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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簡

作者:尾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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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卷塵垢 尾聲

第四卷 風卷塵垢

尾聲

據說是途中痛暈過去了。
炎紅砂說:「你的媽媽不就是你的責任嗎?」
羅韌忽然冒出一句:「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
畫面漸漸清晰,漾在水波中,近在咫尺的逼真。
都在哪呢,是各自為營,還是同聲呼應?存在是為了什麼?害人又是為了什麼?為什麼並不聚到一起,而是天南海北的散落?
所以在各種器官里,她的心臟需要極其強大,逼迫的其它臟器為心臟移位。
羅韌先前的顧慮是合理的,儘管嘴裏被塞了布,木代還是聽到項思蘭幾乎是撕心裂肺般的,從團布的縫隙間逸出的聲音。
一萬三喃喃:「幸虧她影響不了我們,不然的話,她永遠不會被抓住吧?」
凶簡已經取出了嗎?木代的眼角餘光覷到曹嚴華打的那盆水,水面晃個不停,有淺淡的血色正慢慢暈開。
進化?木代抬起頭看羅韌。
「這種進化,其實現在也在發生。有設想說,未來,當科技發展到一定的水準,人不需要再去行走去勞動的時候,四肢可能會慢慢退化,大腦則會越來越發達。換言之,你身上常用的、功能需要加強的器官會更強,而不需要用的器官會消失。」
木代的目光越過他,看向不遠處,項思蘭那間透出亮光的屋子。
木代說:「我知道你不方便說話,也不方便點頭,你只需要眨眼睛就行了,有,還是沒有?」
羅韌覺得慶幸,截止目前,凶簡雖然是一次比一次詭譎難測,但好在,都還是有破綻的。
風並不涼,但是羅韌的胳膊上,開始激起顫慄的涼意。
那時候,她就是一個不隱形的「隱形人」。
木代笑笑:「不會又是跟狗有關的水影吧?」
這一下子猝不及防,連羅韌都止不住心中一凜,木代和炎紅砂幾乎是同時後退一步,一萬三頭皮發麻之下,居然一把抓住了羅韌的胳膊。
項思蘭還是不回答,木代咬住嘴唇,就那麼盯著她。
炎紅砂跟著曹嚴華,氣喘吁吁跑近。
而在送親隊伍的末尾……
羅韌說:「管它是不是立體的,還不是一樣看。」
羅韌把注射器一推到底。
她聽到羅韌問項思蘭:「你記得所有的事情對吧?」
抬頭看,遠處的大路上,手電筒光柱在繞著圈的掄划,估計是曹嚴華接著炎紅砂了。
然而並沒有,什麼都沒有,她嘆了口氣,走到門外,倚著牆坐下。
木代笑笑,指著屋裡說:和_圖_書「那是我媽媽呢。」
木代沒聽完,也似乎不準備聽,轉身就向門外走。
羅韌心裏輕輕嘆了一口氣。
羅韌沉默了一會,說:「項思蘭現在的情況,其實有點像進化。」
項思蘭在地上劇烈地翻滾著,心口處的那個凹洞,居然在慢慢地平復。
說:「她的客人,對我越來越好,給我買糖吃,給我塞錢,叫我小不點兒。」
他說:「你們試著回想,中學的歷史課上,由猿變人的歷史,一開始體毛長、四肢行走,腦量小,後來慢慢的,直立行走,腦部變大、變圓,原始犬齒變短——不管是從外觀到內部結構,其實是發生了變化的。」
項思蘭愣了一下,眉頭狐疑地皺起,目光不定地打量著她。
如果留著沒有作用,割了又無妨礙,以後會不會自然消失了?
