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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鍋·我和罪犯玩命的日子

作者:常書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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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六十一章 覓蹤何其難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六十一章 覓蹤何其難

「別聽他啊。」姚管理員叫囂上了:「一句話買他一本書,這老傢伙賣不了書就出這餿主意……哎白毛,你連警察也宰呀?別給我找麻煩啊。」
「我也不相信,他腦袋上頂一堆處分,都抓錯人搞的。」
一句話有點露餡了,明顯是市井爺們之間的拌嘴,那有剛才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簡凡被逗得呵呵直傻笑,這市井百態之中,敢情樂子多得很。附拾皆是。
簡凡客氣之至,又把書當談資給老頭放攤上,四百二等於白出了,老頭這下倒接受了,坦然而言之:「哦……小曾呀,呵呵,是個好人……我來大原混飯的時候啊,第一天擺攤就被小混混給搶了一半,還是小曾幫的忙,一轉眼二十年了……小曾的家學淵源啊,對於宋元明清時代古籍辨別很在行,紙質、線裝、墨色、裱糊一看一捻便知,我當時也學了個三腳貓功夫,一見他是驚為天人吶……當時這條街上啊,他有個外號叫曾三眼,就是說他長了第三隻眼,別人看不明白、看不懂的東西,他能看得出來,但凡有拿不穩主意的古錢幣、古籍,都要請小曾過過法眼,店面最老的博珏閣他是常客,好幾家都想請小曾坐店,可小曾呀,沒法說,守著那鐵飯碗還就不願意出來……可惜呀,一晃十幾年都沒見過人了……好像我聽說他得了個什麼寶貝,舉家遷走了……這個市場要是小曾在呀,淘上二十年過來,早應該成千萬富翁了……」
老頭謔笑著,看著簡凡忘了拿書了,掂了本放到簡凡面前,笑著說:「這一行要富都是一夜暴富、要發橫財,都比較大,具體有多少,那就是未知數了,他不說你永遠不知道。」
老頭看樣已經淡看人生了,波瀾不驚地緩緩道來,不過話里多是和古董行業相關的事,而這些事簡凡大多不太明白。老頭的話快要接近尾聲的時候,簡凡看著人群里的肖成鋼慌裡慌張地奔上來了,感覺有什麼事,匆匆告辭了老人,一起身就被奔上來的肖成鋼一把拉走了,邊走邊說道:「快快、鍋哥,張傑有巨大發現,要向組hetubook.com.com長大人彙報……」
「是嗎?您怎麼看出來了。」簡凡笑道。
簡凡這次頗背,這個組長當得比組員們還背,壓根就一點線索沒有,從肖成鋼牢騷滿天的話里組員們聽得出來了,這些天凈在南宮古玩市場里的逛悠,還是屁事沒幹。
「他說他發現了嫌疑人了。他讓你趕緊歸隊。」
「什麼什麼?什麼發現……還巨大,你會不會用詞。」
簡凡驀地被倆人說話逗樂了,敢情這也是江湖道理,口不落空。嘻笑了笑,那白老頭不樂意了,剜了姚管理員一眼,沒好氣地訓斥道:「姚胖子,我可沒少交管理費啊,那有這麼攪人生意的?」
老頭的眼神里閃過一絲詫異,沒有接,簡凡笑著勸道:「大爺,佔用了您的時間,知道了不少情況,按勞取酬嘛,您別客氣。」
「有,都有,警察能遮半邊天,剩下的半邊就自己解決了。做生意靠嘴、搶生意可就靠拳頭了。」
一問三搖頭,看來老頭對於姚管理的不感冒沿襲到自己身上了,簡凡想了想,眼骨碌碌轉了轉,這書攤的生意並不怎麼好,一堆古籍細細聞辨之下尚在霉味,這東西真不知道怎麼能賣得出去,看看老頭裝腔作勢地閉目養神,簡凡笑著道:「大爺,其實您不知道,我是個古籍愛好者噯……我家裡就存了一大堆這種古籍,咱們這樣成不?老規矩,我問您幾個小問題,一個問題買您一本書……怎麼樣?」
搖頭。
「什麼話?」簡凡愣聲問。
