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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的照片，像是石板，上头凹刻的模糊线条，边沿还长了青草。

木代說：「不用找了，我想向你打聽個人。」

忽然又扭扭捏捏，伸手直直指向不遠處：「他也長的像。」

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点了张图出来，递给曹严华。

她想過去打聲招呼，才剛邁開步子，手機響了。

有幾個號碼，她還是記得的。

木代找了個公共電話，給鄭梨打電話說，有事，晚飯檔可能趕不回去。

六點過一刻，終於看到對街出現了一個推著玻璃攤車的老太太。

他辞了聚贤楼的工，晚上在酒吧帮忙，白天时间几乎都耗在凤凰楼。

曹严华觉得信息量有点大，很多线在脑子里开始打结。

他选了远离吧台的墙角位置，点了兰州炒饭，加一份羊肉肋排，一瓶可乐。

老太太臉一揚，表情里透出刻毒的意味來：「死了！這個女人，心腸壞的！」

羅韌回撥，已經不通了，他想了想，自己掏出手機，依著號碼錄入，剛輸入前幾位，系統自動比對跳出一個疑似相似號碼。

曹严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是第二根？相同的……第二根？”

曹严华接过来细看。

電話掛了。

她同木代說，這條街上，到了晚上，八點來鍾的時候，就會有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出來擺攤，賣自家腌制的葷素辣串，不管賣完賣不完，十點一過就收攤。

說：「木代可能是回家去了。」

第一张，有人蹲在河边俯身饮水，身后站了个人，蹑手蹑脚，偷偷靠近，像是意图去推。

原來羅韌也在，大概是等著到點帶聘婷回去吧。

木代的腦子嗡嗡的。

木代百感交集，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周圍很吵，但是感覺上，長長的街巷，只站了她一個人，冰涼的風一拂，把整個人都吹透了。

曹严华颠颠跑到吧台，拿了纸笔又回来。

阖着是来吃午饭，吧台后头，郑伯抬头强调：“罗小刀，你吃饭一样要给钱的。”

單看羅韌的臉色就知道自己猜的不對，曹嚴華有點尷尬，他知道自己邏輯推理不行，不長智商光長肉。

又覺得自己問的多餘，第一根，漁線人偶，兇案地點一變再變，凶簡當然是在移動了。

店主忽然想起什麼：「哎，倒是有一個人，沒準……」

羅韌過來扶住她，霍子紅說：「https://m.hetubook.com.com我有點站不住，你讓我坐下。」

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霍子紅喃喃：「她問我，她有沒有艾滋病，問我以前的身體檢查有沒有……」

——她得了愛斯病，那個病，沒有不死的……

“在浙江的一个古镇，石板桥，你看到的是踏脚的石板画，连着的。”

笨不能只他一個人笨。

没客人的时候，他就自己找事忙活，洗洗碗、擦擦地、算算账什么的。

小囡囡是她生的。

罗韧笑。

然後，他想起那個電話了。

霍子紅不由自主地就把電話遞給他。

老太太正幫她裝串，塑料袋在乾結枯瘦的手指間嘩嘩作響：「嗯。」

「被人發現了，打的要死。人家說，她那個病，潛伏很多年，得有十來年吧，嚇人啊，我記得她還有個囡囡，小囡囡是她生的，病根肯定也帶下去了，但是那個囡囡就不見了……」

霍子紅退在樓梯後頭安靜的角落裡。

午飯過後，木代告半天假，向鄭水玉支半個月的薪水。

炎红砂和一万三两个不像他那么尽心，但时常冒头，算是常驻，至于罗韧……

她覺得鼻子有點酸。

愛斯病？aids？木代心頭激靈靈打了個戰。

从浙江古镇到广西合浦，曹严华画了一下脑图：这是跨了大半个中国的幅度啊。

曹严华问：“有事啊？”

霍子紅的心險些跳漏了一拍，脫口問了句：「是木代嗎？」

羅韌說：「她自己都不確定，要返回頭來問你，不可能是近期的輸血傳染或者性傳播，最大的可能是母體帶出來的，她在打聽她母親的事……電話是從哪個地方打來的？有區號嗎？」

木代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你知道？」

私底下，曹严华和一万三炎红砂他们讨论过木代的去向，曹严华和炎红砂都忧心忡忡，只有一万三无所谓，他甚至对他们的忧虑感到不理解。

——她那個病，潛伏很多年，她還有個囡囡……

“有饭吗？”

