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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萬可能

作者:翩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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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章 一代人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一代人

程林站在院門口,只望到三人不見了,才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的計宣。
「您還記得我?」禾渺似乎無比激動,蒼老身軀顫抖,渾濁雙目隱隱泛出淚花。
「計宣?」
四百年過去,計宣也老了,他頭髮銀白,臉龐雖然仍有紅光,卻也掩飾不去疲憊,執掌一個宗門,並不簡單,四百年勾心鬥角,如何不累?
聽到程林的回答,計宣輕嘆了一聲,修行之人雖然壽數稍多,但即便是大乘境界也難活過五百歲。
【這一百年,你未曾踏出荒山半步,起初還會去宗門膳堂,到後來,也不再去,只是在荒山開闢了幾塊菜地,耕種為樂,而隨著你的離去,關於你的風言風語也漸漸消散了,人們彷彿忘記了你的存在,到後來,隨著時日漸深,偶爾有人想起你,卻也不再是嫉恨與嘲弄,而是念起一些好來,當做追憶往昔的談資】
抬起手,摸了摸臉龐,竟也察覺到了明顯的粗糙。
「……很好。」程林平靜地吐出這兩個字。
程林心想這個詞聽起來倒是有些怪,但還是用皮膚乾癟的右臂接過來:「多謝,只可惜我這裏沒什麼像樣的禮物可以送你。」
百年過去,計宣也不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小道士,他身著青衣道袍,漆黑髮亮的頭髮扎在頭頂,被一根玉簪固定著。
他的身體發福了,看起來有些胖,依然是青袍,卻改了寬袖,不再如昔年英俊透亮,無奈何地染上了些油膩。
他隱隱有了個猜測,走到小院中的m•hetubook.com.com一口水缸旁,低頭望去,缸中清水倒映出一張略顯老邁的臉龐,程林側頭,隱約可見鬢角白髮。
計宣望著程林,嘆了口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道:「那師兄,我先走了。」
程林若有明悟,閉目內視,卻見老邁的軀殼下,身軀經脈強勁無比,其間靈氣如潮,轟隆滾過,竟如大江大河,前所未有的壯觀。
……
只是這一次,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自己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腦海中旁白聲淡去,程林環視小院,這裏彷彿與百年前沒有任何變化,破舊的房屋顯然經過了許多次修補,低矮醜陋。
程林移開目光,撣了撣洗的發白的袍子,目光掠過那園中的規整好看的青菜地,越過木柵欄門,看到了三個緩慢爬上來的身影。
程林泛白的眉毛微挑:「恭喜。」
……
「不送。」
「你們都很好。」他說。
忽然,他若有所覺,放下火叉,推開門,便看到了院外走來的兩個身影。
【荒山雖同樣位於大道宗山門內,卻彷彿已經是兩個世界,有時候,整整一年你都未必會看到一個宗門弟子,偶爾遠遠望見的,也是匆匆飛行而去,到後來,即便是那些驚鴻掠影的人,也成了陌生面孔】
少年愣了下,眼神怪異地掃了程林一眼,旋即低頭認真道:「見過師伯。」
計宣指了指低矮茅草房門口,那老邁的,套著灰撲撲舊袍的,不起眼的老人,對m.hetubook.com.com著身旁的少年說:「叫師伯。」
他抱著這些,艱難地將其塞到灶坑裡,然後點燃,並伸手從灶台旁拿起一條漆黑的,布滿了煙灰和銹跡的火叉,那是他當年入宗門考試時候,從深淵下召喚來的那柄「禾劍」,這些年,一直當做火叉用。
【百年間,大道宗的練氣術法於你,已經悉數掌握,於是你開始無聊,每日除了發獃,便只是繼續練氣,只是這境界卻似乎沒有盡頭一般,望不到築基的影子,於是,你只能練氣】
小院里有殘雪,樹已經掉光了葉子,水缸里一點點清水結成冰,近乎禿掉的掃帚靠在門邊。
【計宣走了,於是荒山便又恢復了平靜】
【然而死亡卻始終沒有到來,你卻越來越蒼老了,你的肌膚漸漸失去了水分,變得乾癟,如同老樹皮,你的頭髮徹底花白了,不剩半點黑色,你的眼睛開始有些渾濁,耳朵不再那麼好,不再那麼喜歡動彈,夜裡偶爾會感覺冷,開始喜歡聽火焰燃燒的聲音】
「還未築基。」
計宣笑了笑,輕輕搖頭,旋即又聊了兩句,說起了幾個名字,曾寂執事終於升任了長老,某某和某某做了峰主之類的。
計宣點點頭,沒有否認,旋即他看向已顯老態的程林,計宣那張年輕的臉龐上神色變幻,卻最終只是問了一句:「還未築基?」
