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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職守騎士向費迪南德敬禮，然後安靜地離開，他們知道費迪南德騎士是被紅衣大主教洗禮的神聖騎士，團長和紅衣大主教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他們曾經私下裡了解到團長敬紅衣大主教為父。

費迪南德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到底被誰掌握。

燈樓在也夜空中耀眼，但照射到二百多尺以下的地面時，光線已經是一種慘敗的昏暗。

陸斯恩收回手杖，天地間恢復如初，這裡是夏洛特莊園的夜，他暗暗嘆息，萬惡的信仰，狂熱的崇拜，真是一種罪，會讓人盲目而失去智慧。

沙芭絲蒂安聽著那溫暖慈祥的聲音漸漸遠去，一雙修長的雙手攙扶在她的腰間，輕輕地撫過她的乳根，拉著她站了起來。

地下室位於祭壇後方，移動一個聖徒奧古斯都的雕像，可以看到爬著濕苔蘚的通道，細細的水線順著石縫流進去，便會被鋪面而來的寒氣凍成薄冰，結在本就滑溜的大理石階梯上。

……

但費迪南德知道自己機會並不大，一個能夠掌握連大魔法師歐內斯特都不了解的奇異魔法的惡魔，怎麼會簡簡單單地就被自己偷襲得手？

透過冰棺上散發的寒氣，費迪南德看著那張俊美白皙的臉，那一絲不苟的整齊燕尾服，還有永遠潔白的手套，費迪南德卻沒有感覺到一點溫暖，反而是一陣透徹心涼的冰冷。

「歐內斯特？是一個很了不起的魔法師，一生致力於水元素的研究，水元素三態零界魔法定理就是他總結出來的吧？他是梅林的第幾代弟子……似乎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魔法師都源自梅林，梅林或者精通多種元素的魔法，但他的弟子們卻再也無法達到他們老師的高度，這些資質並不魯鈍的弟子們只是選擇了最適合他們發展的一種元素研究，業精於專業，雖然這些將所有精力集中在一種元素研究的魔法師們已經構架起了完整的魔法框架，但他們卻已經成為整個框架中可有可無的小零件，再也無法牽動整個魔法體系的發展了。」陸斯恩沒有回答費迪南德問題，這種你是誰，我是誰的問題實在太過於無聊，陸斯恩今天晚上已經說自己是神了，再到費迪南德面前編織一個身份，他還是羅秀的僕人，克莉絲汀夫人的惡魔，又是紗麥菲爾的追隨對象，梅林叫過他老師，桫欏聖殿里的侍者稱呼他主人，薩麥爾認為他是神的影子，這麼多身份交織著，可能陸斯恩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但依然沒有人會想到，櫻蘭羅帝國的紅衣大主教，凱薩琳皇后的親人，出身查理爾德家族的孔特雷拉絲已經被謀殺了。

「雅威赫派遣你降臨人間，是為了在多米尼克大陸尋找我億萬分身中的一個，這個分身是在我眨眼的瞬間憐惜世人的另一隻眼www.hetubook.com.com，我不忍我的民，失去敬仰我的心。」神的目光慈悲，有著淡淡的憐憫，即使遭遇背叛，神依然憐惜他的羔羊，「你知道我的分身是誰嗎？」

而這個烈金雷諾特家族的侍從官，似乎已經掌握了這些東西，他只是在盤算著如何利用費迪南德而已。

拜服在惡魔的腳下，還是效忠於教皇，費迪南德看著躺在冰棺里的孔特雷拉絲，他希望紅衣大主教能像在那個陽光照耀額蒂菲斯大教堂的日子里一樣，用那和藹的笑容，驅散他的迷茫。

團長一定很傷心，騎士們默默地祈禱著，希望勇武的團長能夠儘快地忘卻悲痛，抓住兇手，將萬惡的謀殺者送往地獄。

儘管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最後一絲僥倖的期望像水泡一樣破滅之後，費迪南德依然渾身巨震了一下，這個他費盡苦心隱藏多年的身份，有時候甚至連他都會在不經意間遺忘，時刻提醒著自己是槍與花騎士團的團長，把帝國最後一個騎士的風範演繹得十足完美，直到那個拍賣會的風雨夜，費迪南德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覺得自己是來自聖伯多祿國，教皇陛下統領的神聖裁決騎士了。

「親王奉勸過你，不要碰那顆珠子，那是會給人帶來死亡厄運的惡魔之眼，可是你卻不相信，總是以為你的身旁護衛著天使，你難道不知道嗎？天使已死，覬覦惡魔之眼的不只是異端，惡魔，還有你的朋友。」費迪南德的手掌撫摸著透著寒氣的冰，彷彿在給孔特雷拉絲冰冷的屍體一點最後的溫暖，他的悲傷毫不掩飾地擴散在陰暗的地下室里。

