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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灌了幾口水，然後從洛幽那裡拿過來一個小盆子，倒了些水，放在黑毛的面前，然後抬手撫摸著黑毛的毛髮，說道：「記住我們走的這些路，沒準回撤的時候，還需要你來領路呢！」

他來到來歙近前，兩人相距三步遠時，他一勒韁繩，停了下來，向馬上的來歙拱了拱手，說道：「來大夫，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黑毛看眼龍淵等人，又瞧瞧它盤子里的那塊生肉，嘴巴一松，放下兔子，腦袋高高揚起。龍淵撓撓頭，嘀咕道：「我怎麼感覺，黑毛看我的眼神是帶著蔑視呢！」

現在來歙招他歸漢，他心裏真的有股衝動，想一口就應允來歙。

他經常往返于洛陽和涼州之間，隗囂麾下的大多數將領，他都見過面，有些私交深厚，有些是點頭之交，他和這個陳望，便屬後者。

好在對於黑毛來說，叢林就如同它的家，走在叢林里，黑毛多少也能舒服一些。

來歙是文官，又是劉秀欽點的外交官，那口才，當真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而且他說出來的話，讓人聽了還覺得很有道理，很有說服力。

黑毛只是低頭聞了聞，便將頭扭到一旁。劉秀搖頭笑了笑，說道：「這些日子，我們可是把黑毛的嘴都養刁了。」

說著話，他轉身向城下走去。時間不長，城門打開一條縫隙，陳望也是隻身一人，從城內騎馬跑出來。

一聽來人是來歙，城頭上的箭手們紛紛抬起弓箭，陳望向他們揮揮手，沉聲說道：「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放箭！」

略陽守軍大驚失色，現在他們若想撤離略陽，倒是也來得及，但想帶走略陽城內的物資，那無論如何是沒時間了。

到了河水近前，漢軍將士們紛紛捧和_圖_書起河水，大口的喝著，順便把水囊灌滿水。

來歙正色說道：「今日，我軍會佯攻略陽，在被陳將軍率部打敗后，于城東安營紮寨，今晚，陳將軍可於城內，大擺宴宴，犒賞三軍，我軍將於半夜偷城，屆時，陳將軍可帶上心腹，由城西逃走。因戰敗而逃，隗囂不會傷及陳將軍之性命，陳將軍於我漢室，則立有大功，將來朝廷收服涼州，定不會忘記陳將軍今日之功績！」

當略陽方面得到漢軍正在接近的消息時，漢軍距離略陽已不足五十里。

時間不長，黑毛的身影就消失在附近的林子里。來歙、銚期、祭遵帶著一名嚮導過來，眾人齊齊施禮，說道：「陛下！」

他沒有那麼大的魄力，可以不顧家人的死活，獨自一人投靠洛陽。思前想後，他向來歙苦笑一聲，說道：「來大夫說得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不能只為自己活命，而連累全家老小，死無葬身之地啊！望之難處，還望來大夫能理解！」

「嗯！」劉秀點點頭，不再多問。

來歙、銚期、祭遵三人，圍在黝黑漢子的四周，繼續向他打聽附近的地形。

陳望與王遵的關係特別好，屬莫逆至交，而王遵又是一心向著洛陽朝廷的，以此推斷，來歙覺得陳望這個人是有機會被己方爭取過來的。

陳望被他說愣了，不解地問道：「于暗中歸漢？」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這是大軍長途跋涉的規矩。兩天後，以劉秀為首的漢軍將士終於走出這片山林，再往前看，植物開始變得稀疏，山上、地上，全都是黃土。

他的水都喝光了，估計下面將士們的水也都喝得差不多了。黝黑漢子說道：「再往前走三、四里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們能路過一條小河，河水很乾凈！」

黑毛抬頭看眼劉秀，接著又低下頭，用舌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水。

龍淵禁不住笑了出來，感嘆道：「這黑毛畜生，真是快要成精了！」

見狀，龍淵、虛英等人不約而同地瞪大眼睛，驚喜交加道：「黑毛還撿回一隻兔子！」

劉秀擺了下手，看向嚮導，問道：「我們還得走幾日能出這片山林？」

劉秀指指黑毛叼回來的死兔子，說道：「行了，把兔子收起來，作為黑毛的晚飯！」

對於漢軍這樣稀稀拉拉的攻勢，略陽守軍的防守也非常輕鬆，將漢軍的攻勢一次接著一次的打退。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當年，隗囂投靠漢室，天下百姓，無不歡欣雀躍，認為再不用受兵戈之苦，可現如今，隗囂厚顏無恥，叛漢投述，使得三輔、涼州，再無安寧之日，令人痛心。歙素聞陳將軍之大名，知陳將軍高義，故前來勸說陳將軍，棄暗投明，回歸正途！」

漢軍攻打了一下午，等天色漸黑，漢軍開始后隊變前隊，全線撤退。

來歙向劉秀拱了拱手，而後未帶一兵一卒，隻身一人騎著馬，來到略陽城前，向城頭上大聲喊喝道：「我是來歙，陳將軍可願出城與我相見？」

守軍知道，來歙可是洛陽朝廷的太中大夫，也是劉秀十分看重的大臣。

漢軍抵達略陽后，來歙向劉秀主動請纓，想去勸服陳望歸降。劉秀稍做沉吟，便點頭同意了，他提醒來歙，說道：「來大夫，要多加小心！」

這日，晌午，隊伍于山中歇息。劉秀坐在一顆大樹底下，拿出水囊，咕咚咚地喝著水。

稍頓，他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邊在地上勾畫和*圖*書，邊講解道：「出了山林，再往前，便是荒山，寸草不生，難以隱藏行跡，到了那裡，我們就得加快速度行進……」

