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按照劇本，悲憤相交之下，雙手作勢掐向樓夕之的脖子。
「鉛粉？！」「竟然是鉛粉！」「不可能吧！？」其他女眷頓時議論紛紛。
「是啊是啊，不都說鉛粉用著臉色會發青嗎，我用了快半盒，沒發現這回事呀。」
我卻充耳不聞，繼續「掐」著她。
「姐姐說的是何意？這香，大家用得甚好，如何不適合塗抹？我這香跟姐姐研的相比，粉末更細，粉質更華美，雪白光潤……而且比你的香，更不容易脫落。」
額前留著一綹尖尖劉海，身穿一件正紅色對襟綉銀紋牡丹，胸前懸挂著一把銀心鎖的樓夕之帶著小婢女過來了，一臉認真的反對：「此香不能販賣！」
戲中新仇加舊恨，被嫉妒佔滿了整顆心的我，絲毫不理會她的「手下留情」，反而咄咄逼人。
「是啊是啊，多虧了大夫人，以後我們就只用夫人研調的香粉！戲子無義，婊子無情，青樓出來的就是青樓出來的，哼！……」
一道怒吼，緊接著就看到同阿Ken揪扯中的譚寒一拳重重揍在了對方的臉上：「臉都被毀了！還拍什麼拍！」
而樓夕之清脆的女聲卻在棚內響起，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銳利、輕蔑和挑釁。
我在戲中出身青樓。
她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的同我慢慢磨，蠶食鯨吞，步步緊逼，擁有這般的手段難怪可以成為品優娛樂的一姐。
樓夕之名氣比我大，人氣比高，各種獎項獲得過好幾次，誰會www.hetubook.com.com為了我得罪她？雖然大多數人不會落井下石，但是趨吉避凶的本能卻是天生的。
這一日，又是我和樓夕之的對手戲。
此粉香氣怡人，細膩滑嫩，其白勝雪，塗上之後肌膚特別富有光澤。眾人讚不絕口，還決定將此香投入到各個香粉屋販賣。
老實說，我很煩這套。
被人扇耳光又怎樣。你是二線，所以你要忍。
「鉛粉質入丹青，則白不減，若以鉛粉妝面，日子久了則會令臉色發青。一般的鉛粉會先將鉛溶化，化為鉛粉，然後按照比例加入豆粉蛤粉，浸泡在水缸里攪拌均勻，澄去清水。再在下面墊起香灰和宣紙，待到濕粉漸漸陰乾便以製成。這種鉛粉，雖然也能讓肌膚變白，但長期使用就會像你們說的，會使臉色發青。」
就在我享受在眾人的一片讚譽中時。
「——繼續往下拍吧！我們都等著呢。難道一點小辛苦都不能忍受嗎？要我們一大群人陪著她？」樓夕之看也沒看我一眼，直接截住導演的話。
這記耳光扇得我一愣。
這記耳光過後，攝影棚安靜到了一種詭秘的地步。
仗著自己是大牌，甩這種下作的手段很有意思嗎？
「姐姐你研的香可以販賣，為何我研的就不行？同為夫君的妻妾，應齊心協力為夫家著想才是啊。」我一邊輕言細語，一邊配合鏡頭丟了一記銳利的眼神給樓夕之，大有挑釁之嫌，呈現
www.hetubook.com.com出小姨娘表裡不一的形象。
然而，阿Ken卻眼疾手快的將他一把攔住……
樓夕之研製的妝粉是以紫粉為底，取落葵子蒸過，烈日下暴晒，然後褪其皮取其仁，與白蜜丁香珍珠粉玉屑一起細細研磨而成，塗在臉上不僅鮮華立見，還兼有護膚掩瑕之效，只是跟其他粉一樣容易脫落。
樓夕之似乎被我掐得難受。
「就是，虧我們差不多就相信了。幸好有大夫人在！」
被扇過得地方燙得驚人，隱隱感到有血滲出。
雖然我也明白跟那些大牌一線當面衝突不是很理智的行為，但是別人都踩到臉上來了，在要麼回擊，要麼打落牙齒吞下去中，我選擇前者。這個世界上，如果自己都不替自己爭口氣，那麼沒人會為你勇敢。
即使面對這樣的情景，樓夕之大家閨秀的風範仍然不減，她的剪水雙瞳中流露出一抹鎮定。
事後譚寒提醒我，樓夕之肯定生氣了，讓我最近小心一些。
每個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每個人都不會站出來……
混亂之餘下，有幾個終於記起來要叫人過來制止我的行動。
可是臉上仍然一幅悲天憫人的模樣，美麗賢淑的臉上滿是為我難過的神色，她沙啞著嗓子艱難的開口：「不要這樣……妹妹，不要這樣……」
明知道是樓夕之不對又怎樣。人家是大牌，所以錯在你。
我對他說，沒事沒事，她喜歡折騰，就讓她折htｔps://ｍ•ｈｅtuｂｏoｋ.com•ｃｏm騰好了。
「這是鉛粉嗎？！」
