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洞微
情深多枉然
晏迎眉大驚，再顧不得母親就在旁，慌忙過去扶住已痛得捂住心口彎下腰去的她，兩人的行止自然惹起了晏夫人的狐疑，正想問晏迎眉是怎麼回事，她已拖著尚墜急急告辭。
晏迎眉不禁有些擔心，當下對母親道，「娘大可放心，不管是夏家也好張家也罷，想爬到女兒頭上也不見得那麼容易。」又閑話幾句，便藉口府里還有事，站起來準備離去。
「什麼時候給張家下的聘？」
尚墜倏地抬起首來，看了看晏夫人，驚駭眸光飛快轉向晏迎眉。
果然，是那人與她同房之前。
一動不動僵立原地的尚墜象是魂魄離了體，神情獃滯茫然，直到晏迎眉出聲叫喚，她渙散的眸光聞聲移去，定定看了晏迎眉好一會，才慢慢回過神來，抬腿邁出時足底虛浮，身子一軟腹部便磕撞在了尖棱的案角上。
邵印一聽她口氣不善，站在身後的那位更是臉色蒼白，氣氛明顯有異，不由得心頭一緊，恭聲應道，「回夫人話，老奴也沒什麼忙的，都只是和圖書一些拉雜小事。」
尚墜唇邊露出一絲慘淡飄忽的笑意，那人哪裡是怕她不開心，只怕是不想他自己不開心，明知她難以接受所以索性一瞞到底，只想法子先奪了她的身子，讓她無路可退。
晏迎眉也不叫他起來，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喲，大管家你是怎麼了，好端端的你怎地就該死？」
「小姐，我想出府去走走。」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晏迎眉啐地一聲，「那些坊間巷底的閑話娘也信得？娘也不想想女兒嫁的是何等風流人物，便那瓦子里拿他說字兒的勾欄就不下五六處，每日里也不知瞎編多少他的段子，在茶餘飯後傳來傳去。」
一直沉默不語的尚墜終於開口，「大管家何時知道這事的？」頓了頓，忽然淡淡道，「是不是在大管家上張府拜會哪回？」
「怎麼突然問起個來。」晏迎眉閑閑地笑起來，「娘但看女兒的模樣也不象過得差不是？」雖然說不上逍遙快活，也算少慮無憂，不但飲食
和圖書起居十分講究，日常里被照顧周全，而且行動也相當自由。
他的聲聲誓願言猶在耳，沒想到才一轉身，背後的真相原來如此不堪。
晏迎眉端起茶杯輕抿，「娘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好了。」
邵印應聲站了起來，眼角餘光掠過她身後的尚墜，躬身道，「還請夫人容老奴斗膽說一句，公子——其實也是一番好意，不想讓此事壞了——墜姑娘的心情，他臨出門前曾交代過，回來後會親自向墜姑娘解釋清楚。」
「今兒來了一批新的箱奩案椅，大管家正讓人收拾浣珠閣和飲綠居呢。」
尚墜一聲不發。
晏迎眉與她一樣大為愕然，白世非要娶的不是夏閑娉么？怎地多出來一個張家的女兒？還在同一天迎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多會回到白府，晏迎眉踏進偏廳便把小廝喚至跟前，「怎地不見邵管家？」
「都是老奴的錯，老奴千不該萬不該把事情瞞著夫人。」
尚墜謝過，卻沒有坐下，只是退到稍遠的案桌旁侯著。
邵印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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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印心頭一凜，遲疑了下，卻不得不如實相告，「也不是那時——是過後不久。」
晏夫人嘆口氣，「不是娘多心，而是你成了親那麼久，肚子里始終沒一點消息，昨兒爹又和我說，你那位要在下月里同一天迎娶夏張兩家的女兒，你說娘怎能不擔心？」
若是平時晏迎眉聽話這話也不會覺得異常，如今既已知曉邵印有事相瞞，一聽小廝這麼說，不難想到邵印已著手準備那兩房的住處，由此可知他私下裡不知已做了多少事情，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當下便命人去尋他。
「七天前。」
沒走出幾步，尚墜倏然螓首微側，啞聲含寒，「別跟著來。」
俄頃，邵印匆忙趕來。
「你現在倒是知道不該了。」晏迎眉冷笑，本待還要再損他幾句，好為尚墜出一口惡氣，不料尚墜卻在身後輕輕碰了碰她，似示意她算了，她自然也知道事情不能全怪在邵印頭上，唇一抿，「你起來罷
和*圖*書。」
晏迎眉盯著他，「大管家最近忙什麼呢？」
「我找你回來是有事想問你。」晏夫人仔細端詳女兒的眉目，沉吟了一下，似斟詞酌句后試探地問，「你在夫家過得何？」
「這樣啊……」晏夫人眉頭輕鎖，又問，「那——夫君待你可好？」
晏夫人把侍婢們也摒退，除了母女倆外只留下尚墜，和藹道，「墜兒，你也坐下來罷。」
晏迎眉與邵印暗暗對視一眼，卻都不敢攔這小祖宗，兩人跟著她走出偏廳門口，邵印對站在近處的僕人使了個眼色。
「我聽聞外頭有傳言，說你和白公子感情不和，可有此事？」
七天前，是在他走之後，這麼說來他在出門前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只獨獨瞞著她。
一次又一次，已痛得麻木。
一旁悄無聲息地立著的尚墜低了低首，十指有些不安地微絞著綬帶。
出了門之後，尚墜的神色已回復平靜，輕輕執著晏迎眉的手腕讓她放開自己，扯了扯嘴角，彷彿想笑卻始終笑不出來，啞聲道，「我沒事。」
不明就裡的晏夫人果然接過話頭，「聽說那張綠漾與他是青梅竹馬？」
「是么？沒什麼忙的？那可就奇，我怎地聽說大管家私下叫人新打批案椅用具？對了，浣珠閣和飲綠居可收拾停當了？白府是汴梁城裡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大管家給那兩房置辦的物件，一樣樣可千萬不能低了檔次，就算比不得公子日常里的用度，好歹也得比疏月庭的要貴重幾分才行，不然傳出去只怕會讓夏張兩家誤以為，是我有意欺負那新入門的。」
她小心地不在母親面前露出破綻，只笑笑道，「夫君也有他的難處，太后明擺著是要把夏家那位塞他屋裡，他縱然萬般不願也是推搪不得，至於張家么……」說到到里，似微愁地輕唉了一聲。
「娘，到底是怎麼回事？」晏迎眉開口問道。
晏迎眉無奈地看著，「你也別動氣，先回去弄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