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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漢

作者:榴彈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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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第二十九章 幾人虛費一生心

第十四卷

第二十九章 幾人虛費一生心

「將軍何必自欺欺人?」司馬徽聞言低頭撿起了自己盛放桑葚的竹筐,然後抱著向前數步。「天下若是只憑刀兵便能取的話,那漢高祖為什麼要約法三章?你此行要來拜祭的光武為什麼要度田天下?此時領袖群雄的衛將軍為何要抽身建制?這些人都是傻子嗎?將軍,我可惜你的便是此處……你在中原四年,而我從潁川至南陽,多在你治下,看的清清楚楚,你非但武略非常,且兼有扶持天下之心,而且漸漸對如何取天下有所悟,著實難得!然而,一來為過往所限,馬身所負未免太多;二來明明誤入歧途,卻只因為馬快而難以轉向……所以可惜!」
「孫堅既死,時以交戰劉表,戰事紛紜,故多有訛傳,或言死於呂布箭下,或言黃忠所斬,或言為黃祖敗兵所圍,信至鄴城,太祖聞之不樂,後有確信,知堅為濫殺遭刺,自移箭矢破臟器,乃釋然。左右遂問:『明公何以憤,何以釋?』太祖對曰:『孫文台雖誤入歧途,未比曹劉,猶能列坐天下,固半英雄也;布雖能,然行事以自私利導也,謂匹夫之雄也;忠雖勇烈,可稱名將,卻屬爪牙之流……英雄死於匹夫、爪牙,雖為常事,豈不憤恨?今以濫殺遭噬,實咎由自取,為大勢反撲,固無可怨!其人遺言為光武所謀,得非實言乎?』」——《新燕書》·卷六十三·列傳第十三
司馬徽見狀一聲嘆氣,也只好收起自己辛苦採的桑葚,回谷中聚落去了。
於是,其人不再多想,只是匆忙讓人召集眾將,以作吩咐。
而今日與司馬徽道左相逢,此人深入淺出,一番懇切勸說,卻是讓他避無可避,徹底直面起了自己的問題。
孫堅循聲打馬入谷,卻見到一個高冠麻衣長髯細須之人正在谷口一片桑園內認真採摘桑葚,看年紀約有四五十歲,也算是半個老者了,而桑園內地上還有不少竹筐麻袋,以及被踩踏的桑葚果實,頗顯狼藉,儼然是被祖茂嚇到的那些婦女匆匆逃竄時留下的。
更妙的是,幾十騎輕馳到山谷跟前,尚未轉彎見到廟宇與人煙,卻先聞得一些女子歌聲從山谷內傳出,響于山林之間,歌聲哀婉,但不止一人唱來卻稍減哀意,再加上頗有韻律,此時聽來,端是曼妙。
而正是因為心裏明白,所以大家藉著公孫大娘這首歌嘲諷他、鄙夷他,他根本無話可說。
話說,孫堅近乎逃避一般的慌亂而走,然後漸漸反思不定,最後終難決斷,而猛一抬頭,卻又不由恍惚起來……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居然順著司馬徽的指點回到前一個谷口,並轉入其中,前方光武廟雖然破舊,但儀制分明,正立在自己身前百餘步之外。
道理真的很簡單,就好像那《淯水吟》背後眾人所議論他的婚姻一事一般,其實吳夫人當初真是擔憂孫堅遷怒於族中,帶著認命的姿態嫁過來的,說白了就是他搶來的……現在雖然他飛黃騰達,雖然夫妻和睦,雖然子女俱全,但這難道就能說搶女子為妻是對的嗎?
而就在此時,其人卻發現身後竟然m.hetubook•com•com有三名負弓佩刀的年輕束髮士子,此時見到他,居然畏懼慌亂,齊齊摸刀……孫堅本能警惕,卻旋即搖頭自嘲,光武廟在此,如此好天氣,又是戰後平和之日,士子來此遊覽也屬尋常,而亂世當中,誰出行會不帶弓弩刀劍呢?至於見到自己慌亂,難道不是他孫堅自己做的孽嗎?
「滾出去,帶所有人到山下那亭中等我!」見此情狀,孫堅不喜不怒,緩緩開口。
「不錯……」
不對啊,孫堅自己都知道不對!
