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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天子

作者: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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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帝王之路 第1139章 深藏不露

第六卷 帝王之路

第1139章 深藏不露

鄭興一把年歲了,說到動情之處,老淚縱橫,任誰看了都不由得為之動容。
劉秀揚起眉毛,詫異地看著李通。李通去南陽屯田,他當然知道,這本來就是他下達的命令。自家的伯姬小妹,還跟著李通在南陽受了好幾年的苦呢!
李通看向劉秀,後者也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彷彿在說,是啊,你李次元上哪去弄二十萬石糧食?這可不是小數目,二十萬石啊!
劉秀不是貴族出身,起事之前,他沒過了富裕的日子,恰恰相反,他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之所以沒挨餓,只因為他農業技術掌握得好,地種得好,收成好。
劉秀說道:「你將十萬石的應急糧,先運送到弘農,以解災民的燃眉之急!」
劉秀登基以來,一直推崇西漢制度,在建武六年的時候,也就是公元三十年,劉秀施行三十稅一政策。
「陛下!」李通正色說道:「微臣做過前將軍!」
李通躬身施禮,朗聲說道:「微臣遵命!」
劉秀蹙了蹙眉,沉吟片刻,還是揮手說道:「講!」
太中大夫閻楊出列,向劉秀拱手說道:「陛下,韓大夫言之有理,微臣以為,以當前之時局,加增稅賦,勢在必行!」
「陛下光復漢室,登頂九五,乃漢室之福,更是天下百姓之福,也正是因為有陛下,百姓們才得以安居樂業,能活得下去了。」
可是到了劉秀執政的晚期,全國人口竟然增加了兩千多萬,比劉秀剛剛建立東漢的時候,全國人口翻了一倍還要多。
李通繼續說道:「陛下讓微臣在南陽屯田,是為了滿足南征軍的糧草所需,但陛下或許不知,南征大將軍既善用兵,也善執政,這些年來,南征軍所需之糧草,皆在南郡自己解決,從未用過微臣在南陽的屯糧。這些年,微臣在hetubook.com.com南陽屯田所收穫之糧食,皆囤積了下來,就安置在南陽境內,不多不少,正好二十萬石!」
一聽這話,劉秀傻了,在場的大臣們也都傻了,人們紛紛抬起頭來,像看一個瘋子似的看著李通。
李通繼續說道:「微臣在做前將軍時,曾於南陽屯田數載。」
他深知這些年百姓所受的苦難,他也是這麼過來的。
漢室能在劉秀手中再次興起,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劉秀長時間的施行低稅賦,讓百姓們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朝廷無法賑災,鬧起來的也就是那幾十萬受災的弘農百姓,可朝廷一旦增加了稅賦,那麼鬧起來的將會是全國各地的百姓。
這突如其來的二十萬石糧食,當真是一場及時雨,此時劉秀的心情,可用『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來形容。
大司空是被急瘋了吧?他去哪弄二十萬石糧食?憑空變出來嗎?
王元快步出列,沉聲說道:「陛下,大司空私自調用救濟糧,導致朝廷無力賑災,這皆為大司空之過,還望陛下嚴懲大司空之過失!」
鄭興說道:「陛下施行三十稅一,朝廷是窮,但百姓們都富裕了!」
劉秀沒有理會閻楊,他在大殿里來回踱步,說道:「鄭大夫的話,我深以為然,哪怕朝廷去砸鍋賣鐵,也不能增加稅賦!」
「微臣遵命!」馮勤躬身應道。
說到這裏,鄭興向劉秀叩首,顫聲說道:「臣啟陛下,萬萬不能加贈賦稅!」
其實,王元倒不是要害李通,而是現在朝廷無力賑災,必須得有個人站出來,代天子受過,再沒有誰比李通更合適的了。
「微臣在!」司農馮勤跨步出列,拱手施禮。
王元眉頭緊鎖地說道:「陛下之hetubook.com.com責,遠不如大司空之責,還請陛下嚴明法度!」
聽聞這話,大殿里傳出一陣吸氣聲,劉秀呆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快步走到李通近前,急聲問道:「次元,你……你此話當真?」
鄭興身子一震,向劉秀叩首,哽咽著說道:「陛下,微臣無能!但微臣知道,不能加增稅賦!」
聽聞這話,王元立刻屈膝跪地,在場的大臣們也都紛紛跪地。
劉秀轉身,莫名其妙地看向李通,以眼神示意,你想要說啥?
