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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樂臉上笑容明媚異常，笑意直入眼底。她輕輕托起了訾槿，柔聲道：「我那時便想，我的槿兒，何時能將我認出？相較太子殿下，我更希望槿兒叫我一聲——君凜。」

獨孤郗徽費力地抬起左手，顫抖地指著西樂的背影，嘴唇都在哆嗦著，突然嘔出一大口鮮血。

「抓到了！抓到了！」那邊傳來西樂愉快的聲音。

訾槿因手上的疼痛轉過臉來，卻被西樂眼中那不明的情感所震撼：只是……不該這樣，一切本都不該這樣，這並非我要的自由。

獨孤郗徽微微側臉，似是無意地瞟了訾槿一眼，隨即冷冷地收回。

此話一出，軒平與西樂二人同時看向訾槿。軒平眼中甚是複雜，西樂的臉色瞬時陰沉無比，絕美的臉龐扭曲一團。

訾槿理了理身上的青色春袍，頓了頓又說道：「如今已春末夏初，為何此地天氣還是如此薄涼？」

祁詠躍一咬牙將頭轉開，再不看君凜的臉色，焦急萬分地喊道：「放！來人備馬！」

訾槿歪著頭，回了一個淺淡的笑容。

「祁大人，休要再追來，速速找人醫治你家太子殿下吧。」遠處傳來西樂囂張的笑聲。

君凜不滿訾槿半晌的不作聲，鳳眼凌厲地瞪了訾槿一眼，劍微微一抖。

西樂吃痛地捂著肩頭，冷笑一聲道：「那時那人甘願跟隨於你，你曾許諾幫我救出小啞巴。今日你如此作為，是想將小啞巴也帶走嗎？」

訾槿下意識地扶了扶頭上的簪子，前幾日西樂一直養傷，沒人給自己綰髮，自己便圖個方便用起髮帶。今日又是西樂親自給自己綰髮，自是用了她給的青玉簪子，未曾想這原來還是寶物。她既然願意將防身的寶物給自己，定是不想傷害自己，可是為何要把自己軟禁在這呢？

訾槿聽這兩人的對話，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只聽懂了司寇郇翔這四個字：司寇郇翔？司寇郇翔？一路走來這個陌生的名字早已不再陌生。傳聞他乃前朝宰相嫡親親的長子，現今的辰國皇帝，傳聞他才高八斗，心高氣傲，貌美如嫡仙下凡，乃世間第一美男子，傳聞他對女帝用情至深，忍讓萬分……傳言他溫文爾雅，與世無爭……只是讓人想不明白的是……他為何在女帝死後，自立為帝？世人的傳言，不過欺騙眾人而已，若真真的用情至深，卻為何眼睜睜地看這女帝的祖業，毀於一旦？司寇郇翔……也不過是個欺騙世人的偽君子。

西樂臉色猛地一暗，瞬間抬手在君凜的手臂上狠狠地劃了一刀：「想讓你們是太子活命就快拉來兩匹馬，放了我們和我們的人，否則……」西樂話未落音，便又是一刀落在了君凜那本已受傷的手臂上。

「兒時聽說這個典故，我便暗暗發誓，如若得遇平生所愛，定會親自為她捉丑魚一隻，讓她明了我的心意。」西樂神態鎮定地繼續說道，但攥緊的手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嗯？……」君凜臉上已出現了焦急之色，輕哼了一聲，斜了一眼跪在原地的訾槿。

君凜虛弱地睜大鳳眸，死死地盯著小心護衛獨孤郗徽的訾槿，臉色青中帶白，醋意十足，仿若那三條，一直流血深可見骨的刀痕，並非在他手臂之上。

獨孤郗徽信手鬆開訾槿的命脈，對西樂明媚地一笑：「如今是她自己願意同我離去，可見我並非你所說背信棄義的小人！」話畢后，他再不看西樂一眼，掠起訾槿飛身上馬。風馳電閃之間，獨孤郗徽忽然墜下馬去，掙紮起身未果。

訾槿將四支銀針扎進了君凜的胳膊，本來流血不止的傷口，似乎流得並不那麼厲害了。

「若想不起她的人在何處，別怪本宮對公子不客氣了。」西樂的聲音低魅無比，短劍卻一點點地刺入燼陽公子無暇的脖頸，劍鋒一轉將那無暇的皮膚刺破，血順著劍尖一滴滴地流了下來。

