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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衝到地勢高些的地方時，他都希望能看到視線盡頭是沒有敵人的大地。

耳邊都是戰士之歌，一直沒有停過。

這樣的高唱聲音越來越大，衝著、唱著的戰士越來越多。

此刻他回想衝殺的過程，似乎很久都沒有去聽聲音，也很久沒有捕捉周圍氣流的情況，只是麻木又機械的重複著風刃，衝鋒，小疾行，地怒，流星火，斬殺這樣的過程。

都死了啊！

早就沒有戰士在唱戰士之歌了，他們持續奔走這麼久，戰印力量低的，混沌之氣早消耗殆盡了，百戰將們在雪地里堅持到現在，也已經接近極限。

天早已經黑了，但暗了多久，李天照卻沒有計算。

沒有人理會小冰雪的話，許多聽見她這麼叫喊的，反而激起了長久信仰的戰士之心，高聲唱了起來：「生無樂！死無苦！北風寒雪飄萬代，戰死英魂輪迴永不休！今天的戰死，是為積累下一世的功績，直到終有一日成為偉大武王的不滅王將！殺殺殺——為戰而生！沖沖沖——為武王而死！」

天黑了。

他未免小冰雪吵吵嚷嚷，就說：「你跟著我走，過段時間如果你真的繼承了武王的力量，我放你回北風寒雪之地；如果沒有，你回去了死路一條，就留在亂戰之地吧。現在，安靜的接受你想跑所要付出的代價，別再嚷嚷了。」

「不要唱了，不要唱了！求求你們不要唱了——」小冰雪想捂著耳朵，可是雙手被別在背後卡著，動彈不了。

哪怕明明衝進了那片飛閃的六色劍光里的結果，就是被一劍兩段，慘死當場。

「你連那麼和*圖*書多人都殺了，隨手給我一劍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帶著我到這裏？」小冰雪看著從頭到腳都是血的李天照，想著他這一路突圍不知道斬殺了多少人，有怨氣，可又有自責的愧疚，最後變成了這樣的、帶刺言語。

「你們快走啊！武王都死了！你們還送死幹什麼？武王已經死了！你們擋不住他的啊！不要再送死了，不要送死了——」小冰雪一遍遍的、聲嘶力竭的喊叫著，甚至變成了吼叫。

他沉默的揮劍，沉默的前沖，沒說勸阻的話，也不說警告的話。

李天照說完，打了個呵欠，閉目睡了過去。

小冰雪裹著衣服，抱腿在那坐著，見李天照許久沒動靜，不禁猶豫了起來，考慮了很久，她突然起身，小心翼翼的爬出冰屋的門，頭和身體都鑽出去了，只剩下腰部以下還在冰洞的門裡面時，卻突然不爬了。

李天照扯了外袍，使小流星火烤乾了，丟給小冰雪裹身，徑自躺下，閉眼要睡，嘴裏說：「安分點，大家都輕鬆好過，別亂跑。」

片刻前她看到的只有屍體，這麼被李天照帶著一路衝殺，她才看到這麼多的人是如何飛蛾撲火般衝過來送死的。

「是啊，這樣你就不會亂跑了。」李天照繼續睡，小冰雪沒有武器了，只有十戰將程度的戰印力量，又消耗了許多，勉強維持著能不被凍死就不錯了，想打碎寒冰的力氣恐怕都沒有。

北風寒雪之地做主的人，本來就只有武王一個。

可是，茫茫大地上，仍然還是人。

小疾行，小地怒，衝鋒，接連發動，李天照帶著小和*圖*書冰雪急沖，背後那些敵人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全都不見了蹤影。

但見不到月光，天空又下起了大雪。

然後，是下一批人。

可是，沒有用，沒人聽她的。

他們為什麼還要送死？

現在，他已經衝出了重圍。

李天照衝殺了一天，把那些移動慢的，趕來支援的許多人拋甩的越來越遠。

六色的劍光，在黑暗中一閃過去。

明明應該是跟小地王戰鬥更累，但此刻，他卻更疲憊。

聽李天照如此說法，小冰雪反而沒了脾氣……

「當然也可笑。」李天照長長的嘆了口氣。「我剛才就想起一個人說過的話：『這樣的天地，生而為人，原本也不是什麼大幸運的事情……』。」

李天照又一道風刃斬出去，面前一片敵人全都身體分家。

「……我不會帶著他們一起替你戰鬥的！你是殺了武王、殺了北風寒雪之地無數人的屠夫！惡魔！」小冰雪說著，忍不住又流淚了出來，哭泣著，情緒激動的質問：「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來殺武王，為什麼要來！」

小冰雪連忙要退回去，卻發現後面挨著了寒冰，冷的夠嗆，於是又連忙朝前縮了縮身子，知道是李天照醒了搞的鬼，就說：「喂！你用冰把我後面封住了嗎？」

於是在歌聲，在眾人一起互相感染的作用下，他們沖的更快、更不遲疑。

這的確是送死，許多戰士們就是帶著衝過來送死的絕決。

帶著小冰雪的李天照一路衝殺的過處，一片片、一群群的戰士全都倒下了，才能夠看見冰地的一些顏色，但那些踩碎了的www.hetubook.com.com冰雪混合了泥塵的灰色漿水，很快又被血染紅，又被追趕的戰士填滿，於是又看不見大地了。