說完了,又忍不住問木代:「如果她真是你媽媽,你預備怎麼辦?你會留下來,跟她生活在一起嗎?」
「這樣的故事都能傳的有板有眼。那麼關於凶簡到底都是些什麼,為什麼為惡,如何克制,居然一點記錄都沒有嗎?」
木代說:「如果她經營的更完善、更久,周圍的人,說不定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吧?」
看見了,那是一條狗,蹲伏著,眼睛直直看著轎子遠去的方向。
「紅砂,你對你媽媽有印象嗎?你想她嗎?」
木代沒辦法,只好找了塊布,團揉了塞進項思蘭的嘴裏。
羅韌看著木代的側臉,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頓了頓,他重重咳嗽了一下。
那是喜轎,吹打的送親隊伍,還有邊上的房屋。
項思蘭臉上的表情驟變,身體不受控的四下撞盪,心臟開始劇烈跳動,血絲漸漸瀰漫成血霧。
木代反而笑起來。
羅韌推門出來,看到兩人肩並肩坐在三輪車后斗邊。
她有點不知所措,木代忽然又笑起來,說:「沒什麼,我有點急了。」
炎紅砂帶她往邊上走,在那輛電動三輪車上坐下。
然後咳嗽,像在清嗓子,但努力之下,發出的還是怪異的聲音,然後又痛的噓氣。
曹嚴華晃著手電筒一溜小跑的離開,去大路上接炎紅砂。
她就那麼躺在床上,與先前的猙獰狠戾不同,眼睛里多了很多警惕。
蘊紅色的一灘,起初幾乎將盆水染紅,然後,變作了一絲絲的,在水裡穿梭著的,極細的血絲。
羅韌說:「先進來吧。」
——和圖書她這樣的,還算是人嗎?
她說:「哦,那就是了。我就是跟你說一聲,後來,她在孤兒院里就病死了。」
羅韌的動作一頓。
很好,酒精、棉球、皮管、鑷子,一排一次性注射器和針頭。
項思蘭已經被曹嚴華和一萬三扶睡到床上,大汗淋漓,頭髮都已經濡濕了,雙目緊閉著昏迷不醒。
炎紅砂自顧自地絮叨:「你要是留下來,我以後見你就不方便了吧?還是你會把你媽媽帶到麗江去呢?」
木代愣了一下,下意識答了句:「她不會講話的。」
那天早上,她很早就被項思蘭叫醒,坐在小桌子邊上喝米湯,菜碟子里罕見的有個煎雞蛋,金黃,橢圓。
初始,並沒有什麼動靜,項思蘭臉上像是帶著冷笑,眼珠子凶戾地轉著,看每一個人。
木代聽到一萬三在問羅韌。
喉嚨里咕隆了一聲,含糊的說:「尼……孟……」
炎紅砂搖頭:「我爸和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出車禍死了,我小時候,被同學欺負嘲笑的時候,會想他們。後來,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
後來,母親就領著她出門了,拎了幾個洗好的,大大的桃子。
炎紅砂回頭看他。
木代在屋子裡翻翻看看,試圖去找出些能夠喚起回憶的物件或者痕迹。
那些人,她甚至分不清他們的臉。
她沒聽,越走越快,羅韌沒辦法,低聲說了句:「你們待在這兒。」
還拎了個醫院的塑料袋,近前時,往這邊一甩,羅韌抄手接住。
炎紅砂抱怨:「這種東西,人家不肯賣的,我說了不知道多少好話,還另外塞了錢……」
羅韌覺得腦子真不夠用。
羅韌示意炎紅砂幫忙,把項思蘭的袖子擼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久爬行的關係,她的小臂粗壯,摁上去有點鐵硬,看起來像是大腿上的腱子肉。
曹嚴華趕緊端著水到屋子的另一面,生怕被項思蘭四下掙扎著踢翻。
再然後,被注射了血的那條胳膊忽然痙攣似的一抽。
項思蘭動作吃力的,撐著床框想坐起來,然而只要稍微一動,胸口就痛的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木代輕吁了一口氣,問羅韌:「你看見了嗎?」
一萬三斜了他一眼,語氣里多少有點揶揄:「聽你的意思,這世上還應該有本傳古奇書,來記載怎麼樣應對凶簡。」
說到這裏,羅韌頓了一下,忽然想到青www•hetubook.com.com木。
羅韌說:「傳說中,老子過函谷關,令官尹喜前去阻攔,攔下了一部《道德經》,還請他將凶戾的力量引於七根凶簡,用鳳凰鸞扣封印。」