「謝、謝過孫將軍。」三人齊齊一怔,隨即,其中一人于慌亂中匆匆作答。
「潁川陽翟人……司馬徽,字德操。」此人依舊認真採摘桑葚。
原本準備來此祭拜光武,順便為蔣欽做祭的孫文台猶豫了一下,可能是羞愧去面對光武,也可能是羞愧此時無法面對蔣欽,反正孫堅再度轉身而走。
孫堅微微一怔,也是不由苦笑:「先生說的一點都沒錯,是我無知。」
孫文台怔在彼處,而祖茂聞言卻不在意言語中的內容,只是一時好奇,便打馬先入谷中,然後不由又在馬上大笑:「你這人,雖然年長一些,卻也是個七尺丈夫,如何學女子在這裏採桑呢?大丈夫乾女子的事情,真是笑死人了!」
孫堅訕訕而笑:「未聞先生姓名?」
含淚為君壽,酒痕掩征塵。」
曹孟德不敢翻臉的吧?!
「這首歌名為《淯水吟》,說起來還是去年從武關那邊傳來的,據說是曹孟德往長安謁見天子,然後為求自保,上來便以衛將軍故友的身份拜會了衛將軍的母親公孫老夫人,並在衛將軍府下榻,而這首曲子,便是公孫老夫人所作,教府中歌女專門演唱給曹孟德的……」
然而軍醫到來卻是不免驚慌,直言孫堅自己強行掰斷箭桿,說不定已經傷了內臟……孫文台氣急敗壞,他當時若不去箭桿,如何拔刀從容反撲?再說了,一直到現在都無事,哪來的損壞內臟?便讓軍醫強行開腹取出箭頭。
這是必然的!
那日他殺的束髮士子乃是宋忠之子,而宋忠乃是古文經學大師,江漢之間多以他為尊,便是巴蜀之地的士子都不遠數千里負笈來從……便是不知道自己是孫堅,以眼下的局勢也必然以為自己是孫堅的部將,如何不懼?如何不慌亂?
孫文台畢竟是悍勇之將,再加上雖然中了一矢,卻並不是太痛,便直接伸手掰斷了那所中之箭的箭桿,然後拔刀反撲。
幾十年日子過下來,他比誰都清楚這是他走了大運遇到如此溫柔一女子,再加上他自己也走了大運連番向上攀爬不止,這才使得夫妻和睦,漸漸遮掩掉了一開始的錯誤。
「孫破虜麾下這位將軍此言未免讓人感慨,」就在這時,之前傳來歌聲的地方,忽然有一年長男聲傳來。「亂世之中,男子新婚出征,一去不還,所謂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家中人都去哪兒了呢?父母自然是凍餒而亡,妻女自然是被亂兵所劫。這個道理,別人不知道,孫和圖書破虜麾下居然也不知道嗎?」
祖茂見狀自知又惹了自家主公不開心,也是不由訕訕:「君侯莫怪,誰想到這些女人如此不禁嚇……」
而順著路人所指方向,幾十騎進得一座山來,行過幾個谷口,遙遙望見些許屋檐隱藏於一處山谷綠樹之後,便更是覺得不虛此行了。
然而就在這時,身後之人忽然再問:「孫破虜知道剛才那首歌的來由嗎?」
孫堅恍然若失。
「爾等是何人?!」孫堅一手牽馬,直接回身嚴厲喝問。
……
然而,孫堅聽得這番話,望著身前的半筐桑葚,卻是一言不發,轉身牽馬出谷,茫茫然而走了。
「這位將軍看差了……」那人聲音繼續傳來。「乃是兵禍連結,糧食寶貴,所以專門在此採摘桑葚充饑而已。不過,將軍所言採桑卻也是實情,若是晚春來此,一定能看到在下在此與女子一起採桑葉喂蠶的,而等到秋後結霜來此,也必然能看到在下在此采秋桑。唯獨亂世之中,男子從征,女子守家,既要耕種又要採摘桑麻,還要應付徭役,防備兵禍,何來男耕女織?而我一個男子,既然躲避掉了徭役,那能做一些也是一些罷了,又有什麼值得笑的呢?」