「西樂！休要辱他！」訾槿怒聲斥道。

獨孤郗徽一把拉過訾槿，單手扣住訾槿的命脈，笑道：「兩個我都要！」

訾槿臉色蒼白，不敢看向君凜，生怕看到他眼底的指責與受傷。

「住口！」西樂怒聲喝止了祁詠躍，「不用你來妖言惑眾！小啞巴自是明白，自己該站在什麼位置！」

訾槿迅速下馬，朝西樂奔去，卻被西樂凌厲的眼神制止。

訾槿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放了他們！」祁詠躍一陣慌神，對著遠處眾官兵高聲喊道。

獨孤郗徽被俘的身形晃了晃，眸中滿滿的不甘和心疼。他緊鎖住眉頭的閉上雙眸，不敢也不願看這一幕。

西樂匆匆地跑上岸邊，嘴角的笑意異樣的燦爛。她牽起訾槿的手，指向暗衛手中的鍍金雕花盆。

「放心吧，你不要的，自會有人當寶一般接著。我家小啞巴就是憐香惜玉，快將他扔了吧。」西樂冰冷的口氣緩和了不少。

「若是不想他有事，便不要過來！」軒平的嘴角勾起一絲陰狠的笑容，他迅速地撿起被丟棄一旁的短劍，指住了君凜的后心窩。

西樂咧嘴一笑，忍著痛，爬起身來：「小啞巴，乃月國第一用毒高手。公子真真是得意過了頭，連此等重要的事，都能忘記。」

西樂嘴角勾起一個妖嬈的笑容，輕浮地摸了摸君凜的臉。

西樂的絕色的容顏忽青忽白，她抬手就捉起了丑魚，捏在了手中。魚兒火紅色的魚瞳，仿若滴出了血一般，嘴巴一張一合。西樂微微用力，丑魚魚尾顫抖一下，便已了無生息。她轉手將魚拋入潭中，丑魚無聲無息地沉了下去。

西樂將手中短劍遞給訾槿，訾槿苦笑地擺擺手：「不必了，我有銀針便可。」若手持短劍，如何策馬？當初自己的馬術，在君凜特殊的照顧下，可是眾人之中最「突出」的一個。

訾槿不願回話，看了一眼緊張萬分的祁詠躍道：「放了我們，我便放了他。」

君凜聽到此話后，嘴角輕揚，臉上綻放了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甩手丟棄手中的短劍，將跪在地上的訾槿拉入了懷抱之中，眼中溢滿了柔情，單手從身上解下一塊玉佩，輕輕一扣，那玉佩成了兩塊。他將其中一塊遞到訾槿的手中，柔聲道：「槿兒幫我佩上可好？」

訾槿大驚，便要下馬查看。

獨孤郗徽從營救到現在，並未正眼看過訾槿，似是當初在「金玉滿樓」被人傷害的人是他一般。

「放開太子殿下！」從遠處的包圍圈內衝出一人，此人三分清秀的臉上滿滿的肅殺。訾槿抬眼和圖書認出，來人正是那幾日和自己說話的黑衣人。這一聲未壓抑住嗓音的怒吼，讓訾槿徹底將他認出——太子伴讀祁詠躍。

訾槿縮了縮脖子，暗罵自己是個白痴，自作聰明反而弄巧成拙了：「殿下從依然如夏的淮陰河畔，奔赴此春暖花開地，少說要用半月之久，想來朝中的消息早已傳到了此地。就算殿下要封鎖消息，也是到此地才開始的，百姓知道這些又有何難？」