一萬三先看出玄虛來:「立體的?」
羅韌說:「項思蘭這種情況,原理我是不大清楚。但是很顯然的,她用來影響人的力量出自於她的心臟,木代之前在熱成像儀里也看到過,那股所謂的『風』,是源出她心髒的一種力量。」
項思蘭醒了。
他說:「那隻狗不是專門看了你一眼,每個人都被它看了……」
這話有點拗口,羅韌想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
木代怔了一下,這種可能性,她想都沒想過。
「為什麼?」
和上一次血線只是在水面上排列出畫的線條不同,這一次,那些血絲穿插編織著,自水底而起,或橫或豎,或斜插。
凶簡附身時,對她身體器官的改造或許是長年日久的緩慢變化,但恢復卻是瞬間和粗暴的,那些挪開的骨頭要扭曲回來,移位的臟器要重新佔位。
難得他會有問題,一萬三和木代都看他。
哪怕項思蘭嘴裏問不出一個字,能帶走第四根凶簡,也是功德圓滿,而根據之前的經驗,用五個人的血逼出凶簡,比讓項思蘭「假死」這種方式要穩妥的多。
羅韌一怔,炎紅砂失聲說了句:「木代,你不是……」
還有三根呢。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木代是最後一個回頭的,甚至站的位置都偏後。
「現在是不會講話,很難說恢復之後會不會,萬一慘叫,有人路過了聽見,很麻煩。」
這幾次,也總結出經驗來了,最先出現的水影總是跟狗有關,而真正提示下一根凶簡特徵的圖像,總會隔一段時間之後才隱現端倪,而且晦澀的幾乎難以解讀。
幾個人都進屋,關門,曹嚴華不待吩咐,就去找了個桶,裝了水放在邊上待命,窗戶是都砸破了,但一萬三還是很盡職的把窗帘都拉上。
木代忽然激動:「她為什麼就是我的責任了?她都不要我,我從來都沒跟她一起生活過!」
也對。
直到項思蘭說了句:「是給你吃的。」
母親就在邊上,笑著,偶爾皺眉頭,但從不說什麼,也從不得罪客人。
他追出去,看到她纖弱的身影在稻禾地里穿行,衣物布料和稻禾的秸稈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凶簡離身之後,她的身體會保持現在m.hetubook.com.com這個樣子呢,還是會恢復正常?
但是……
她一邊喝,一邊偷偷看那個雞蛋,目光很快掠上去,又很快收回來。
一萬三敷衍著嗯了一聲,他雖然從來沒有正規上過學,但這種常識還是知道的。
羅韌停頓了一下,對木代說:「找塊布,把她嘴堵上。」
開心壞了,抓起來就吃,小手上油汪汪的。
尖細的針頭推入,這一點刺痛當然不算什麼,項思蘭翻瞪著眼,鼻子里嗤嗤的聲音。
她牽著項思蘭的手,問:「媽媽,去哪兒啊?」
該怎麼跟曹嚴華解釋清楚呢,這就像看3d電影一樣吧,你覺得那隻狗是在看你,但實際上,所有的觀眾都這麼覺得。
依著羅韌的吩咐,曹嚴華給炎紅砂打電話,讓她儘快趕過來。
只曹嚴華沒動,半晌,他顫抖著回過頭來,問羅韌:「小羅哥,剛剛那隻狗專門……看了我一眼。」
再然後,聽到羅韌沉聲說:「好了。」
是啊,這稀奇嗎,這段話,這中間的故事,他們每個人,都能倒背如流了。
木代胸口起伏的厲害,她忽然推開身前的羅韌,大步走到床前。
木代笑。
回過頭,木代已經擼起袖子,讓羅韌抽血了。
羅韌走過去,幫她把頭髮和稻穗分開。
推開門出來,空氣是比屋裡清冽些了,但是窗子都是破的,悶哼的聲音還是一直往耳朵里竄。
項思蘭說:「去沒有壞叔叔的地方。」
木代說的沒錯,項思蘭可以影響周圍的人,讓自己成為一個視覺盲點,也就是說,她明明生活在這周圍,整天在人前晃過,但是每個人在被問及她時都會茫然回答:沒有啊,沒見過這個人啊,沒印象啊。
木代反問:「我為什麼要留下來?為什麼要把她帶到麗江去?」
羅韌又叫她:「木代!」
於是自覺擼袖子,一個接著一個。
消毒瓶里,五個人的溶血還省下一些,羅韌說:「考慮到上次的情況,把血注入盛放凶簡的水中,可能會出現一幅水影的。」
羅韌輕聲說:「她現在不習慣說話,大概要緩兩天。」
問她:「你還好吧?」
青木跟他聊起過自己小時候動的第一則手術,割闌尾,羅韌記得自己還問他,那麼小就得了闌尾炎嗎?