離亂得遇君,感君萍水恩。
「此乃男子出征,戰場上得一妙婦,然後男子再征,女子哀婉之音!」孫堅聽了幾遍,卻是不由在馬上失笑。
爭天下是一個滾雪球的過程,錯誤手段他其實是在反覆使用的,而且將來也不能避免。
「我聽過先生姓名。」孫堅若有所思。「當年討董的時候在潁川屯駐,當地官員向我推薦過足下……未曾想足下在此。」
「這不是正對上了嗎?」司馬徽雙手一攤。「天下人都知道,孫破虜家的吳夫人是搶來的啊!」
而等眾將匆匆趕來,孫文台的榻上被褥已經全然為血浸透,本人也氣若遊絲了。
當日無言,第二日一早,朱君理早早來到官寺,卻是說城南確有一座光武廟,故此專程邀請孫堅去城南山中一行……朱治這個舉動,說到底是察覺到孫堅心事重重,怕孫文台跟陳郡那回一樣想不開,直接憋出病來。
而祖茂是個粗俗之人,聞言卻是打馬上前,隔著彎道大聲詢問:「你們這些女人,莫非是丈夫不在家想漢子了嗎?」
「四件事……」孫堅面若白紙,卻又咬牙強撐,言語不斷。「其一,我死後,讓阿策扶靈歸江東吳郡富春江畔安葬,蔣欽陪葬,家人全都不要留在中原;其二,爾等眾將託付性命於我,不能成功,是我有愧於爾等,但我弟曹孟德、劉玄德,俱為當世英雄,爾等欲歸江漢者尋劉玄德,欲于中原立志者可尋曹孟德;其三,殺我者,我已手刃,授意者,光武也,不得擅自報復;其四,與我轉告夫人,說我當日本該早早出息,讓她甘願嫁我,不該……」
正所謂:「我本飄零人,薄命歷苦辛,
「無妨。」那人依舊採桑葚如常。「南陽人早在四載前便皆知孫破虜麾下擅長殺人了,彼時見到將軍的部下便擔憂會沒有性命,如今只是粗俗www.hetubook.com.com,然後最多也只是晚間因為沒有桑葚餓上一頓而已,已經著實可喜了。再說了,有后將軍袁公路所部珠玉在前,百姓說不定要暗道一聲孫破虜治軍嚴明呢!」
孫堅不免氣急,幾乎想要上前揮動馬鞭抽死這廝。
孫堅一面牽馬,一面轉身,然後緩緩搖頭。
「爾等是來拜謁光武的嗎?」一念至此,孫堅不由駐足好言相對。「若是如此,爾等放心去吧,我今日有事,就不去了!」
「我這人的性格便是如此。」司馬徽終於停下採集,束手而立了。「如將軍這般,肆意縱馬馳騁固然很快,可一旦迷失道路,反而會誤入歧途,而在下呢,便是那種寧可不動也一步不願走錯之人!」
君愛一時歡,烽煙作良辰,
然而話音未落,迎面居然匆匆三矢齊發,不過,三箭全都歪歪扭扭,兩矢落空,一矢雖然插入他肋骨之下的左側腰腹之上,卻也力道不足……不用問了,這必然是宋忠的弟子來為他們師弟報仇來了!
言未迄,一口氣未曾湧上,便血流滿榻,死於光武帝鄉蔡陽城官寺後院榻上,時年三十七歲。
「可惜我什麼?」孫堅嗤笑不已,卻到底是放下了握刀之手。「我擊破呂布、劉磐、蔡瑁、黃忠,如今又剛剛斬了黃祖、紀靈,稍作休整,便要南下江夏,捕獲袁術了……中原大局在我,天下大局也在我,你一個山野匹夫,也來可惜我嗎?」
回到眼前,陳郡的教訓,新野的教訓就擺在那裡,孫堅心中既然醒悟,自然非常清楚,那種無休止暴力手段不能再用了,一定要停下來,但事實上,他心中卻又如犯了酒癮一般依難以自制……真要是改正,也該改正,他此時應該暫時罷兵,去用心安撫治下士民百姓,用心於秋收,組織屯田、建立學校,然而江夏幾乎如不設防一般就在眼前,難道就這麼放棄嗎?蔣欽難道就這麼白死了嗎?