木代遞了張一百塊過去，老太太接過來，對著玻璃櫃里懸挂的電燈照了又照。

霍子紅腦子裡一片空，機械的往前走，走了兩步才發現方向不對，前頭是牆。

木代想起鄭水玉的話，覺得自己的確也沒怎麼為自己打算，眼下她似乎是提起和_圖_書十二萬分的熱情去過「現在」，但是，不考慮未來。

霍子紅扶住牆，手臂一陣微顫。

木代張了張嘴，沒有說話，耳邊忽然亂作一團，頓了頓，她忽然轉身，快步離開。

霍子紅在樓上看了會書，下樓想喝杯東西，走到吧台時，看到聘婷趴在吧台上，托著下巴看一萬三調酒。

曹嚴華終於明白了：「它……凶簡一直在移動？」

陽光很好，她慢慢踱到記憶中的那個老地方。

羅韌離開，又很快回來，給她遞了杯水。

罗韧点头。

真是稀客。

東西一買，就算是客戶，店主比方才熱情很多，主動跟她搭訕：「這麼著急找人啊。」

如果没记错，五珠村海底的巨画甚至不是全的，老蚌根本没来得及完成第三张。

又指身後的樓，好像當燈火通明的商務樓還是那幢暗沉沉的老樓：「那時候，整幢樓都沒那麼穿的。還化妝，正經女人化什麼妝！」

聲音有些大，羅韌抬頭朝這裏看了一眼。

晚上，永遠是酒吧最熱鬧的時候。

「是木代打來的吧？」

曹嚴華的腦子徹底當機：「要麼，喊我三三兄和紅砂妹妹一起研究？」

他手指点在触屏上，把三张照片翻来覆去的看。

老太太說：「這個女人心腸壞的，人家說，得了愛斯病，血也是髒的，她自己用針管抽了血，往同樓住戶的鍋里滴……」

總算是有了一線希望。

“说是当地的风俗，把一些罪案刻在桥板上，任人践踏，就可以让这种恶事不再发生。每座桥板的画都不一样，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甚至有一座，刻的是男女偷情伤风败俗，踩的人尤其多，以至于线条都快看不到了。”

曹严华正胡思乱想，门口出现一个人，先还以为是客人，脸上端了笑正要迎上去，下一秒反应过来，是他小罗哥。

“所以，神棍的意思是，新的凶简，在浙江的这个……古镇？”

木代笑笑。

整的跟一萬三在做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木代的眼前有點模糊，視線里有個電話亭，木代跌跌撞撞過去，掏出零幣，一連塞了好幾個，伸出哆嗦的手指撥電話。

霍子紅逗她：「他是你小刀哥哥？」

打完電話，就近找了個茶座，點了咖啡，還有冰淇淋，別看南田縣是小地方，消費檔次並不低，兩樣點單耗去她小和*圖*書一百。

往后翻，一共三张。

她模糊記得，當年的老樓，灶台都在走廊里，一到午餐時間，整條走道都飄香，有時候，鄰居走過，會揭開別人家的鍋蓋瞅一眼，問：「吃什麼呢？」

她神秘兮兮，板黃的殘牙在燈光下泛著亮，聲音壓的低低：「人家都說，她知道得了病之後，把囡囡掐死，扔到河裡了……」

凤凰楼的生意终于如曹严华所愿，一天天慢慢好起来。

老太太喉嚨里發出嚇嚇的聲音，像乾笑，又像裹著痰，說：「她啊。」

木代沒來由的有點緊張，盡量平靜的說下去。

鄭水玉數了錢給她，說她：「沒你這麼過日子的，做人，尤其是女孩兒，得為自己打算打算啊。」

第二张，先前那个饮水的人正被后一个人摁在水里，双手上举，似是拼命挣扎，远处，飞奔而来第三个人，像是听到呼救前来阻止。

那頭沉默了很久，呼吸急促。

聘婷理直氣壯：「他是！」

曹严华觉得也合情合理：他大概为了妹妹小师父在担心吧。

她不懂木代的問題是怎麼回事，就是覺得一陣陣沒來由的心慌，盡量平靜地去回答木代的問題：「何醫生那裡，是安排給你做過身體檢查，各項都正常，血常規也查過……但是你說的這種，常規檢查是查不出來的……木代？」

霍子紅回過頭，盯著羅韌的臉，想向著他走，剛邁開腳，腿忽然一軟。

老太太含糊著：「她跟人家睡覺，人家女人上門來鬧，頭都砸破了。」

开口就问：“还记得五珠村海底下那幅画吗？”

木代一臉的坦蕩：「真沒有。」

难怪线条模糊，千人踩万人踏的。

店主對木代說，這人是上了年紀的，要打聽二十年前的事，找她沒準有門。

羅韌問了個問題：「你覺得，它是在亂動呢，還是有自己的規律？如果有規律，它是按照什麼樣的路數在動？」

城市變了，老樓已經拆毀重建，但總有些東西沒變，讓她篤定，就是這個地方。

他基本不出现。

身後，忽然傳來羅韌的聲音。

問的最後一家是個小超市，依然無果，木代嘆氣之餘，給自己買了些日用品。

鄭水玉打死不相信她沒有錢：「你是藏在內衣口袋或者什麼秘密地方了吧？」

——得了愛斯病，血也是髒的……

曹严华惊讶：“三和*圖*書张？”

