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極光之下
大廳中，抽噎聲哭泣聲止不住地連綿起伏，即便是梁靖，也宛如被人抽了一棍子般，纖瘦的身軀跌跌撞撞，向後退去，直到被人扶住才得以站穩。
在他旁邊，一位女性更是軟軟倚靠在牆壁上，捂著嘴巴，發出絕望的哭泣聲。
梁靖被這個名字從絕望中拉了回來，她迅速強迫自己清醒，冷靜下來，這才回想起，在倒數爆炸之前，那個締造了「奇迹」的覺醒者就以某種特殊的方式飛出了植物霸主！
冰冷的宇宙里沒有聲音，然而，程林依舊可以通過骨傳導，聽到自己的身體發出的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他的軀體在變化，這是晉級品級的正常表現，只不過以往的晉級相對和緩，而這次，過於爆烈了些。
一路上，他本就已經吸收了不少汁液，距離恢復六品只是臨門一腳，瘋狂的吮吸中，程林體表光華閃爍，靈氣澎湃如潮，毫無阻礙地衝破關隘，重歸六品！
無數難民似乎於此時感應到了什麼，紛紛趴在窗口，走出帳篷，向天空望去。
將那枚「希望」……淹沒！！
他又將束縛自己腰部的藤蔓觸鬚切除，然後靜靜地望著那些從植物內部流淌出來，以「水珠」狀態在他眼前飄動的液體。
畫面無聲，就如同這冰冷的宇宙一樣。
除了程林自己。
什麼？
宇宙中，那偌大無比的植物霸主中心，千萬噸級核武被強行引爆，于寂靜的星宇中，綻放出如恆星般的光芒！
眾人茫然中，就看到後者飛速操作，大屏幕上頓時出現了一個新的窗口，裏面的一行數字在以令人眼花的速度飛快增長。
「他在做什麼？」
這異常的提示音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旋即，就聽操控台旁的技術人員駭然喊道：「檢測到異常能量反應！監控區域內與覺醒者程林重疊！」
與此同時，地球上，七大洲上，八大洋中，無數變異植物彷彿感受到了宇宙中的變化般，同時扭曲著，開始枯萎、縮小！
「記得……梁靖說考慮到這次行動的特殊，這枚彈頭經過了重新設計，去除了一些保險，表面針對植物加了新塗層……並且，也正由於這種重新m.hetubook.com.com設計，導致它的穩定性下降……穩定性下降……下降……」
「什麼？」
無聲無息！
那位幾乎失去了所有精氣神的院士扶著眼鏡，幾步上前，命令道：「放大！放大！」
「除非……他不是晉級六品……」望著那大屏幕上異常的閃爍，梁靖嘴唇翕動，用微不可查的聲音喃喃自語。
恐怖的高溫淹沒了整個視野，程林避之不及，整個人在這一派毀滅級景象中消失無影。
程林感覺自己彷彿是被沉入了海底，耳朵被封死，失去了空間感，胸口發悶，徘徊于肺部的那口氣火辣辣的，然而，也就在這種境地中，他卻冷靜了下來。
然而，那是練氣一千年才積攢出的一劍，而這次推演，他絕對無法發出那麼強大的攻擊，他現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五品境……還不夠！
下一秒，無數只屏幕被一團升騰的太陽照得雪白，再無他物！
「程林！是那個覺醒者程林！他附近的能量場在急速增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技術員大喊道。
這一日，七十億人仰望天空。
不！不夠！還是不夠！
發射中心，寬闊的大廳中已然是死寂一片，所有人都攥緊了拳頭，定定地望著屏幕上那定格住的「零」，卻遲遲等不到預想中的爆炸。
她的臉龐麻木、晦暗，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嘴角漸漸浮現苦澀與諷刺的笑：「呵呵……希望……希望……」
幽靜的宇宙中，沒有了氣體介質的存在，他彷彿被「剝奪」了聽覺，就像他的六品異能那樣。
那高達數十米，上百米的樹木尖端急速枯萎下去，龐大的碧綠樹冠，瞬間，化為無數蕭蕭黃葉。
……
……
「已經是最大倍數了！」
大地上，全國無數城市中，原本在與變異植物戰鬥的士兵們愕然看到那些不可一世的怪物迅速枯黃，幾個呼吸間，便化為了一堆死物，抱著灼熱的槍管，茫然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起初，他們懷著希望將覺醒者們送上太空，之後，所有隊伍幾乎死絕，他么本已經不抱有任何期待，然而，卻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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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見那巨劍虛影當即縮小，凝聚為一道細小的劍光，閃爍間，越過無數距離，墜入那片美麗的花海。