眾人齊齊地看向被挾持住的君凜，卻無人敢動。

「醒來看見殿下在撫琴，便已知道殿下，不是西樂本尊。」訾槿低下頭，謙卑地回道。

祁詠躍飛身上前，牢牢地將君凜接住。

西樂微微一驚，佯裝鎮定地說道：「就算此處不是三國邊界又能如何？……」

君凜鳳眸中，輕輕地蕩漾著幸福的漣漪，那陶醉的模樣竟比三月的春花還要奪目。他執起自己手中剩下的那塊玉佩，仔細地給訾槿佩戴腰間。他眸底的柔情，照得訾槿恍惚不已。

「你帶你們的人先走！我與小啞巴殿後。」西樂對獨孤郗徽說道。

「不是，是那日同你出門……無意中聽到了別人的議論……」

獨孤郗徽瞬間擊倒了制住自己的人，斂下眼眸，護在訾槿的身前。

君凜一個收緊，顫抖地將訾槿抱緊。訾槿遲疑了一下，緩緩地伸出手去，反手也抱住了君凜。

已處於半昏迷的君凜，感到了訾槿的不舍，嘴角的笑容揚起，安心地靠在訾槿的肩頭。

遠處的屍體和血液讓訾槿的臉蒼白一片，手微微顫抖著。西樂感到了訾槿的懼怕，緊緊地拉住她的手，將她護在懷中。

潭中的西樂聽見了訾槿的哀叫聲，眼光一凌，迅速地看向訾槿。

很快，兩匹棗紅色的馬匹，被人牽了過來。訾槿吃力地將獨孤郗徽扶上了其中一匹馬，隨即上了馬，西樂毫不溫柔地將君凜掠上馬後，緊跟訾槿之後。

訾槿接過玉佩，一眼認出，這是那日二人一起買下的寒玉。她抬眸看向君凜，乖順地將玉佩系在君凜的腰間。

西樂眸中滿是陰霾，毫無耐性地俯視著守城門的眾人，狠聲道：「若不想你們太子失血過多，不得救治的話，快將城門打開！」

訾槿微微垂頭，狠狠地咬了咬牙，果然是聖意難測！死就死吧：「那日醒來……聽到琴音便感覺出像你，後來的交談中，便已能肯定是你……說來你也不信，你雖已儘力地模仿西樂，但舉手投足間，我卻清楚地知道……並肯定那人是你。」這個理由能成立嗎？

君凜的短劍，並無離開獨孤郗徽的脖頸之意，訾槿不敢起身，牢牢地跪在君凜面前。

軒平狠狠地捏了捏訾槿的手，而後放開，眸中殺意一片。

訾槿側過臉來，淺笑道：「無妨，很久未曾見過此等景色了，不知何時才有機會見到，趁此機會更要多看一眼才是。」

訾槿單騎一馬，與西樂獨孤郗徽并行，狂奔一日，終是出了離州界。訾槿緊繃一日的臉，終是露出了一絲喜色。

水潭中，西樂在兩名暗衛的保護下，和衣下水摸著魚。此時雖已是春季，但山中的春季本就來得比較晚，想來那潭中的水雖不至於刺骨，但也絕對是冰冷無比。西樂一貫作風，想到什麼便做什麼，將變態進行到底，只是可憐了那兩個忠心耿耿的暗衛。

俊秀而濃密的眉，秀挺卻不失英氣，睫毛濃密如扇，漆黑丹鳳眼，如秋水般清澈，高挺秀氣的鼻，唇的線條十分性感，下巴尖削而線條極其優美。雖只是兩月不見，君凜卻是瘦了不少。

「與易容無關，只是你對西樂不甚了解罷了。西樂雖號稱辰國第一美女，卻琴棋書畫樣樣不通，絕撫不出如此意境的琴音。西樂不愛芙蓉之氣，絕不會親手喂我芙蓉糕。日日的飯菜均是我平日最喜之食，這些西樂卻是並不知曉。西樂素來注意自己的樣貌，定不會親手拉著我出現在鬧市之中。易容術雖然天衣無縫，但無論如何易容，西樂陰柔之美，你卻無法臨摹一切，你身上的陽剛之氣甚重。」訾槿垂下眼眸，悠然說來。

幾個會合下來，白衣人手中的劍，已被擊落，兩名暗衛幾乎是瞬間將他擒住。

訾槿苦笑了一下，轉過臉看向遠處西樂忙碌的身影。

為了此次踏青，二十四暗衛出動了十八人，留六人看守宅院。除去西樂身邊的那兩人，其餘暗位十六人都在五十步以外各處隱藏。這哪裡是踏青，簡直是伏擊，對！就是伏擊！可是西樂要伏擊誰呢？

君凜不但不怒，笑得越是溫馨：「你何時知道是我的？」

訾槿聽完此話，心中酸楚萬分：兒時一直與君凜不和，但在相處與相互報復的過程之中，自己也真如回到童年那般無憂……在那裡只有和他之間從未有過虛假，從未有過欺騙。君凜面上陰狠無比，卻是真真的對自己忍讓有加。一個受盡榮寵太子，如若真的要報復一個無權無靠的質子的話，定能讓自己在那皇宮之中生不如死。自己深知君凜內心深處的縱容，才會有恃無恐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於他。反觀那些與自己親近的人，卻個個處心積慮，何謂真心？何謂真情？只可惜……感激並不能回應你滿腔的愛意，如今我傷了你、騙了你，你還是忘記我……這個狠心的人。

