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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槿如畫

作者:張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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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前塵往昔一場夢(七)

第026章 前塵往昔一場夢(七)

「娘子……」獨孤郗徽的臉微微地泛紅,他不安地朝延載女帝懷中又靠了靠。
御醫垂下眼眸,猛地咬了下牙,執起身旁的最粗的銀針,猛地朝獨孤郗徽的百匯穴扎去。
延載女帝臉色劇變,鳳眸中滿是不可置信,大步朝霞央宮的方向走去。福來公公連忙起身,抽泣著緊跟其後。
獨孤郗徽圓圓的眸仁中,倒映出女帝的身影,頃刻間眼眸中滿滿的欣喜,呼吸更加的急促。
「側君不肯讓人扶起,更喂不進葯去……若過不了今夜……怕是凶多吉少。」那御醫抬起頭來,憂慮地回道。
延載女帝臉色瞬間滿是陰霾,她怒極反笑:「司寇郇翔!好!很好!這天下還是朕的,你們倒是忘記了自己是誰的奴才了!好!很好!真真是聽話的好奴才,那你告訴朕,如今該如何?!若側君有了萬一……你也不用委曲地看守御醫院了!」
延載女帝皺了皺眉,想了一會才回道:「不見。」
與延載女帝同在霞央宮三日的那名年青的御醫,自那后無端地蒸發人間,其檔案被意外銷毀,只是留意的人,還記得他的名字——樓爍。
他身有痼疾,御花園內種的滿是木槿花。此時正是花開的季節,到處飛揚著花粉和花瓣,他又不要命般的飲了酒,他到底想如何。女帝滿腔的怒氣不知如何發泄,惟有加快腳步。
「請皇上扶起側君,讓他坐起來。」那名御醫大著膽子說道。
「知道錯了?」
延載女帝第一側君病危,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便在此時整個御醫院被帝后遣去了司寇家照看病中的小世子,只餘一名年青的見習御醫留守。延載女帝與那御醫在霞央宮三日未出一步,天神庇佑,側君險險撿回一命,從此落下一生的痼疾。
「徽兒?」延載女帝不明所以地看著,努力掙脫自己懷抱卻渾身無力的小人。
獨孤郗徽騰然放開了抓住延載女帝衣襟的手,努力地朝外面挪去,臉色又是一片毫無血色的蒼白。
「嗯。」
延載女帝柔柔一笑,更加地摟緊獨孤郗徽,將頭靠在獨孤郗徽的頸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徽兒一點也不臟,一點也不難看,一點也不難聞。徽兒身上淡淡的奶香,娘子m•hetubook•com.com很喜歡呢。」
「你可想知道,今日哥哥看見未央宮時的反應?」延載女帝側過臉來,鳳眸中滿滿的女兒家的得意,「呵呵……他痴在了原處,心中明明很喜歡,口中卻責備著朕。你沒看到,哥哥的表情真真的可愛極了。」延載女帝扔了手中的花朵,踏著它走了過去,繼續說道。
延載女帝快步走向門外,猛地打開房門,厲聲喝道:「住手!」
訾槿彷彿置身火爐之中,覆滅的熱度讓她忘記了呼吸。遠處一團炙熱的火球朝她飛來,她驚得大叫一聲,猛地睜開了雙眸。
「陛下,霞央宮的人很少求見,想來是發生了大事。」君贏那安撫人心的聲音,適時響起。
那御醫擦了擦頭上的汗,欣慰道:「能讓側君坐起來是最好的。」
入眼的是陌生的明黃色紗帳,訾槿緩緩地起身。看到屋內的兩人,不知為何,訾槿心裏很清楚地知道他們看不到自己。她悄悄地下了床,朝那兩人走去,試圖看得更清楚一點。
「徽兒,可有好點?」延載女帝用袖口一點點地擦拭著獨孤郗徽臉上的汗水,俯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陛下,霞央宮的福來公公求見。」門外響起了太監那特有的聲音。
君贏緩緩地垂下眼眸,眼底多了一絲黯淡:「美。」
「熬一碗青菜肉絲粥來。」延載女帝揶揄地一笑,寵溺地捏了捏獨孤郗徽蒼白的小臉。
「徽兒徽兒,你快起來……你快起來,娘子錯了,娘子不該把你扔在霞央宮……娘子不該對你不聞不問,你起來……你起來,要做什麼,娘子都答應你……你起來好不好?」
「混帳!你們是怎麼當奴才的!」延載女帝已是怒到了極點,她恨不得腳下生風,快快去看看獨孤郗徽到底如何了。
獨孤郗徽疼地慘叫了一聲,微微地睜開眼眸,開始劇烈地呼吸。
「側君年紀尚小……依他的性格,定不會介意,再說側君有事,陛下去關心一下也屬正常。」
慢慢地,獨孤郗徽喘息得不似那麼厲害了,雖然氣息還是不穩,但也一點點地平息了下來。
獨孤郗徽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安地咬著下唇:「娘……子。」