沒有人看到那人影被延伸而來的藤蔓纏繞住。
沒有爆炸……啞火了？
「看！屏幕！快看！」突然，有個聲音大聲喊道。
千萬噸級核武爆炸后引發的劇烈能量化為一道橫貫天幕的美麗極光，就如同暴風雨後的彩虹。
「而我，現在就缺少這種打擊能力！」
驀然間，程林的臉龐上顯露出一絲獰色，他突然伸出左手，主動將面前的破碎開的植物樹藤拉扯過來，然後沒有一絲猶豫地一口咬住，並開始拚命吮吸！
她們茫然地抬起頭，便只感覺一陣涼爽的風吹來，吹去了她們連日來的疲倦，也吹散了那籠罩天空的霧氣。
蓄力至極點，程林雙目赤紅，通過感知異能鎖定「希望」，旋即，奮力一斬！
而那隻堪稱「罪魁禍首」的「白洞」，也于上億攝氏度的熾熱中扭曲消散……
晉級？
「啞彈……？」一名工程師身軀搖晃了下，之前已經衝上了臉龐的鮮血瞬間消散無蹤，並顫聲吐出了那個浮現於其他所有人心中的詞彙。
在夜幕下，如同一顆遙遠的星辰。
「失敗了……果然……還是失敗了啊……」
遼省，第一安置營。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都回過神來，意識到了這點！
地面。
彷彿只是一個瞬間，又彷彿時間於此刻定格。
聽到這個猜測，很多人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旋即，便是茫然，意識到即便晉級也改變不了什麼。
……
他沒有理會那些纏繞在身上的藤蔓觸鬚，只是無言地望著巨大花蕊中那顆已然微小的難以看清的彈頭。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難言的絕望中時，突然間，在無人注意的大屏幕上，代表程林的那個光點開始劇烈閃爍起來，甚至引動儀器發出「滴——滴——」的提醒聲。
是他？
他舉起禾劍，將那兇惡的花斬落，讓破碎的花瓣于無聲中緩緩四下飄散。
「不穩定！是了！這枚彈頭並不穩定！也就是說，它存在著被外部環境強行引爆的可能！比如…wwｗ•hｅｔuｂooｋ.com.ｃｏm…打擊！當然……尋常的打擊絕對無法做到，不要說磕磕碰碰，就算是用重鎚狠砸也毫無用處……必須是超乎尋常的打擊！足以令它內部發生激烈反應的打擊！」
他身後，當即浮現出一隻巨大的劍影！
而在全球無數個建築內，也在上演著類似的一幕。
程林忽然有些煩躁，將目光從梁靖身上移開，看向了屏幕，於是，更多的信息浮現了出來。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內部設計的錯誤？還是運輸過程中發生了某些沒有注意到的改變？
二來，就算忽略一切「瓶頸」，任何覺醒者都必須經歷身體改造，而這也意味著不可能在短時間晉陞太多，否則身體來不及適應，嚴重些崩解都是尋常。
幽暗深邃的宇宙中，程林漂浮在半空中，意識中感覺一切都在變慢。
若是從天空俯瞰，便會發現被綠意覆蓋的大地以靠近植物霸主的地方為中心，向四面八方，飛速枯黃。
於是，就在他感覺自己再也承受不住的剎那，他終於鬆開了嘴巴，放開了藤蔓，藉由作用力向後飛去，空蕩的右手于虛空一握，禾劍自靈界拔出！
既然如此，即便晉陞一個等級，達到六品，又有什麼意義？
靜。
……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彷彿在膨脹，有一種力量在積蓄，想要宣洩出來。
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彷彿回放電影般，出現了登上火箭之前，在發射中心的等待室里的那一幕幕。
梁靖等人震驚地凝望著屏幕中的白光散去，凝望著那于星空中燃燒的植物殘軀，一時間，竟是呆立失語！
迅速轉化為修為！
遠遠不夠！
起初，他們還抱有一絲希望，認為是信息「延遲」，但是隨即，便意識到，即便是有延遲，爆炸也只會早，不會晚，那麼，就意味著是真的沒有爆炸。
因巨大的驚喜與錯愕，而無法表達心中的情緒。
……
在這一刻，梁靖終於深切的意識到「希望」與「絕望」真的是兩個有著極大牽絆的詞彙，世界上最深沉的絕望就在於給了你希望，卻又戲劇性地將其打碎。
不過這也已經不再重要，他只知道，如果繼續任由這股力量積和-圖-書蓄下去，他只會落得血肉崩解的下場。