他站在高高的山脊上，他的左肩是日，他的右肩是月，星河纏繞在他的腰間，他的腳下有閃著雷電的雲。

「每萬萬億年，我會眨一次眼睛，在我閉目的這一瞬間，路西法，紗麥浮，薩麥爾叛離天國，墮落地獄，我閉目的這一瞬間，雅威赫坐上了我的神座，企圖替代我主宰天國。」神娓娓訴說，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些小事。

加布里爾三世陛下之所以讓費迪南德擔任團長，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費迪南德沒有什麼背景，不會受到家族利益的影響，他貴族公敵的名聲更杜絕了他依附一些豪門的可能，加布里爾三世陛下不需要費迪南德能夠有多大的影響，只需要他能掌控槍與花騎士團就足夠了。

「請父神賜予我真理。」沙芭絲蒂安不敢仰視神顏，虔誠拜服著，她赤|裸著身體，卻沒有一絲羞怯，心中無一絲邪惡和陰暗，唯有神聖。

陸斯恩放開她，伸出中指，「在我為你修復身體時，這根手指曾經觸碰過你這具身軀的不潔之處。」

似乎是眨眼間，又似乎是千萬年，只有神的靈運行水面的世界已經構建完成，hetubook.com.com但依然有一些孤寂，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人。

她不再嫉妒著紗麥菲爾，即使是紗麥菲爾，也不可能和她一樣見證「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這樣的至上威能。

「你什麼都知道，但你怎麼可能知道這一切？你這個身犯骯髒不潔之罪，要在地獄被硫磺熏烤的惡魔！」費迪南德似乎還沒有適應自己的敬畏之心，身上的鎧甲是如此的寒冷，手中的利劍幾乎都要凍在劍鞘里，甚至讓他無力拔出。

莎巴斯蒂安微微張開嘴，濕潤的唇舌含住了指尖，靈巧的舌尖輕輕地舔舐著。

她的目光虔誠，充滿了感激，為父神清凈不潔，是她的榮光。

「沙芭絲蒂安修女，有第三人在時，我依然只是烈金雷諾特家族的騎士，格利沙爾塔小姐的侍從官。」陸斯恩的手並沒有離開沙芭絲蒂安修女的肋下，腰肋下的軟肉和柔韌的乳根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面對陸斯恩的譏諷，費迪南德卻失去了憤怒和反擊的勇氣，他驚駭地發現自己曾經的猜測似乎並沒有錯誤，當他享受了殘酷的心臟攪碎的感覺之後，這個男人憐憫地稱呼自己為孩子說的那一番話，果然不是巧合地和孔特雷拉絲大主教說的相同而已，自己的心已經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眼前，一切的隱秘和回憶，都被這個時刻微笑著的可怕男人掌握了。

帝國最後一個騎士，槍與花騎士團團長，勇武的費迪南德騎士走進地下室，靜靜地看著紅衣大主教。

沙芭絲蒂安卻根本沒有感覺到陸斯恩的這個算得上輕薄的動作，她的心裏唯有敬仰。

魚卵里的營養被吸收乾淨，青白色的小嘴吧嗒著從半透明的卵膜里飲了一口河水，柔嫩的尾鰭一擺，小碎魚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同伴。

他們在這裏執行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任務，漫長的守護讓倫德的普通人都猜測到額蒂菲斯大教堂出了什麼大事，或者即將發生什麼大事。

「親吻他走過的痕迹，你不能拒絕他的任何命令，包括要你的生，要你的死，奉他的命令，即使身在地獄，那裡依然是天國，口吐褻瀆神聖的詞句，依然無法污穢你的靈魂，行惡魔之罪，我依然是你的父，你不能泄露他的真實身份，雅威赫如果奪取了他的身軀和靈力，我再也無法注目多米尼克大陸，我的民將失去我的賜福。」神走下山脊，他只是一跨步，卻跨越了天地之間，「他永遠沒有錯誤，就像你的父神一樣。」

槍與花騎士團的騎士們依然盡職地守衛在教堂前，高大黝黑的純血馬和黑夜幾乎融為一體，身著君士鎧甲的騎士們冰冷得如同秋末的夜，冷風吹拂著他們勳章上的穗須微微擺動，他們挺直著身體，紋絲不動猶如雕塑。