閻楊是鼠目寸光,自私自利,只懂得盯著眼前的這點利益,沒有長遠考慮,而王元則是死腦筋,不懂變通,即便生他的氣,都讓人發泄不出來,憋得人心裏難受。
劉秀創建東漢的時候,全國人口,十有二存,原本十個人里,才僅僅活下來兩個人。天下之混亂,社會之動蕩,當真是到了民不聊生,屍殍遍野的地步。
劉秀皺著眉頭說道:「當初大司空調動應急糧,朕也是同意的,現在又怎能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大司空一人身上?」
得到李通肯定的答覆,劉秀興奮得差點一蹦多高,他狠狠一拍巴掌,禁不住仰天長嘆道:「高祖庇護,興我大漢!高祖庇護,興我漢室啊!」
大殿里鴉雀無聲。說來說去,但根本問題還是沒能得到解決,吳漢所在的代郡戰場怎麼辦?弘農受災的百姓怎麼辦?
說劉秀是個好皇帝,不是誰頭腦一熱,拍拍腦門,就隨便下的定義。
鄭興是隗囂的舊臣,後來才投靠到劉秀這邊,雖然任太中大夫之職,但平時于朝堂上不太發表意見,這次難得鄭興要說話,劉秀還是很重視的。
是讓一郡的百姓鬧,還是讓一國的百姓鬧,其中的利弊很容易就能分得清楚。
也就是說,農民一年的收成,其中的三和*圖*書十分之一用來交稅,這樣的稅率,即便是在盛世,都屬最低程度,何況現在還是亂世。
李通向前躬身施禮,說道:「君前無戲言,微臣不敢欺君!」
這次劉秀倒是沒有動怒,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韓浩,久久都是一言未發。韓浩被劉秀盯得渾身發毛,下意識地屈膝跪地,向前叩首,顫聲說道:「陛下,以目前之稅賦,既難以維持對敵之徵戰,更難以維持全國隨時可能發生之災情,還望陛下三思!」
劉秀長吁口氣,轉頭看眼李通,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現在次元也變得越來越狡猾了,竟然偷偷藏起二十萬石糧食,口風還這麼緊,事先連半點風聲都沒透露給自己。
韓浩暗嘆口氣,他主張增加賦稅,可他又何嘗不知天下百姓之苦難,何嘗不知加增賦稅之後果,但現在沒辦法啊,朝廷要錢沒錢,要糧沒糧,仗要怎麼打?受災的百姓要如何安置?
閻楊下意識地問道:「大司空的意思是,在全國範圍內,強行征糧?」
劉秀肺子都快氣炸了,但王元惹他生氣,和閻楊還不一樣。
閻楊倒是心中不滿,冷冷瞥了鄭興一眼,質問道:「鄭大夫口口聲聲說不能增加稅賦,那麼,鄭大夫現在可能拿出數十萬石糧食去賑災?」
你可別和我搶著認罪!我是天子,我有過錯,頒布一份罪己詔也就過去了,你若是想承擔這次的過錯,罷官都是最輕的懲處。
鄭興起身時,淚流滿面,聲音顫抖地說道:「陛下……」
「可百姓們才剛剛過上幾年的好日子,朝廷便要增加稅賦,這是讓天下百姓再次流離失所,再次讓天下民不聊生啊!」
得是什麼樣的皇帝能把國家治理成這樣?什麼樣的人能在接手這麼一個大爛攤子后,在數十年間,讓國家發生了質變?