就這一會，我便看到譚寒的臉冷得像塊冰，寒氣森然，他修長的腿大步邁開，急沖沖的想要往我這裏走。
「不，不是的！」樓夕之終於再次開口，柳眉輕蹙，一副為大家著想然而卻不被大家信任的矛盾心情：「這個香不能塗——它是鉛粉制的！」
他和其他工作人員都看著我，用著那樣的眼光看著我，他們不敢得罪樓夕之，所以每個人都在把我往恥辱的路上推……
我用力挺直了背脊，逞強的笑了笑，咬著牙道：「那就……繼續吧。」
我耳朵一陣轟鳴，一瞬間世界像被隔了一層紙，似乎什麼都聽不清了。
緊接著，「啪」得一聲！
劇本中是有這場戲，沒錯，但我沒想到樓夕之會扇得這麼用力，這麼貨真價實！我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下意識望向攝影師，還要不要往下拍？
「我們怎麼看不出？」
劇中小姨娘辛辛苦苦想跟樓夕之抗衡，卻沒想到自己會落得這樣難堪的下場。
攝像機的鏡頭伸到我的附近。
「難怪這麼白，這麼好心，原來是想害我們啊。」
導演沒有同意，卻也沒有反對。
樓夕之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本身身份低賤，又得不到夫君的真心喜愛，見樓夕之調香都能被眾人喜愛，積壓已久的情緒已經達到最大。嫉恨之下，自己憑藉昔日在青樓中習得的奇淫巧術，研得飛雪香一盒，分https://m.hetubook.com.com散裝入金制雕纏蓮枝的香粉盒送給家中各個姐妹夫人。
其他女眷尖叫一片，椅子翻的翻，撞的撞。
「然而，還有一種鉛粉製法方子。它直接將鉛粉吹入空雞蛋殼中，以紙封緘，上火蒸，直到裏面的黑氣全部蒸出以後，剩下的鉛粉便可妝容。這樣不僅臉色不會發青，反而會雪白光澤。可是，即使去除了臉色發青的不足之處，鉛粉還是鉛粉，長期使用還是可能會導致身體中毒……」
譚寒私下有些擔心。
我不是不可以在演對手戲的時候拖她的後退，不是不可以給她下絆子，但是，我不想導演難做，因為我和她的勾心鬥角而延誤了整部戲的進程，讓其他工作人員難做。而且，仔細想想，我和樓夕之爭執的原因難道不可笑嗎？就為了一個男人送的花？
周圍的工作人員也不是傻的，反覆幾次之後，誰都知道樓夕之看我不順眼。
然而，我的確小瞧了樓夕之的能耐。
下一刻，臉上就火辣辣的痛，痛疼中有些地方更像被什麼銳利的東西生生劃開了……
攝影師也是明顯愣了一下，最後望嚮導演。
劇中我們的夫家是調香世家，擅長調香研香，經營各種胭脂水粉香囊熏籠。
導演乾咳了一聲，對著旁邊的工作人員：「去看看演員傷得怎……」
「妾身雖書讀得不多，可是也知道嫁於夫君便是夫君的人，凡事更是應為夫家著想，如今妾身盡心儘力研製出這香粉，沒想卻不能被大夫人所容……」
和圖書樓夕之扮演的大家閨秀，美麗的眼睛里閃了閃，最終還是留了幾分情面，只是說：「這香不適合塗抹。」
「大夫人，你這話是真是假？」有人開始質疑。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存在在這個世上！……」我淚流滿面，嘶聲竭力，想要表現出一種傷心欲絕之後的瘋狂，但手上其實注意著分寸，沒用什麼力道。
果然，此後只要有我和樓夕之同場的戲，必定少不了一些磕磕碰碰。
「——繼續什麼！」
不是剛入鏡，樓夕之就一臉譏諷的說：「導演，她擋到了我的光」，就是我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苦情戲剛拍到一半，樓夕之就各種理由笑場，導演只能喊NG重拍，而我不得不重新醞釀情緒。甚至自己的化妝師不用，搶我的化妝師，等她磨磨蹭蹭的弄好之後，我的時間通常就不夠用了……
樓夕之呼吸困難，終於開始反抗起來，然後一個巴掌扇向了我——似乎想把我「扇」醒。
一時之間，嫉妒，羞憤，夜夜獨眠的凄涼和恨意，全部湧上心頭……
樓夕之這樣一說，那些女眷立刻就明白了，開始紛紛指著我。
此話一出，大宅裏面的女眷紛紛點頭。
我見狀，立刻開始醞釀眼淚。
樓夕之自從嫁過來之後，就對調香提出了自己的見解，還改良了畫眉用的七香丸，密封香粉用的青窯瓷盒，並用丁香、沉香、青木香等名貴香料混合桃花、紅蓮等香花一起搗碎，加以珍珠粉、玉粉調製出一種花露，深受女眷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