沒有人看到這一切……
他彷彿重新坐在了房間中，身旁是還沒有死去的同伴。
當程林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念頭，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有怎樣的表情。
這也是他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寂靜。
程林念頭閃爍間，陡然，有一道靈光劃過腦海！
這一日，極光之下，舉世歡騰！
瞬息間，那混雜著極為濃烈的靈氣與酸臭的液體湧入他的口腔，程林眼眸厲色一閃而過，運轉修為，將那些精純至極的近乎液態的靈氣瘋狂吞入肚腹煉化！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不應該的啊……不該的啊……」一個青年近乎夢囈一般呢喃自語，整個人眼神空洞，彷彿被抽離了所有的靈魂。
他怔怔地想著，大腦有了瞬間的空白。
「這個能量變化，難道……難道他又一次晉級了？！」有人猜測。
地面。
「難道是植物霸主開始進攻了？」
除非，他能一直晉級到足以抗衡植物霸主的地步……可這一來絕無可能。
程林念頭紛呈間，一個個計劃浮現，又一一被他否決，直到他看到了手中的禾劍，想起了上一次推演中，自己那可怕的足以毀滅大陸的一劍。
那是極光。
他意識到，那是無處安放的靈力，他不確定自己如今是哪種境界，或許是六品巔峰，亦或者，是七品也說不定。
沒有人看到兩朵恐怖的鬼臉紫花做出吞噬的姿態。
並不是很亮，甚至在漫天繁星中顯得有些不起眼，然而，那劇烈跳動的能量等級卻昭示著它的獨一無二。
那如汪洋大海的力量盡數匯入禾劍，程林用雙手握持，將其舉起在頭頂，做出前劈姿態。
他看向前方，梁靖正站在前面，右手中握著一桿電容筆，嘴巴翕動，在說著什麼，在她身後，屏幕上呈現出的是一枚梭形的彈頭。
絢爛的光華照亮了灰濛濛的世界，也照亮了無數站在廢墟中的人類。
發射中心。
「發生了什麼？」
如同一部默片中的景象，無數道燦爛的光自植物霸主軀體中，自無數縫隙中爆射出來，旋即，一個熾熱的火球出現，那一望無際的花海瞬間焚毀成飛灰，那龐m.hetubook.com.com大的，縱橫交錯的植物世界當即分崩離析！
在這種絕望中，幾乎再沒有人去注意屏幕中，那漂浮在宇宙中的渺小的人影。
于地球各大國無數雙驚駭欲絕的眸光的注視下。
再然後，那希望越來越大，到最後，以近乎「奇迹」的姿態，距離成功也只剩下一步之遙，就在所有人準備見證那絢爛的一幕，可是……命運卻在這時候開了一個玩笑……啞彈……啞彈……
啞火……這並不是個太低概率的事件，但他此前從未想到，就連這種武器也會發生這樣的問題。
片刻間，那經由第三次熔煉過後的新禾劍散發出蒙蒙烏光，揮動間，一股無比恐怖的氣息于寂靜的宇宙中飄散開。
程林望了眼那龐大的如同星球的「植物霸主」，收起禾劍，雙手死死抱住粗大藤蔓，繼續吮吸。
那藤蔓迅速枯萎，旋即復又充盈，繼而再度枯萎……在這個過程中，程林身上的靈氣波動也越來越高……
短短兩個字，卻宛如一柄重鎚，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頭，一些人更是因劇烈的情緒變動而捂住胸口，幾欲跌倒。
是獨自一人將彈頭運送到終點的那個覺醒者？！
「難道是……他們……成功了？」黃茵身軀顫抖，難以自抑地想。
「嗡……」
是了，程林記起，這是出發前她講解行動過程的那一幕。
那位工程院士佝僂下去，彷彿瞬間老了十歲，他低語著，念叨著，不停重複著，最終一切情緒都化為了一聲深沉的嘆息。
旋即，他便以掌心為橋樑，將身體那近乎要撕裂自己的力量悉數灌注于劍體！
喧鬧聲中，梁靖等人愕然看到，屏幕中，那個相比于龐大的「植物霸主」，微小的宛如一隻蟲子的身影散發出淡金色的光彩。
發射中心大廳內。
在她身旁，柔柔弱弱的宋珺亦死死咬著嘴唇，純凈的眼眸倒映出的天空上，灰沉沉的霧氣漸漸散開，一縷絢爛無比的光潑灑大地。
這一瞬間，人們就彷彿從天堂跌入地獄！
亦或者別的什麼原因？
黃茵與宋珺也匆忙從建築中奔出，就聽到有人呼喊：「大霧散了！大霧散開了！」
大廳里，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這令人近乎崩潰的氛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