「眼睛里沒有敵意、說話很客氣,面相中正,大善之人……不瞞你說啊,我見過倆個好警察,一個是你,一個是曾國偉。」老頭評價道,給了簡凡一個不錯的評價,八成是收了錢的緣故。簡凡一聽這話,就驢下坡了,把一撂厚厚的古籍放回老頭攤上,徵詢似地說道:「大爺,那就好,我用這價值四百二的殘本孤本,再換您幾句話成不?不瞞您說,這上頭的字我認都認不全,留著它還不如換您幾句話。」
「白毛?」簡凡一看那樣,樂了,這個綽號形象之至。
前七和圖書個組雖然一無所獲,在走訪排查上也做了大量的工作,特別是當時郭定山一組,曾經在當時小區門口的商店裡找到了一位疑似目擊證人,證實曾國偉是乘車離去的。不過沒有被採信,因為目擊者本身就是小區出了名的酒鬼,況且那個年代,滿大街的跑著黃色的天津大發被群眾譽為「蝗蟲」,大原市何止數萬輛之多,沒有車牌車號為證,如何查起?不過這個細節隱隱旁證了簡凡的推斷,被時繼紅剔了出來,郭元興沖沖往下查的時候,卻發現,連那個疑似的目擊者也已作古。
……
話一句一說著,不經意間,一句一本書的約定已經往簡凡面前撂了一大撂書,等簡凡省得停嘴了,膝邊的書已經十幾本了,而問了半天還是來回話,數了數十四本,抬眼老頭正謔笑地看著自己,像看一個上當受騙的小娃兒,簡凡看著也問不出什麼來了,悻悻的數了錢遞過來:「大爺,十四本,四百二,您點點。」
「誰手下有豢養的打手,比如您見過或者聽說過類似的事么?」
「您知道他的什麼情況么?」
今天依然在市場里逛悠,掰著指頭數逛了兩周多了,眼看著離肖副局長定的期限只剩下五天了,簡凡的心裏多少也有點急躁上了,這個案子遠比想像中有難得多,從市局CCIC拷貝回來的線索姑且不論嫌疑人究竟在不在裏面,就光那些嫌疑人都難查得緊,有尚在服刑的、有服刑期滿不知下落的、即便是知道下落也有找不著人影的,十幾天細細查過幾十個人的蹤跡,依然是毫無所獲。現在對這個群體的認知可算是多了一層,這群人才真正是住下就是家、四海為家,你要找特定的某個人,還真不是那麼容易。
「有……擺地攤的都顧著溫飽攢倆小錢,你眼前開著鋪面的,都是發了橫財的。」老頭隨意說道。
「先回看看……」
得,點頭了。簡凡暗笑了笑,先自往手裡拿了一本,嘴裏問道:「大爺,聽說這行您消息最靈,時間幹得最長,你們這行裡頭,十幾年來,有沒有一夜之間發了橫財的主啊?和-圖-書
姚管理員說著,領著簡凡已經上前了,簡凡饒有興趣的剛蹲下看著書攤,老頭的眼一睜吧唧了一句:「一本三十、言不二價……看這個小哥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將來必是大富大貴之人,老朽送你一句話如何?」
張傑要說查案也算得一把好手了,按著簡凡給的模板,重點剔出來二十幾位有文物倒賣以及暴力傷害前科的人細捋了幾遍,不是年紀太小就是年紀太老,年紀差不多的,又一口否定案發當年根本不在大原,等找到幾個嫌疑較大的,對方卻給了一個最有力的證明,案發一九九X年,人家還蹲在監獄里服刑,總不能越獄出來作案吧?
「我靠……就張傑那智商?不至於吧?」
隊友肖成鋼可懶得再陪著鍋哥挨著一個攤位一個攤位扯淡,遠遠的坐在市場邊上吃涼粉。簡凡的身邊又多了一個人,是南宮古玩市場的管理員,姓姚,典型的官差地保得性,嘴上開口是逑、閉口掛屌,土生土長的大原爺們,邊陪著簡凡走邊介紹著:「這市場建成十九年半,我在這兒幹了二十年啊……當時就三五個人鋪面七八個攤,你看現場,逑毛人不知道那來的,可多咧,一到周六周日,還有北京、天津的來淘貨,那有那多古董來,這群屌毛人,你別看都鄉下人,賊得很呢?弄個破錫瓶扔茅坑裡漚上一年半年,出來就敢說宋代的;弄本破書潮一下霉一下再熏一下,敢說是清代的貨;還有更厲害的啊,看那個禿毛,那鷹勾鼻子,別看穿的不咋樣,百把十萬打不住,這老傢伙能做三十幾種銅錢,我幹了二十年,人在這幾賣了十六年,我就沒見他賣過一回真的……他娘的,你說這年頭人是不是都失心瘋了,拿真錢去換假錢……」
搖頭。
還是搖頭。
說這話老頭才接過來,隨意塞到自己口袋裡,評價了句:「小哥,一看你就是一個新手。」
姚管理員一介紹這是市局的刑警,要來了解點情況,相互一介紹,不過簡凡看那老頭的眼神並不友善,特別是對姚管理員更不友善得緊。趕緊地把姚管理勸走,hetubook•com.com回頭恭恭敬敬地稱著白大爺,把曾國偉的照片遞到白老頭眼前,問了句:「大爺,認識這個人嗎?」