孫堅微微頷首,牽馬從三人身側走過,十餘步后卻再度警惕……這三人竟然認得自己是孫堅,而且剛剛那人竟然是蜀地口音!
好在孫文台也記得此事,倒也乾脆答應,唯獨考慮到城中須有人維持,便反而扔下朱治留守,帶了祖茂與二三十騎,往城南去尋光武廟了。
「竟有此事?」孫堅不免興趣大增。
可若明知故犯,不顧治下民怨,不顧即將到來秋收繼續用武力收取下江夏,那麼襄陽要不要順勢拿下?襄陽拼盡全力再度拿下,荊南四郡就在眼前,要不要繼續去取?遇到阻礙要不要繼續再殺?荊襄全取,朱儁年紀既長,要不要趁勢取自己家鄉江東?屆時朱氏父子要攔,自己是不是還要繼續幹掉朱氏父子?而江東若下,要不要再趁勢將被自己包裹住的義弟劉備給吞併掉呢?!
此言一出,彼處婦女明顯慌亂失措,而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卻再無半點歌聲了。
孫堅率幾十騎親近衛士賓士走馬入山,一時倒也心曠神怡。再加上此番得勝,他在奪取南陽的同時事實上也掃平了進入江漢的障礙,將來的事情不免順理成章……大局在和圖書前,美景加身,縱馬馳騁,往謁聖君廟宇,自蔣欽死後,心中所加的種種雜思不免漸消。
「非只如此,長安那邊還有傳言,說是曹孟德閑談時說起孫破虜你家人|妻子之前皆在他府上,而你獨在淯水奮戰,這才有此曲……」言至此處,司馬徽不由搖頭。「換言之,這首曲子,關中、南陽一帶,士民都暗中議論,說是講孫破虜你家人的,曲中女子也正是貴家吳夫人。」
「我並不知道,而且一日不到終點,天下也無一人知道。」司馬徽從容答道。「但是,如今的局勢乃是百騎爭先,各有所循,那些騎馬在前的人前後左右都是騎士,疾馳之中更難分辨自己的處境,而我這種人留在原地最起碼是能看清那些人胯|下馬屁股有沒有歪掉的……你說是不是?舉例而言,孫將軍到此若不是為在下而來,那必然是為附近光武廟而來的吧?」
「將軍為什麼不去殺了曹孟德和公孫老夫人呢,反而要遷怒我一個說實話的人?」司馬徽依舊面不改色。「而且,將軍之前一怒殺了一個少年,為此不得已奮力作戰,以至於數萬人拼殺于淯水,血流漂櫓,今日又怎麼會再一怒殺一個老朽呢?若是如此,將軍就真的無可救藥了!」
司馬徽束手笑而不語,而孫堅見狀也覺得無趣,便要牽馬出谷去尋光武廟。
「避戰禍而已。」司馬徽感慨道。「當時看到潁川士民死傷流離,自己卻能安穩一時,還以為離開潁川到比水這裏已經足夠了,卻不想如今連這裏都避不開戰事了。」
孫堅跟著連連搖頭:「這倒是胡扯了……我也信我家夫人擔憂我出征,可是前面幾句分明有自承命苦,遭遇禍事之言,倒有些被迫用強的哀怨意思,如何能是我家夫人?」
另一邊,祖大榮剛要開口再嘲,卻忽然聞此言,素來知道孫堅脾氣的他情知自家主公是真怒,便一個字都再不敢言,直接狼狽打馬引眾下山去了。
孫堅陡然變色,直接撒開馬韁,扶刀向前:「老匹夫,你以為我不敢殺人嗎?」
「你言語玄玄乎乎,到底是何意?!」孫堅憤然握刀相詢。「你如此清楚我出身來歷,自然知道我讀書不多,有什麼見解儘管說來,有什麼怨憤儘管直言,再這麼下去於你我都沒好處!」
話說,孫文台並非是沒有聽懂對方的意思,也並非不認可對方的建議……恰恰相反,他其實心裏早已經漸漸懂得了這個道理,早就明白自己的作為是有大問題的,之前陳國傅韓拓一死而迫使他退出陳郡時便已經有所悟了,最近蔣欽之死更是讓他重新反思起了自己的行事作風,不然也不會大勝之下如此鬱郁了。
君臣相會,祖茂自然大驚失色,但見到孫堅神智清明,卻也漸漸放下心來,便小心護衛孫文台回到城中,朱治等人自然又來看,並派軍醫來診治。
濫用暴力這種東西是無止境的,人心就是這麼壞掉的……如果就這麼做下去,可能看上去一切都會順利,但孫堅心裏如今卻非常清楚,中間肯定會在某一個地方遇到大困難,然後就此一蹶不振,因為屆和-圖-書時他要還的債將會是之前所有錯誤的總代價!