她先不問，撿了好多串串，各色各樣，付錢的時候，覷著老太太臉色不錯，才說：「奶奶，我跟你打聽個事兒，這一片……以前是不是個四方方的舊樓啊？」

霍子紅兩手撐住地，覺得喘氣都有些困難。

她咬牙切齒：「我聽說，她得了愛斯病，那個病，沒有不死的。」

罗韧看出来了，说：“纸、笔。”

自己打過這個電話？或者這個電話也打過給他嗎？羅韌完全沒有印象，他留意了一下通話時間。

想了想又补充：“当然了，画面比较含蓄，不会很露骨。”

她的形容里，老太太尖刻、小氣、摳門、愛佔便宜，有一次攤位擺在一個商鋪門口，店主嫌她佔著地方妨礙生意，她一跳三尺高，說：「我打小就住這了，左左右右我都踩過腳，狗屁是你的地方了……」

“还有，石板桥很有年头，至少是解放前修的。”

曹严华咂舌，把这些刻在踏脚石板上去“践踏”，劳动人民的想象力和穿凿附会的能力真是无穷无尽。

「紅姨？」

是個不認識的號碼。

為什麼呢，大概是對未來，總也沒什麼期待和信心吧。

第三张，水底沉着饮水人的尸首，赶来施救的人正把凶手摁压在地上。

霍子紅過去，想讓一萬三給調杯什麼，還沒來得及講話，聘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推：「噓，噓，小刀哥哥在做事！」

新樓商務住宅兩用，底層很多商鋪，上頭當寫字樓，街道上很多車，互相搶道。

万一真是个细思则恐的词儿，就怕这个万一。

从最开始的没有客人，到一天两三桌、四五桌，尽管按照一万三的说法依然是每天连本都收不回来，但曹严华觉得，从无到有，就是巨大的飞跃了。

木代像是沒聽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專揀燈光不亮的地方走，到最後簡直是用跑的了。

木代趕緊出去，小心地避讓車輛，站到攤車面前。

羅韌說：「先來吃飯，先遇到你，就先跟你說了。你遇到他們，就跟他們說說好了。」

炎红砂说：“万一呢？”

「有一個女人，那個時候，二十多歲吧，三十不到。打扮的好看，化妝，穿高跟鞋，很多時候穿紅色的高跟鞋……」

她腦子亂作一團，想起剛剛那通電話，木代整個人也是亂的，帶著哭音問她：「紅姨，我是不是有艾hｔｔps://ｍ.hｅtｕbｏok.cｏｍ•cｏｍ滋病啊……」

先不急着吃，示意曹严华坐下。

霍子紅接聽：「喂？」

木代一家家進去打聽。

——“你们以为我国是有多乱？她一个成年人，自己做决定，身上还有功夫，哪那么容易就出事了？”

羅韌說：「這隻是神棍託人去查，發現了的。而事實上，中國很大，隱秘的地方太多，你怎麼知道，這幅畫沒有出現在其它地方呢？」

老太太叫她：「姑娘，你的串串兒……」

木代笑笑，揣上錢就出去了。

曹嚴華小心翼翼猜測：「用了六十年時間，從浙江到合浦？」

罗韧在纸上画了中国的地图轮廓，东部浙江的位置打了个三角，南部广西合浦的位置打了个三角，用条弧线连了起来，旁边写了个“至少>60年」。

每一根凶简都有一个甲骨文的字，又叫简言，理论上，应该各不相同。第二根凶简的字是“水”，这桥板上的画又跟第二根完全相同……

「那從前，住在樓里的人，你有印象嗎？」

末了自己也不知道停在哪裡，周圍還是有人、有燈光、有聲音，她低頭看自己的手，看手背上淡青色的筋和忽然間就沒了血色的皮膚。

罗韧拉掉可乐的拉口，仰头喝了一大口，碳酸带气的后劲上来，冲的鼻子和喉咙发痒。

羅韌半跪下身子，扶著她坐到地上。

循著指向看過去，霍子紅有點意外。

老太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相信有這檔飛來的好事，又似乎對鈔票的真實性產生懷疑，更加仔細地去檢查鈔票的真假，還伸出食指蘸了下唾沫，在紙幣的邊緣處捻了又捻。

居然真的打聽到。

她坐在靠街的位置，慢慢啜吸著咖啡等白天過去，腦子裡什麼都不想，眼底像幕布，映了一輛輛過去的車，一個個過去的人。

——小囡囡是她生的……

记得，一万三后来特意重新画过，就张挂在存放凶简的房间里以作参考，那算是个凶杀场景，溺死。

“神棍昨晚上给我打电话，说是在另一个地方，也发现同样的画了。”

霍子紅看他。

「你知道她後來……去哪了嗎？」

沒有收穫，店主大多是外來的，偶爾遇到幾個本地的，年紀又都不大——二十年前，頂多是十來歲的小孩，很多事情都沒有印象。

老太太沙啞著嗓子，把裝好的塑料袋遞給她：「這個不好說，十八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