠了。」

「我……」雪蘭河思量片刻，想了想如何才能妥善安排好，「我會把金鈴留給靈犀，她若有事便可知曉，而且你也可以和她聯繫。」

清樾原並不在意，此時轉頭望過來，才發覺靈均傷了手，忙探身來看。靈犀與雪蘭河也是微微一驚。靈均縮回手，溫和笑道：「不小心劃了道小口子，你們莫要大驚小怪。」他復將銅壺遞還給店小二，示意無事。

墨瓏氣惱道：「你們天鏡山莊的人做事能不能靠點譜！說走就走？！」

「你何時走？」靈犀問道。

孤品？靈犀十分好奇，等著他將綢布揭下。清樾等人也都望著台上。

魚翅是易脫手的貨，很快被人買走後，八字鬍又扯下第二塊綢布，一整件由魚皮製成的袍子。「這可不是一般的魚皮，這張皮是從一頭小鯨魚身上剝下來，完完整整，沒有任何損傷。」八字鬍拍下驚堂木，「從今往後莫說這整張的鯨魚皮，連尋常的魚皮製衣都買不到了。」

靈犀隨著雪蘭河回到茶樓內，墨瓏方顯出原身，輕吁口氣，看著菱花格內靈犀的背影，心中甚是不舍，想著方才一刻若能再拖得長一些多好。

靈均饒有興趣地接過大銅茶壺，用手量了量茶壺的長嘴，笑問道：「這得有兩、三尺吧？」

「不急，再等等。」清樾比她冷靜得多，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墨瓏在旁，也看著靈犀，感覺已經許久未曾這麼近地看過她，近到能聞hｅｔuｂｏｏｋ.ｃom.cｏｍ到她發間東海紫藻的味道，看見她微微上揚的睫毛。

靈均看著清樾笑。

還以為當真是什麼珍奇物件，靈犀看那捆魚翅至少有二十來片，也就是說，至少有十來條鯨頭鯊被割下魚鰭之後無助地躺在海底等死，心底怒氣又起。

雪蘭河朝他道，「金鈴上我會加一道防護，對靈犀有保護之用，若她有異常我也能立時知曉。」

聽聞瀾南病重，墨瓏一愣，想起上次見到瀾南之時，她已是老態龍鍾，眼下她病重，雪蘭河要趕回去實在無可厚非。他默然片刻：「我擔心，萬一出事怎麼辦？」

墨瓏估摸著靈犀當下氣得跺腳，搖頭嘆氣。白曦捧著蓋碗，嘆道：「剛和東海打過仗，轉眼就開始奇貨可居，這幫人可真閑不住。」

靈犀追到茶樓後院，堪堪撞到雪蘭河時才剎住腳步，笑問道：「咦，你躲在這兒作甚？」

靈犀拿這金鈴，喜道：「當真？沒有靈力也能用它？」她因為沒有靈力，好多法器都用不了，甚是鬱悶。

壺嘴尖口上尚留著他的一滴血，沿著長嘴內側，緩緩淌向壺內。

墨瓏隱在樓上雕花木柱邊，居高臨下，因店小二背對著，正好擋住靈均，他並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只是隱隱聽得見話音，覺得靈均倒真是性情溫和之人。作為一卵雙胞的兄妹，相較起來，靈犀脾性便急多了。不過兩人出手都甚是大方，想來是被清樾慣出來的。

「你在這兒作什麼？」墨瓏問道，隨即發覺雪蘭河臉色不對，「怎麼了？」

「姐，我們走吧。」

店小二瞧扇墜子上是蝦須圍著一枚光華流轉的大珍珠，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忙接了過來，遞上茶壺笑道：「這裏頭是沸水，客官您小心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