來歙回歸漢軍本陣后不久，漢軍便開始對略陽發起進攻。略陽的守軍，將大批的滾木、礌石搬運上城頭，拉開架勢，欲與漢軍決死一戰。

雖說失去樹木的掩護，但行軍的速度也快了許多。這支兩萬人的漢軍，出其不意的從街泉、秦亭之間穿行了過去，直奔略陽。

陳望詫異地看著來歙，陷入沉思，過了許久，他慢慢抬起頭，看向來歙，問道：「如果望真這麼做，陛下能記得望之功績？」

來歙的眼中頓時露出喜色，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露，說道：「陳將軍肯棄暗投明，實乃漢室之幸！」

己方擊退了前來偷襲的漢軍，守軍自然是歡欣鼓舞，人們站在城頭上，看著『落荒而逃』的漢軍，又蹦又跳，又笑又罵，得意的不得了。

他說道：「陳將軍欲保全家人之性命，這是人之常情，我當然能理解。陳將軍明面上可不歸漢，但于暗中歸漢，亦是可行！」

現在已是十月中下旬，天已經轉涼，但過了這麼多天的生肉，當然早已談不上新鮮，對於黑毛來說，這種快要變質的肉，它不愛吃，也不屑去吃。

嚮導是名三十多歲、皮膚黝黑的壯漢，他是三輔邊界的獵戶，在第一次漢陽之戰時，他就給漢軍做過嚮導。他正色說道：「陛下，估計還需兩日。」

看起來，雙方的主將是沒有談攏，不歡而散，實際上，來歙和陳望已然立下口頭約定。

來歙正色說道：「歙可以人頭擔保，哪怕日後隗囂覆滅，陛下、朝廷定不會追究陳將軍，反而還會為陳將軍加官晉爵！」

守軍的主將只能硬著和圖書頭皮，下令關閉四門，與此同時，派人趕往上邽，向隗囂稟報敵情，請隗囂出兵增援。略陽派出的人還沒到上邽，漢軍已先抵達略陽城下。

見他走了，陳望也收回佩劍，返回略陽城。

還沒等龍淵接話，黑毛慵懶的站起身，又瞥了一眼面前的生肉，調頭走開了。劉秀也不攔著它，說道：「不要走得太遠，我們一會還要繼續趕路。」

來歙拱手還禮。他二人雖無深交，但對陳望這個人，來歙還是有些了解的。

陳望聽后，亦是一陣心猿意馬，就內心而言，他是非常不希望隗囂叛漢的，不願意和漢軍作戰，但他是隗囂的部下，隗囂有令，他不能不從。

另有兵卒去伐樹，準備在河面上搭橋。

陳望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來大夫言重了。」說著話，他低垂目光，瞥了一眼自己的佩劍。

但是不行，他的家人都在上邽，他若是在略陽歸順漢軍，那麼他在上邽的家眷，有一個算一個，誰都活不了。

倘若陳望肯主動獻城，那是再好不過了。

龍淵把吃食取過來，遞給劉秀一塊乾糧和一塊牛肉，而後又將一大塊的生肉放到盤子里。

見陳望眉頭緊鎖，臉色陰沉難看，來歙又說道：「莽賊篡漢，禍亂天下十余載，天下百姓，無不人心思漢，光復大漢江山，乃為正道，亦是天道，實屬大勢所趨，凡逆天行道者，皆為螳臂當車，陳將軍高義，理應輔佐明君，再創大漢之盛業！」

劉秀樂了，說道：「你給黑毛的肉已經不新鮮了。」

略陽守將名叫陳望，來歙還真認識這個人。

來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點下頭。陳望再不猶豫，猛的抽出佩劍，劍鋒直指來歙。來歙露出氣憤之色，狠狠瞪了陳望一眼，撥轉馬頭，https://m.hetubook.com.com回歸本陣。

正如黝黑漢子所言，向前走了四里多地，前方出現一條小河。河水並不寬，走到河水的中央，也才勉強莫過膝蓋而已。

漢軍的進攻，是典型的雷聲大，雨點小，喊打喊殺的人很多，但真正玩命往上沖的卻沒有幾個。

陳望目不轉睛地看著來歙，又過了良久，他點點頭，說道：「好！我相信來大夫的話！今晚，我便會犒賞三軍，給漢軍將士製造偷城的機會！」

等劉秀草草吃完午飯，休息得差不多了，準備繼續起程的時候，黑毛也剛好回來了，同時還叼回來一隻又肥又大的兔子。

黑毛趴在劉秀的身邊，懶洋洋的，有些無精打采。黑毛通常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出來行動，這幾日，黑毛跟著劉秀，白天一直在行軍趕路，這讓黑毛很不適應。

劉秀聽得認真，邊聽邊點頭，做到心裡有數。等黝黑漢子講完，他拿起水囊，又喝了一大口水，然後晃了晃，水囊裏面已經空了，他問道：「附近可有水源？」

略陽城內具體有多少守軍，漢軍這邊並不知道，估計是有一萬人左右。劉秀率領的這支漢軍，是穿過山林，長途跋涉而來，沒有攜帶大型的輜重，軍中更沒有大型的攻城武器，就連攜帶的雲梯，都少得可憐。這兩萬漢軍，想強行攻下一萬敵軍駐守的略陽，可不容易，即便最終能打下來，自身的傷亡也會極大。

來歙早就考慮到這方面的因素了，他也沒想過，僅憑自己的三言兩語，就能讓陳望在兩軍陣前倒戈。

「嗷嗚——」黑毛低叫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麼淺的河水，即便不用搭橋也可以走過去，只不過如此一來，會讓將士們濕了腳。長途跋涉，需保持腳部的乾燥，不然的話，很容易磨破腳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