和*圖*書「嗯?」
「小公子不肯讓任何人碰他。別人一碰,他扭動得厲害,呼吸更加費力。」福來公公擦了擦淚,連忙答道。
「嗯……」獨孤郗徽那雙仿如小狐狸般無辜的眸子,眨了眨,再次紅了眼眶。
延載女帝微微地鬆了一口氣,換了個位子讓獨孤郗徽靠得舒服些,她的手仍然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獨孤郗徽的胸口。獨孤郗徽臉色蒼白,乖順地靠在延載女帝懷中。
那名御醫連忙站了出來,不卑不亢地說道:「皇上萬萬不可,側君如今非常虛弱,禁不起任何的懲罰。」
「廢物!諾大的御醫院,難道就你一個廢物嗎?!……鍾太醫呢?素太醫呢?黃太醫呢?其他人呢?!」延載女帝怒視著眼前這個年青且又陌生的御醫,恨聲道。
耀辰528年延載一十二年夏初側君——獨孤郗徽七歲
「皇上!皇上!老奴求求你去……看看小公……嗚嗚……嗚……」門外穿來福來公公凄厲的叫喊聲,叫到一半卻被人堵住了嘴巴。
獨孤郗徽窩在延載女帝的懷中,無力地點了點頭,琥珀色的眸中閃爍出一絲驚喜的亮光。
訾槿看到女帝臉后,驚得連退了兩步,怪不得自己看到那女子,會如此的眼熟,原來那女子居然和延載女帝有七成相仿,怪不得……怪不得……
「徽兒,莫要說話,娘子喂你喝葯可好?」
耀辰528年延載一十二年夏初帝后——司寇郇翔二十歲整
耀辰528年延載一十二年夏初延載女帝——納藍風槿一十五歲
獨孤郗徽瘦小的身體,蜷縮在諾大的床上。他身上的月白色的長袍,早已被汗水浸透,劇烈地喘息著,雙手緊緊抓住身旁的被褥,雙眼瞪得老大,嘴唇呈妖異的血紅色,想來是痛苦至極了才會狠狠地咬住雙唇。
「娘……子……」獨孤郗徽側了側眼,嘴唇蠕動,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
「……前幾日司寇小世子得了急症,其他的同僚被帝后遣去了司寇府,日日守在那裡……只留我一人,看守御醫院。」御醫聲音不卑不亢,絲毫不敢隱瞞。
福來公公上前一步,端住葯碗送到二人的身旁。延載女帝執起湯匙,一點點地喂著獨孤郗徽。獨孤郗https://www•hetubook•com•com徽還在喘息,小狐狸般的眼眸中一片水霧迷濛。他雖配合無比喝著湯藥,但是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
驚惶失措的延載女帝,來不及擦去眼角的淚水,輕輕地撫著獨孤郗徽的胸口。獨孤郗徽濃重的喘息聲,微弱的呻|吟,彷彿一根根的荊刺,深深地扎進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讓她痛不欲生。
「今日小公子一早……去了新建未央宮,回來時在御花園待到午後,後來……將自己關在房中,不讓奴才進去。到了晚膳時分,奴才想著小公子縱是有天大的氣也該消了,誰知他飲了酒……引發了痼疾……」福來公公唯唯諾諾地說道。
一名宮人將煎好的葯,送到了福來公公的手中。
獨孤郗徽點頭連連,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延載女帝緩緩地轉過臉來,一雙漆黑的丹鳳眼,豐|滿圓潤的鵝蛋臉,面若芙蓉,唇似點朱。與別的女子的輕靈雅麗的丰姿不同,她是十分秀美之中帶有三分英氣。她淡淡地看向男孩,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君小三,你說,朕的未央宮美嗎?」
「快!用手給側君順氣。」御醫此時早忘記了被自己使喚的人是女帝。
「朕倒是知道哥哥不會如何,就怕司寇宰相拿此事大做文章……舅父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已將手握的權力逐漸給了朕了。如今舅父能自保都已是不錯,何來心力照顧徽兒,……再說舅父當初妥協于朕,朕曾答應過舅父照顧徽兒,朕卻……將徽兒放在比冷宮還不如的霞央宮內。舅父與徽兒都無半分怨言,朕怎麼能讓舅父和徽兒再受到宰相一族的打壓?」延載女帝緩緩地坐到椅子上,緊閉鳳眸悠悠道來。
獨孤郗徽煩躁的情緒,頃刻間被安撫了下來。他乖順地靠在延載女帝的懷中,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慢慢地平和下來。
訾槿不禁也陶醉在這聲音之中。
獨孤郗徽已不再劇烈喘息了,似是窒息般,渾身顫抖,臉色青紫一片。他那雙如小狐狸般的眼眸漸漸地失去了光彩。延載女帝連忙坐了下來,輕輕地扶起獨孤郗徽。獨孤郗徽渾身無力地,軟軟靠在延載女帝的懷中。
「等下把這碗粥喝完,娘子便原諒你。」延載女帝www.hetubook.com.com俯身在獨孤郗徽耳邊,柔聲哄道。