額蒂菲斯大教堂雙塔和*圖*書上的燈樓，曾經是倫德夜空中等同繁星的耀眼標記。

「我永遠沒有錯誤，你的意志只能跟隨我，我的命令，是你存在的意義？」陸斯恩微笑著道，還是沙芭絲蒂安並不陌生的那種笑容，但卻讓她有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感謝父神賜予我榮光。」沙芭絲蒂安的身體散發著聖潔的光芒，純凈無垢的感覺再次回到她心裏。

「你到底是誰？你試圖控制我的手段根本不是什麼藥粉。」費迪南德的手搭在劍柄上，冷漠地看著陸斯恩，「這是一種魔法，一種連歐內斯特先生都不曾見過的魔法。」

費迪南德移開目光，卻發現另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如同一把無形的秤，正在估量著自己的利用價值。

「天使已死，真是讓人震驚啊，覬覦惡魔之眼的不只是異端和惡魔，還有孔特雷拉絲的朋友，這個朋友是誰呢？」陸斯恩站在冰棺旁邊，摘下禮帽向死者行禮，才微笑著道：「費迪南德騎士，很高興能在這樣非常適合埋葬生命迎接死亡的環境下和你探討下迷茫的人生。」

「你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雖然失去信仰，卻依然服從命令，所以你一定比我更清楚自己是誰……槍與花騎士團團長，帝國最後一個騎士，洛德勛位獲得者，皇家榮譽騎士，米格拉茲親王騎術教師，凱薩琳皇后的扈從騎士，這麼多身份，你覺得哪一個最能代表你？還是說你可以堅定地回答我，你只是費迪南德？你的身份取決於你自己，而不是旁人賜予你的頭銜？」

陸斯恩按住他的手掌，幫助他拔出了鋒利的長劍，拍了拍費迪南德的肩膀，「孩子，你居然會忘記怎麼拔劍？被恐懼，迷茫，怨恨佔據的心靈，可配不上神聖裁決騎士的身份，我怎麼知道這一切並不重要，你應該要關心的是，你現在是拜服在我的腳下，還是繼續服務於雅威赫在人間的犬——格列高力七世。」

他那一連串紮根于教廷，被教皇賜予的頭銜都在提醒著他應該犧牲自己，將閃爍寒芒的劍刃從這個惡魔的背後刺穿他的心臟。

他的屍體冷冰冰地躺在陰沉的地下室里。

死人的眼神無法傷害到費迪南德，而來自陸斯恩的眼神，卻讓費迪南德忐忑不安，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背景以及所背負的任務，隱藏著的秘密，足以在櫻蘭羅帝國甚至整個多米尼克大陸掀起滔天巨浪。

「知道我為什麼讓你拜服在我的腳下嗎？」神問沙芭絲蒂安。

費迪南德不敢告訴歐內斯特先生這種魔法可以讓自己遭受心臟被攪碎的痛苦，更不敢告訴這位加布里爾三世陛下親近的大魔法師，這種痛苦足以讓費迪南德被人控制。

沒有那個皇帝會信任一個已經被人控制住了的團長，更何況槍與花騎士團對皇室安全至關wwｗ•ｈet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ｍ重要。

費迪南德緩緩地退倒牆角，靠著覆蓋著冰渣的石壁，從他的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孔特雷拉絲的眼睛，那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

嫩芽兒在泥土縫隙里鑽了出來，掀開壓迫著它的岩石，迎接第一縷陽光。

「不管你是誰，陸斯恩，說出你今天晚上的來意。」費迪南德壓制住怒火，眼前的男人顯然因為能夠讓他瞬間失去反抗的能力而無所忌憚，明明只是一個並不強壯的侍從官，卻讓費迪南德無力拔劍，這種恥辱感雖然痛苦，但是他更記得當心臟絞痛時那種靈魂被硬生生地撕扯時的地獄感覺。

指尖觸碰到莎巴斯蒂安柔軟溫熱的唇。

「父神……」沙芭絲蒂安抬起頭來，用孺慕的眼神看著陸斯恩。

沙芭絲蒂安的唇間有著水漬的光澤，陸斯恩的手指輕輕劃過濕滑的唇，「一會再送你回尤金芬妮莊園，在這之前，我們先去洗滌一些不潔的靈魂。」

「我一切所作的，都必永存，無所增添，無所減少，我的孩子，我這樣行，是要人在我面前存敬畏的心，孩子，你有一顆學會了敬畏的心。」陸斯恩眼角的餘光掃過費迪南德的臉龐，可以感覺到他脖子上的肌肉正在抽搐著，這位勇武的騎士顯然正在極力壓抑著，陸斯恩嘴角含著憐憫的笑容，「這句話，是如今已經成為屍體的紅衣大主教，在額蒂菲斯大教堂接受你的懺悔時，和你說的第一句話吧，我也在你打算洗刷恥辱的那一天，和你說過一次，我以為你真的學會了敬畏，誰知道你並沒有，看看你現在可憐的樣子，失去了敬畏和信仰，像一隻苟活著的豺狼，失去了捕獵的能力，只能祈求獅虎飽餐之後為你留下點殘破的肉渣子和碎骨頭。」