他們還在為誰送死？

戰士之歌她也會唱，也經常唱，但此時此刻聽起來，她只是覺得不堪重負，只是覺得大家都莫名其妙的不可思議！

劍光在人群中飛閃，這些戰士根本就不能近身。

武王都死了！

照亮前方的、照亮周圍的，只有混沌之氣在劍上亮起的各色光芒。

原來，冰屋看起來有個小門，可是外面，原來還有封閉的區域，就好像是故意試探她是否會趁機爬出來似得。

哭泣，何等可恥！

「既然他們輕生死，也就不會以為生死是什麼了不起的血仇，至少，不會認為比一個活武王的命令更重要。」李天照其實不太想說話，他只想睡覺。

彷彿也沒有完了的時候。

那些四面八方趕過來的戰士，一直追趕著的那些戰士，始終佔滿了大地……

或者他的混沌之氣耗盡；或者是這些四面八方聚集過來送死的戰士們死完；又或者是，他們累的不再能夠攔路。

然而，她的聲音被戰士之歌淹沒的險些連她自己都聽不到。

李天照發動衝鋒絕技，一閃前去，緊接著揮劍前斬。

李天照一直在沖，一直在殺。

她突然哭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忍不住的哭了。

可是，李天照還不能停下來，因為這裏的戰士還會繼續追他的蹤跡，被甩掉的大部隊還會繼續找尋。

他彷彿突然回過神來那般，這才突然意識到，氣流里，前方已經沒有敵群阻礙他了。

「如果你真能和-圖-書繼承武王的力量，或許就是幾天的事情，到時候，北風寒雪之地就還有武王了。」李天照沒什麼表情的答著。

小冰雪抱著雙腿，就那麼赤著，坐在那，凍的瑟瑟發抖不止，可是卻沒有求助李天照。

「就算我有武王的力量，你覺得他們會聽我的，還能跟著你走？」小冰雪覺得太荒唐了！

沒完沒了。

李天照的眼前只有密密麻麻的敵人，也不知道如何會有那麼多。

這般好一會，她難受的夠嗆，不由生氣地喊道：「你要不然就殺了我！要不然就讓我回去好好睡覺，這樣折磨人算什麼！」

天色暗了。

這樣的衝殺什麼時候結束？

小冰雪叫喊著不要衝了，不要唱了……

小冰雪從頭到腳，全都被鮮血染遍。

「因為這是武王的命令。」李天照回答著，面無表情的看著小冰雪的淚臉，在心裏問自己：『就因為命令？為什麼，非得要執行這樣的命令？』

「你就別裝悍不畏死了，為了不會戰士房子里跟人擠，寧可賴在看不起的膽小啞巴房裡，你這樣的人沒那麼不怕死。」李天照小睡了一會，感覺舒服了許多，坐了起來，準備好好琢磨體印里的變化。

李天照帶著小冰雪經過白茫茫的雪地，回頭看見大雪已經把視線盡頭的足印掩蓋了部分。

那感覺，遠遠超過跟小地王連續廝殺一天多。

劍光總是成片、成群的斬殺著敵人。

旋動中的李天照突然發現，這一劍沒有任何阻力。

冰雪覆蓋的大地，四面八方，還有些稀疏零星的戰士在雪地里趕路，找尋，人數卻太少，實在難有碰上李天照的機會hetubook.com.com。

小冰雪只能保持爬動的姿勢，卻又不能動的那麼爬著，往前是冰牆，背後也是冰牆，腰部位置還有冰門卡著。

李天照奔走了兩個時辰，這才用小寒冰製造了個冰屋，孤王劍歸入鞘中，坐下來的時候，他前所未有的疲憊。

這些敵人，都唱著一樣的戰士之歌，不停的衝到他面前，被殺。

「你說我們為了武王輕生死可笑，你為了玄天武王的命令屠殺無辜就不可笑嗎？」小冰雪悲憤質問，她不知道北風寒雪武王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八竿子打不著的玄天武王要派孤王過來。

可是，坡地的前方，又被起伏的、更高的坡地阻擋，而前方一路，仍然還是密密麻麻的人。

那是北風寒雪之地的戰士最鄙夷的軟弱，可是此刻，她竟然在許多人眼前，哭了出來……

李天照不記得什麼時候進入麻木的衝殺狀態了，也不知道那種狀態持續了多久。

他們仍然毫不猶疑的衝著，嘴裏唱著戰士之歌……

高低起伏的冰雪大地上，北風寒雪之地的戰士猶如密密麻麻爬滿了的螞蟻。

曾經她覺得這是戰士必須有的悍勇，應該說，不久之前她還這麼覺得，但現在，倒下的人，飛濺的鮮血，全都讓她的自責和內疚被疊加的更高、更重，直至她已經不堪重負。

「是不是因為我，才會死這麼多人？」這問題，一直壓在小冰雪的心頭。

只要大雪再下久些，追擊的戰士就會失去他的蹤跡。

孤王劍的把手，纏線，是乾涸了一層又一層的血。

「因為我奉命入侵，也因為你橫生枝節。」李天照沒什麼情緒的答了句，取了干肉，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