「既然知道錯了,那朕若要懲治你,必是甘願了?」延載女帝冷下臉,打斷了獨孤郗徽的話語。
「娘……子不要討厭徽兒,徽兒再也不敢了。」獨孤郗徽話說完后,眼中已通紅一片,他極度不安地抬眸看向女帝。
「不好!側君閉過氣去了!」那御醫情急之下忘記了禮節,快速起身掐住了獨孤郗徽的人中穴。御醫一點點地用力,獨孤郗徽卻沒有一點反應。只見那地方都掐出了血來,獨孤郗徽小小的身體還是軟軟的,一點呼吸的跡象都沒有。
「嗯。」
「嗯。」
耀辰年間延載一十二年夏初
延載女帝責怪地看了一眼獨孤郗徽,但手上的動作更加的輕柔。仍在微喘的獨孤郗徽似是察覺到了女帝的責怪,微微地垂下眼眸。
「不準再飲酒。」
「陛下其實不必如此,就算沒有未央宮,他對陛下也……」
獨孤郗徽的呼吸已慢慢地平穩下來,神智也恢復了不少。他那雙小狐狸一般的眼眸,微微垂著不敢看向延載女帝。
「陛下不必憂心,此時只是夏初,並非木槿盛開之季。」男孩聲音之中,彷彿有安撫人心的魔力。
延載女帝看向君贏,眼底閃過一絲掙扎,但是仍未下定決心:「今日才送了哥哥未央宮,此時朕若去了霞央宮……」
「是娘子不好,冷落了徽兒……壞人太多了,娘子現在只想讓徽兒好好地活著。徽兒必須要聽話,要好好地活著,知道嗎?」延載女帝憐惜地擦著獨孤郗徽的眼淚,無奈地嘆息道。
「不準再這般任性了。」
「花開季節,不準去御花園。」
「嗯。徽兒……」
延載女帝著急地看向御醫,只見那御醫的臉色越來越陰鬱。延載女帝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她感到自己的心疼痛無比,彷彿塌陷了一大口,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的鳳眸通紅一片。
她身後站著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孩,看著不過十八九歲。他狹長的眸子,痴痴盯著女孩的背影,那眼眸中承載了太多的深情和隱忍。
「獨孤側君尚且年幼,陛下雖是心中有他,卻如此待他,只怕他……」
延載女帝怒氣沖沖地走進霞央宮,入了卧室便見一名御醫,孤孤單單https://m.hetubook.com.com、戰戰兢兢地跪在一旁。
外面頓時沒了響聲,延載女帝似是沉思著什麼,臉上少了一份安逸,多了一份憂慮,焦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
延載女帝滿腔的怒氣,頃刻間覆滅得了無蹤跡,她快步上前,愣愣地看著煎熬中的獨孤郗徽。
延載女帝雙手輕柔地環著獨孤郗徽,用下巴蹭了蹭他軟軟的頭髮:「傻徽兒……」
「怎麼回事?!」延載女帝的問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既然如此……為何朕來的時候,徽兒還躺在床上,無人過問?」延載女帝鳳眸凌厲地一轉,冷然問道。
「可還難受?」延載女帝溫聲問道。
延載女帝嘴角含著淡淡的笑容,似是欣慰獨孤郗徽如此地配合。那湯藥一點點地喂到他的嘴裏,延載女帝的笑容便更深了一分。兩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待一碗葯喝完,已用去了大半個時辰。
「娘子,徽兒錯了,徽兒以後都不敢了,徽兒方才好害怕……好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娘子了。」獨孤郗徽緊緊地抓住女帝的衣襟,努力地朝她懷中靠去。
「徽兒怎會突然病重?!」延載女帝看似對獨孤郗徽不聞不問,但是並非真的如此。大內最精英的三名暗位,早被女帝放在了獨孤郗徽的身邊,每三日報告一次其近況。
「是啊,未央宮的花費真是讓朕心疼了。但想來哥哥被世人稱為天下第一才子,冠絕天下,用未央宮換他一生,也不能算辱沒了他,是嗎?」延載女帝眼底閃過淡淡的憐惜與不忍。
「今年的木槿花,開得甚是稀落。」女孩玩弄著手中瑩白色花朵,悠然嘆息道。
「徽兒現在一定很難看……很難聞……娘子莫要看徽兒……徽兒身上很臟……都是汗水……娘子……」獨孤郗徽說著說著,快哭了出來。
是夜,屋內的琉璃宮燈,發出昏黃的亮光。窗外的圓月分外的明亮。一個身穿九龍玄袍,頭戴帝王金冠的女孩,倚著窗戶玩弄著手中瑩白色的小花。那背影看著無比的單薄,不過十四五歲。
架住福來公公的兩名太監,立即依言放了手。福來公公掙開了鉗制,猛地跪了下來,上前數步:「皇上!皇上!太醫說小公子若熬不過今夜……便……」福來公公話未說完悲慟地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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