莎巴斯蒂安答道：「是的，父神，這是你賜予我的榮光和真理。」

孔特雷拉絲的屍體被厚厚的寒冰包裹著，半透明的寒冰層下，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孔特雷拉絲難以置信的眼神，那一種驚駭並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因為意識到兇手身份的出乎意料。

費迪南德茫然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利劍，雅威赫在人間的犬，一個如此形容教皇的男子，怎麼會只是異端這麼簡單，只有以神之敵人稱號為榮的惡魔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褻瀆神聖。

不必仰望星空，只需要站在雄偉峙立的塔樓前，就可以感覺到人類的渺小。

「你的沉默，我可以理解為，這些身份都不重要，你可以隨時拋棄這些旁人賜予你的頭銜，而你無法說出口，還在試圖掩飾的幾個身份，才能代表真正的你，才是真正的費迪南德。」

費迪南德沉默著，在這個自顧自地說話的男人面前，似乎一切言語解釋都是無用的，對已經掌握了自己秘密的敵人，費迪南德依然沒www.hetubook.com.com有決定是直接反抗，還是委屈服從再伺機尋找解脫的機會。

「感謝父神賜予我對話的光榮，是擁有陸斯恩·夏爾·歐德修凡克·烈金雷諾特這個名字的男人嗎？」沙芭絲蒂安心中忐忑，如果陸斯恩真的是父神的億萬分身之一，那麼自己也是口吐玷污神聖的瀆神者了。

「我寬恕你的罪，你已是無罪潔凈的身軀。」神的眼前，沒有任何隱秘，「陸斯恩是我億萬分身中擁有我最多力量的一個，他擁有和我同等的位格和威能，從此以後，你是他的僕人，捨棄雅威赫的命令，你的意志只能跟隨陸斯恩，他的命令，是你的榮光，也是你存在的意義。」

費迪南德已經是鍋子里的安格斯小牛排了，要他幾分熟，或者取決於作為廚師的陸斯恩，或者取決於需要享用小牛排的主人。

畢竟和神術同等性質的神威權能不可能敗於魔法。

他嘴角的笑容十分溫和，似乎能驅散一些寒冷，能夠讓冰棺融化，給予孔特雷拉絲真正的溫暖。

陸斯恩走近冰棺，附身看著依然睜大著眼睛的屍體，嘴角翹起一絲嘲諷的笑意，「尊敬的紅衣大主教，你嘗試著調查我，卻為什麼不嘗試調查你洗禮的騎士呢？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曾經視你為友，視你為父的費迪南德，可是一位遠超你想象的大人物，聖鑰騎士團副團長，格列高力七世教皇座下第四騎士，神聖裁決騎士，費迪南德·海因里希·克萊斯特……這才是你會認可的真正身份吧？」

如果自己殺不了他，犧牲的準備，費迪南德還沒有做好，他有一顆人心，所以他會視孔特雷拉絲為友為父，即使是現在也沒有改變他對孔特雷拉絲的尊敬，他也會在乎加布里爾三世賜予他的頭銜，那都是費迪南德證明自己存在和能力的榮譽。

「人有許多身份，就像我一樣，你總是在揣測我到底是誰，其實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我一直很迷惑，所以我就不回答你了。」陸斯恩似乎才想起費迪南德問過的問題，側過身子，背對著依然把手掌搭在劍柄上的騎士，

一直走到地下室的最里端，有四位身居神威權能的槍與花騎士團騎士守護著孔特雷拉絲的屍體，這些擁有特殊能力的騎士並不畏懼這種寒冷。

四腳的動物在地上奔跑覓食，有雙翼的鳥兒輕點著樹林搭巢，雨水灌溉的不只是溪水河流，還有大片的綠色森林，青藤纏繞著參天的新木，陰冷的苔蘚爬在樹根的陰影處，五彩斑斕的蛇吐著信子離開了一堆破碎的殼。

大魔法師歐內斯特先生，梅薇絲夢中的邪惡魔法師，在這裏施展了一個魔法，利用水系元素三態零界原理運轉的魔法方程式，可以在獲得了充足的魔力后持續運轉，將周圍的溫度控制在冰點之下，以延緩孔特雷拉絲屍體的腐敗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