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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依舊不動聲色的看了梅納德一眼，暗自給這位司法大臣頭上貼了一張「左派」標籤。當然，梅納德的「左」是相對內閣里其它大臣而言。

繼續深入思考，羅蘭認為上述假設在遠東並不成立。因為法國的情況是人多地少，而遠東的現狀是地廣人稀，大量肥沃的土地沒有得到開墾，土地本身並不是一種稀缺資源，人口才是稀缺資源。

羅蘭承認梅納德對長子繼承權的批判很有說服力，特別是在道德層面上佔據了絕對高度，隱含人人生而自由平等的民權精神。

「感謝您的支持，為陛下的健康乾杯。」

針對國內地廣人稀的現實，在魯道夫直接授意下，梅納德正在擬定一部鼓勵生育的法案，大致內容包括興辦醫院，為婦女提供免費接生之類保健服務，提高新生兒的存活率；還有興辦福利院，由政府出資撫養孤兒，完成四年義務教育之後還要參加職業技術培訓，以便走上社會之後可以謀得一份較為體面的www.hetubook.com.com工作。

「關於哪方面的法案？」羅蘭隨口問。

有人可能會覺得地廣人稀是好事，嫌自家耕地少為什麼不去開墾那些無主的荒地？

從這一角度來看，梅納德立主廢除長子繼承製、改為平等繼承製，其實是一種廣義上的「推恩令」，是徹底破除封建宗法制度與土地兼并現象的殺手鐧，與羅蘭倡導的鄉村治理和土地改革政策可謂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遠東的確地廣人稀，但是「人」稀不代表其它物種稀少。你看著小河對面那片荒地不錯，想開墾為良田，然而你問過荒原上的地精部落嗎？問過附近山上的豺狼人嗎？問過樹林里的食人魔嗎？

羅蘭一再向柳德米拉強調內閣是一個講究官場規矩的地方，但是他也不能否認「裙帶關係」也是官場規矩無法割裂的一部分。他在大臣面前姿態擺得很低，大臣們卻無法忽視他除開「首相助理」這一職務還是這個國家未來的ｈttｐs://m.ｈｅｔubｏok.ｃom.coｍ君主，所以梅納德在提交「新繼承法」議案之前要先徵求他的意見，得到他的支持，議案獲得通過就十拿九穩了。

「鼓勵生育。」梅納德簡明扼要的回答。

「為陛下的健康乾杯。」羅蘭與梅納德碰了下杯。陳年紅酒口感醇厚，司法大臣真是一位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羅蘭專註傾聽梅納德講述鼓勵生育的種種政策，時而點頭表示讚許。在人口的問題上，他與父親的觀點完全一致，遠東四百三十多萬平方里國土，人口只有五百多萬，人口密度極低且分佈不均衡，南方沿江平原地區人煙還算稠密，一旦越過加索高原就是一望無際的荒野，連綿起伏的群山，幾百里不見人煙。

司法大臣明顯鬆了口氣，臉上浮現笑容。

那麼能據此認定英國人比法國人更愚昧落後，更保守反動嗎？對照歷史來看，恐怕不能簡單的得出上述結論。

聽他這麼一說，羅蘭就想起來了。不久前的內閣和_圖_書會議上，魯道夫指出遠東有足夠多的土地，卻沒有足夠多的人口，人口問題是制約國家崛起的最大瓶頸。

另一方面，羅蘭正打算在鄉村推行公社和企業化大農場，要把有限的人力集中起來開墾荒地，增加農田面積。那些通過長子繼承、世代積累而佔有大片農田的地主是現有土地制度的既得利益者，日子過的很舒坦，非但沒有動力加入集體農場還會怨恨集體農場帶來的競爭；倒是那些只擁有小塊土地的自耕農更有動力加入農場，反正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種不出什麼花樣，勉強糊口而已，加入農場最起碼生活質量不會比現在更差，還可能變得更好。至於那些早已失去土地的佃農和農奴，顯然更有動力擺脫大地主的奴役加入集體農場，用勞動換取更合理的報酬。

「魯道夫陛下在開國典禮上宣稱『寇拉斯王國是屬於全體遠東人的國家』，『我們的政府永遠站在大多數民眾那一邊』，『為實現多數人的幸福而奮鬥』，那麼請問在和*圖*書我們這個國家裡，也包括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佔據人口多數的是嫡長子嗎？既然社會上占多數的並不是嫡長子，那麼沿用舊的繼承法，維護那些只因為投胎時運氣好就能坐享其成的極少數寄生蟲，對沒有繼承權的社會大眾而言真的公平嗎？」

梅納德不愧是名律師，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擲地有聲。柳德米拉禁不住鼓起掌來，完全贊成廢除長子繼承權。

法國在拿破崙時代就廢除了長子繼承法，公布了體現自由平等精神的新繼承法，同一時期英國堅持實行長子繼承法，直到1925年英國議會才廢除了平民階層的長子繼承權，又過了將近一個世紀，直到2013年才修訂王位繼承法，廢除了王室和貴族的長子繼承權。

假設一個家庭有50畝地和5個兒女，可以維持小康生活，按照新繼承法，家長死後將農田平均分配給所有兒女，那麼每個兒女只能繼承10畝地，分了地各自組建小家庭的兒女靠這10畝地只能維持溫飽而已m.hetubook.com.com，兒女的兒女繼續均分土地，土地越分越小，結果就是耕地碎片化，所有農民一起受窮——這正是實行新繼承法之後法國曾經遭遇的困境。

「梅納德先生，我完全支持您的提案。」經過充分思考，羅蘭最終表明了立場。

基於上述現實，羅蘭認為梅納德草擬的新繼承法將對地主階層造成沉重打擊，使其土地無法集中於長子一人之手，而要分配給眾多的子女，這樣世代傳承，大地主變成小地主，小地主變成自耕農，最終大多數地主的後代也會選擇加入國有農場，成為鄉村公社的一名普通社員，到那時候，地主作為一個社會階層也就不復存在了。

「除了新繼承法，我們還在擬定一部同樣重要的法案。」梅納德端著杯說。

但是立法不能光有崇高的精神或者善意的初衷，出發點很好的政策在實行過程中未必能收到好的效果，這要根據現實環境而定。

剛穿越到瓦雷斯的時候羅蘭也曾懷有上述天真的想法，不過自從出門走了一遭他就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