「想起她為什麼把我送走了。」
會親昵的摸她的頭,給她塞錢,說「喏,拿去買糖吃」,把她抱在懷裡,不管她對此多麼反感和討厭。
這一次,她停住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後慢慢轉身。
羅韌回答:「我確實是這麼希望的。」
木代還是看項思蘭:「有還是沒有,眨下眼很難嗎?」
再然後,那條狗的眼珠子,忽然向邊上動了一下。
一萬三忽然驚呼了一聲:「看她心口!」
羅韌把消毒瓶的瓶口下傾,將剩下的血倒入盆中。
羅韌給炎紅砂使眼色,炎紅砂懂了,過來拉著木代的手說:「咱們出去吧。」
項思蘭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表情,眼睛隨之眨了一下。
她盡量偏頭,深深的噓氣,咣當一聲,項思蘭掙扎的太厲害,從椅子上摔下來了。
風吹過,她的長發揚起,有幾縷掛在拂過的稻禾穗上。
像什麼?像小時候聽到的故事里,孫悟空鑽進了鐵扇公主的肚子,東一拳、西一腳,那種痛苦莫過於此吧。
兩旁是看熱鬧的路人,撿鞭炮的孩子,中國民俗里,這應該是很常見的送嫁場景了。
說話間,偷偷摸摸地探頭朝屋裡看,剛才過來的路上,曹嚴華已經揀緊要的跟她說了,但倉促間詞不達意,撩撥的她又是好奇又是忐忑。
羅韌之前說,心臟不是外裸的,外頭覆蓋了透明的表皮,現在終於看到,無數根細如發的血絲,像是行進中的最密的蛛網,瞬間覆蓋了那顆心髒的表面。
羅韌叫她:「木代!」
青木回答:不是的,因為闌尾沒大的作用,萬一發炎又很要命,所以我們日本人,有很多人,很小就選擇割掉闌尾。
炎紅砂嚇了一跳:「你別急眼啊,我就是說說。」
五管血,都注入一個消毒瓶,混合之後,再抽進一個針管里。
這抽搐就再沒停止過,一路攀上肩膀,下行,到胸腔。
然後就到了那天早上。
剛剛那一幕的確心驚,但曹嚴華的反應也的確讓他哭笑不得。
羅韌上來,說:「木代,這件事不忙問……」
問她:「是不是又想起些什麼了?」
木代甚至覺得,再看下去的話,那顆心都要爆裂了。
徑直問她:「你記不記得,二十年前,你有個女兒,後來,你把她送到孤兒院去了?」
是否有關,試一下就知道了。
房屋的式樣是老的,和上次看到的那幢宅子一樣,距今至少有上百年。
因為,身後正傳來呻|吟和撐著手臂起床的聲音。
畫面上,幾乎所有人物,都是向著那喜轎去的,只有那條狗,在擁擠的人群之外,身周一片詭異的空洞和落寞。
——凶簡如果離身,她會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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