……
程林忽然感覺好冷,好想生火,他邁著已經不再輕快的腳步,推開門,來到低矮的茅草房中,從漆黑的角落和_圖_書撿起幾塊木柴,以及乾草。
【對修仙者而言,時間的概念總是與凡俗有些許差別的,一轉眼,百年光陰過去】
從這老者的臉型上,依稀可見當初那短髮清秀的少年書童。
時間……似乎是夜晚,季節,彷彿是冬季。
程林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修行者的壽命總是要比尋常人多一些,大凡來講,境界越高,壽命也便越高,只是,作為一個鍊氣境修士,你終歸不可避免地蒼老下來】
群峰從模糊再度清晰下來,程林卻已看不太清景物,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的眼睛已經快壞掉了,不得以,他只能開啟「廣域視覺」,藉助異能觀察四周。
程林走到屋內,拖來一隻木椅,讓他坐下,之後,他看著禾渺,語氣縹緲地說:「你老了。」
禾渺聞言嘆了口氣,彷彿陷入追憶,開始用緩慢的語調挑撿著重要的事敘述,總體還好,雖然家業不如當年昌隆,但好歹也還算個富戶,餓不著,凍不著:
「只是眼下我自知再活不了多久,就心心念念,想著再來見您一面,看到您還好著,老僕我也心滿意足了。」禾渺說。
眼前的模糊景物重新清晰了起來,程林望著群山四季變幻,微微一怔,旋即,倒也泰然了。
「他們是你放進來的?」程林平靜發問。
「這是……老了?」
「我被定為下一任掌門了,或許,不久之後便會正式接掌。」計宣望向群峰,聲音平淡地說。
禾渺又嘆了口氣,之後笑著說起了自己,那雙夫和-圖-書婦果然是他的兒子兒媳,倒還算孝順,孫輩也已入了縣學:「如果不是當初少爺你給了我許多丹藥吃,老僕我也活不到今日。」
程林想到自己鬢角的白髮,又看看半隻腳踏入墓穴的書童,沉默不語。
程林心想著大概是劇情中略過的細節,能給得起丹藥……大概是當初他考入宗門第一年的時候吧。
他清楚地感知到,身軀變得更單薄了些,也更乾澀了些,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皮膚乾癟了不少,變得有些鬆弛。
他知道,大道宗山門威儀,尋常人根本無法進入。
在他身旁,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穿著青衣,明眸皓齒,頭角崢嶸,手中拎著一些熟食小菜。
他默然不動,只是靜靜地等待,足足過了半個時辰,那三人才終於來到院外。
【在這種感知中,你已經對時間失去了概念,一轉眼,又是四百年過去,當初和你同一屆的弟子們也已經凋零死去,所剩無多,大道宗仍舊是大陸修行界領袖,可已經幾乎沒有人記得你,只有在典藏峰翻看宗門記載的時候才能找到你的名字,絕大部分人都已忘記你還活著,那些記得你的人卻已先一步死去】
禾渺扶著手杖,彷彿乾癟的果皮一般的臉龐上泛起笑容:「少爺還年輕著。」
旋即,小院陷入了沉寂,禾渺顫抖著起身,最後躬了躬身,沒再說什麼,轉身在中年夫婦的攙扶下緩緩下了山,漫漫山路,禾渺老淚縱橫。
拿起禾劍,費力地往灶台里捅,吹氣,火焰漸漸旺盛起來,程林感和*圖*書受到了溫暖,臉上嚴肅的神態稍緩。
半晌才問:「家裡如何?」
「只是夫人去世那天,還在念叨著少爺你的名字。」
中間的是一位鬚髮皆白,身體佝僂的老者,看上去似乎風吹即倒,他左右分別是一男一女,似乎是一雙中年夫婦在小心攙扶。
計宣抬起右手,將一個碧玉酒罈遞過來:「我的喜酒。」
程林臉色柔和了些:「禾渺?」
……
……
「少爺。」
那老者爬上來彷彿廢了極大的氣力,擺擺手,令中年夫婦退後,他則拄著一根木杖,蹣跚走入院中,面對程林,那佝僂的身軀更加佝僂。
程林用蒼白色的眼珠子望著門外,語氣蒼老的地說。
木柵欄圍著的小院里,一口水缸,旁邊一株古樹,此刻,樹葉枯黃落下,飄蕩在缸中清水中,盪其細小的波紋。
程林仔細回想了下,才想起那兩個名字指的是紫衣少女與華服青年。
【禾渺在離開后第三日壽終正寢,計宣於三個月後接任掌門之位,大道宗依舊昌隆,百年光陰過去,一代新人換舊人,日子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種菜、發獃,練氣,修行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去的很快,你已經適應了這樣平淡的生活,並默默等待死亡的到來,只是偶爾陽光好的時候,眺望著那些穿梭在群峰間的陌生的少男少女,你會回憶起過去的事情】
他看上去約莫三十歲模樣,意氣風發,榮光滿面,舉止儒雅又不乏威儀,只是站在那,清風拂過,如同一位真正的仙人,氣息縹緲渾厚,境界顯然已極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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