「知道。不過您應該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呀……」
「跟我講講另一位好警察的情況。您知道的。」
「您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是繼續山重水複,還是來了個柳暗花明,簡凡也說不準了,算算時間已經到二十五號了,再想想平時比自己還弔兒郎當的張傑,簡凡實在不敢相信這傢伙比干出點像樣的事來,肖成鋼和簡凡快步奔著上了警車,一路呼嘯著向支隊趕來了……
簡凡一樂,收起了照片,興沖沖地問:「那大爺您這些年見過他么?」
「哈哈……這大鬍子呀,比我呆的年頭都長,我認識他的時候,還是半黑半白,人都叫他雜毛,現在全白了,乾脆叫成白毛了,就姓白……聽說祖上解放前也是幹這一行的,還是個大富之家,不過到他一代,就這得性了……千萬別被這長相唬住啊,這老傢伙造假書有一手,我都懷疑這鬍子沒準也造假了,那有白得這麼厲害的,沒準和現在騷娘們那黃頭髮一樣,染過的……哈哈……」
「如果說殺人放火有人敢幹么?比如為了搶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
有證有據,這些人尚且敢直著脖子不認賬,何況你問得十幾年前的事,就知道都不告訴你。
「認識,你們同行,怎麼來問我呀?」老頭不咸不淡地撇了句。
「您知道十四年前那樁走私文物的案件嗎?好像那四個人就有三個出身這個市場。」
「我是問那種一夜之間暴富,橫財比較大的主。」簡凡解釋道,徵詢似地看著老頭。
作為局外人,或許對這個行業看得更清楚些,姚管理員喋喋不休地說著。簡凡笑著隨著姚管理員的手指一看,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頭,穿著臟不拉嘰的大褂子、攤子上堆著一堆臟不拉嘰的銅錢,看來是專業經營,只有一堆銅錢,圍著一群在討價還價,看樣都是趁便宜掏漏子,不過或許也正像姚管理員所說,那裡頭估計沒真貨,就有真貨人也不會拿出來賣不是。聽著姚管理員的嘮叨,hetubook•com.com簡凡笑了笑問到了正題:「姚叔,這裏的鋪面的攤位我都轉遍了,您幫我找家年頭最長、耳目最靈的,您不也對曾國偉有印象么?曾國偉愛好的就古錢幣、古籍之類的古玩,這個市場里我想認識他的人不在少數,那禿頭成不?要成幫我引見一下,您老不說話呀,這些人見了警察就沒一句真話。」
一天迭著一天過去了,絲毫沒有進展,此中之難,未經歷者想不透其中的艱辛,一群人像拉磨的驢推輾子的馬,圍著這個未知轉了無數個圈,一遍一遍的檔案翻下來、一個一個的嫌疑人落實下來,一個個否定之否定的線索雜亂如麻。急躁和不安的情緒已經在臨時調查組暗生出來了,如果不是臨時組長隔三差五聚一聚,美食好酒招待一番,還真不好把人心攏在一塊。
簡凡抬頭一看,一道街逛了十幾天早已是熟稔無比,經營字畫古董的霽月閣、經營陶器的沉香軒、經營玉器的居寶齋、還有經營雜類的博珏閣林林總總大大小小的牌匾掛了一條街,一看之下才省得,這本書白買了,第一問題等於沒問,都是有錢的主。
一個案子之所以能吸引人的興趣,在於它的未知。但一個案子的疑難之處,同樣在於它的未知。臨時調查組在這個謎一般的未知里打轉了十余日,一個個最初尚余的那點激|情快被消耗殆盡……
「敢,都敢,我也敢。」
「問得好,這一行,沒有心善手白的,都夠黑,生意做得越大越黑。」
得,買了兩本,都白問了。簡凡心思一轉,又是一句:「大爺,這行里心狠手黑的主,數得著誰?」
姚管理員笑笑,倆人剛要往攤位上走的時候,管理員下來了,眼斜斜地盯著某一個攤,簡凡一看,也是自己到過了攤位,攤主是個披著灰褂子的老頭,鬚髮皆白,頗有點出塵的味道,每天盤腿坐在市場一角閉目養神,面前堆得是高高低低的書本,從宋元殘本到明清孤本,基本都有。姚管理一回頭一拍手:「禿頭不行,找他,白毛。」
……
「說……免費送你幾句。」
……
十幾年了,不但人變化大,敢情死了的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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