三人都是束髮少年而已,如何是孫堅這種人對手,只是須臾間,來不及搭弓再射,便已經殺了一人,剩餘兩人發一聲喊,扔下弓弩,各自逃竄,又被孫堅撿起地上弓矢,遙遙一箭射死一人……唯獨第三人,身量極小,孫堅本想再射,卻又覺得可笑,再加上腹部隱隱作痛,便乾脆放過此人,然後翻身上馬,匆匆下山去尋祖茂去了。
軍醫無奈,只能奉命行事,而取出箭頭一事也格外順利,孫文台也全程清醒,眾人徹底放心……但就在這日夜間,孫堅左腹處雖然只是稍有疼痛,卻出血越來越多,到最後居然難以抑制,其人沙場縱橫十幾載,如何不曉得之前軍醫所言屬實,這是他自己亂動箭桿,使箭頭劃破了內部脾臟,到此為止,乃是脾臟爆裂,徹底無救了!
「那這個我就可以斷言,將軍誤入歧途了。」司馬徽終於失笑道。「此處谷中乃是逃避戰火之人聚居的一處地方,想要去光武廟,得從上山路上前一個谷口轉入……」
言至此處,司馬德操俯身而對,並將筐中桑葚奉上:「懇請將軍稍緩拜祭光武,在此嘗嘗桑葚果腹之苦,將來稍緩兵事,多憐民生!」
但是,現在問題在於,搶老婆這種錯誤,只犯一次就不會再犯了,所謂一次走運終身享受……可爭天下呢?
「是我錯了。」司馬徽恍然頷首。「其實說白了,道左相逢,猜到是孫破虜,在下不免為將軍可惜,所以多言了幾句……唯此而已!」
祖茂既走,孫堅便下馬上前,微微拱手:「部將粗俗無禮,攪擾到先生與此地百姓了。」
時值夏末,城外山水怡然,滿眼翠綠之色,簡直青濤如海。
「天下大亂,無處不戰,潁川、南陽又是中原腹心,四戰之地,怎麼可能避開戰事呢?」孫堅失笑道。「倒是足下……如此才德,為什麼不迎難而上,主動為天下求太平呢,反而在此躲避一時?」
「原來如此。」孫文台若有所思道。「只是德操先生……你停在原地,怎麼可能知道那些縱馬而行遠遠在前之人誤入歧途了呢?」
「非要打個比方,將軍此時之於本地,便如這筐中桑葚一般。」司馬徽繼續抱竹筐而言。「比之袁術軍之前無糧,竟然吃河蚌為生,將軍這桑葚固然甘甜裹腹,但終究不是正道……破虜將軍,正常人應該是吃粟米、吃麥面的,桑葚是調味的果子!而現在的局勢是,河北人已經吃上了麵食,而且閑暇採桑,採桑之餘更有甜果可用;而曹奮武和劉豫州那裡沒有桑葚,但到底是吃上了粟米;至於劉荊州,陶徐州那裡,雖然粟米很少,但也有一部分人分到了粟米;而足下,真以為吃著桑葚的人能一直打敗吃粟米的人嗎?便是能打敗,一時成敗又能如何?項羽百勝而無得,一敗卻塗地……在下敢斷言,接下來你多半打不下襄陽城,因為襄陽城中是有不少吃粟米之人,他們如何願意再隨將軍吃桑葚?便是將軍一時神武,又打贏了,也只是為身側劉豫州、身後曹奮武做嫁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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