hetubook•com.com陛下,微臣可調用二十萬石糧食,加上現有的十萬石應急糧,可湊出三十萬石糧食,足夠救濟災民之用!」
他激動地在大殿里來回走動,走了好幾個來回,他停下腳步,指著李通,說道:「次元,你親自去趟南陽,把囤積的二十萬石糧食運回洛陽……不不不,不要運回洛陽,直接運到弘農,救濟受災的百姓,我不要看到有一名受災之百姓被餓死!」
「直到現在,各州的義軍也沒有完全平息,還時不時的興風作浪,倘若朝廷增加稅賦,義軍必定會趁機蠱惑各地百姓,這是在動搖漢室之根基!」
劉秀說道:「朕會頒布罪己詔,所有過錯,由朕一人承擔!」
李通突然跨步出列,大聲說道:「陛下聖明!」
現場唯一沒有下跪只有李通。鄧禹向李通那邊連連使眼色,就算陛下庇護你,你也不能這樣啊,太過分了!
還沒等劉秀回話,同任太中大夫的鄭興,抬了抬笏板,說道:「臣啟陛下!」
「我知道,我還沒老糊塗呢!」劉秀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韓浩和閻楊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頭,閻楊說道:「鄭大夫此言差矣,以當前之稅賦,朝廷要錢無錢,要糧無糧,而對敵征戰,又最耗錢糧,若不增加稅賦,朝廷的錢糧又從哪裡來?」
人們目光怪異地看著李通,現在可不是你這位大司空奉承天子的時候!
李通當然有看到鄧禹飄來的眼神,他還向鄧禹笑了笑。後者氣得直磨后槽牙。李通向劉秀拱手說道:「臣啟陛下!」
閻楊身子一哆嗦,急忙叩首,說道:「陛下,微臣……微臣……」
劉秀站起身形,走下御座,來到鄭興近前,伸手攙扶,說道:「鄭大夫快快請起!」
李通向劉秀微微點下頭,眼神也很是堅定。
劉秀連續感嘆了兩遍,看向https://www.hetubook.com.com李通,抬手指了指他,說道:「次元,這次你是立功了,立下了大功!」
他深吸口氣,正色說道:「陛下,微臣以為,增加稅賦,如飲鴆止渴,此舉不可為!」
閻楊原本只是個縣令,是受到侯霸的舉薦才升遷上來,不過劉秀對閻楊的印象並不好。在很多政見上,閻楊都與他相左。
劉秀目光一轉,看向鄭興,抬了抬手,說道:「鄭大夫有話請講!」
李通正色說道:「閻大夫,陛下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百姓現在的生活,依舊困苦,不宜再增加稅賦!」
劉秀又道:「馮司農!」
大司空是宗正、少府、司農的頂級上司,糧食這一塊,大司空是最高主管,現在糧食出了問題,他不代天子受過,誰代天子受過?
說到這裏,鄭興激動起來,眼圈濕紅,聲音哽咽著說道:「自莽賊篡漢以來,百姓的日子過得太苦了,朝廷暴政,義軍做亂,各州百姓,哪裡還有活路?」
閻楊問道:「如果不在全國強行征糧,那……大司空又去哪能弄到二十萬石糧食?」只憑你紅口白牙一句話?
一提增加稅賦,大殿里的群臣身子同是一震,紛紛偷瞄劉秀。以前也有大臣主張過增加稅賦,不過每次提到這件事,總是惹得天子大怒。
他環視在場大臣,說道:「莽賊篡漢十五年,劉玄在位三年,我漢室平賊八年,這二十余年間,百姓們又過過幾天安生的日子?朝廷稅賦,多如牛毛,賊軍四處流竄,燒殺搶掠,漢室江山,千瘡百孔,百廢待興,諸位認為,這天下百姓,真的還能受得起重稅嗎?水則載舟,水則覆舟!王莽讓百姓們活不下去,綠林、赤眉滅之,綠林讓百姓們生活不下去,赤眉滅之,赤眉讓百姓們生活不下去,我劉秀滅之,現,若我劉秀讓百姓們活不下去,誰來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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