獨孤郗徽飛身而起，在半空之中划個優美的弧度，落於訾槿面前，對西樂道：「我獨孤郗徽的事，輪不到你插嘴。」

訾槿乖順地靠在君凜的懷中，緩緩地閉上雙眸，悄然嘆息一聲。

「小太子，讓人家摸摸又不會死，如今你一副抵死不從的模樣，還真真是香甜可口。」西樂報復性地一笑，餘光瞥了訾槿一眼。

「箬柳先生的易容天下第一，我又與西樂的身高與身形相近，你為何第一眼就能看出。」君凜抬手，緩緩地揭去了臉上人皮面具，從陽光下看此面具薄如蟬翼，從臉到露在外面的脖頸一氣合成可謂巧奪天工。面具內的咽喉處隱約可見一似魚鱗般的物狀，不但可以掩蓋男性的咽喉還易出了西樂的聲音。

訾槿咬著下唇，回頭看了獨孤郗徽一眼，狠了很心，策馬而去。西樂快鞭跟上，二人絕塵而去。

訾槿微微紅了眼眶，張張嘴，無聲地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莫不是那司寇郇翔為了她……」獨孤郗徽琥珀色的眸中滿滿的震驚，「哈哈……哈哈……好個司和_圖_書寇郇翔……眾人……眾人皆是以為自己用情至深……可……誰又能與司寇郇翔相比呢？……誰又能與司寇郇翔相比呢？」

君凜軟軟地靠在訾槿的懷中，細長的丹鳳眼，眼尾上翹，眼神矇矓，笑容似夢似幻：「槿兒……是要帶我一同離去嗎？」

西樂銀牙已快咬碎，惡狠狠地盯著獨孤郗徽礙眼萬分的笑顏：「獨孤郗徽你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自小我便看出了你的卑鄙，只可憐那人，被你的柔弱的外表矇騙一生！」

軒平清冷的眸中露出了淡淡的驚異，他與訾槿潔凈漆黑的眸子對視著，似是想從中找到真正的答案。

西樂與訾槿兩匹并行，疾馳地出了城門，祁詠躍與眾人仍然緊跟其後。

「因果循環……以身換命……年輪逆轉……如今你該知她為何能還魂？不信我沒關係！你信你自己，不是嗎？」西樂聲音冰冷冰冷的。

「給你說話，如此地心不在焉！可知道那些東西都是要保命！拿好了沒？」軒平側臉，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錦衣玉食、絕色佳人、富貴榮華，生來便具有了一切。你什麼都有，什麼也不缺，所以才會更加執著，那些你不曾得到的。過不了多久……你便會失去了新鮮感，發覺遠處更美麗的風景……

訾槿大驚之下，想也未想，一步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獨孤郗徽：「可是受傷了？！」

西樂危險地眯著眼，修長纖細的手指，狠狠地剜著君凜的手臂上的傷口，冷聲道：「太子殿下，是想同歸於盡嗎？」

「槿兒想知道如此高雅脫俗的魚兒，為何取名『丑魚』嗎？」西樂緊緊握住訾槿的手，看著魚兒柔柔地說道。

守城之人恐慌萬分，望著被挾持中的君凜蒼白的面色，隨即又看了看祁詠躍焦急萬分的神色，一時茫然：「當初太子殿下旨意……任何情況下開城門者……誅……誅九族。」

軒平輕拉了一下訾槿的衣襟，訾槿順著軒平的目光看去，只見遠處那些黑衣人已被眾官兵一點點地壓進，已是退無可退。

西樂美眸一閃，幾乎是轉瞬間把君凜推到了訾槿懷裡。便在此時其中一暗衛，瞅準時機想要下手將君凜搶回去，西樂洞悉了他的意圖，用短劍緊緊地抵住了君凜的後背，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換手接過獨孤郗徽。

離州境外的景色，在春日的夜幕中，讓人倍感漂泊的凄涼。

「她若還是當年的那人……你又怎會對我的小啞巴動心！」西樂附在獨孤郗徽耳邊說完后，拿出隨身的藥丸吞下，艱難地朝馬匹走去，翻身上馬。

西樂冷笑一聲：「如今……可不是心軟的時候。」

訾槿側臉躲過祁詠躍殺人般的眸光，垂下眼眸，不予爭辯。

祁詠躍眼底滿滿的恨意和殺意，他盯住訾槿遠處的背影良久，抱起昏迷的君凜朝城中飛去。

訾槿瞟了一眼，按住自己命脈的手，點了點頭。

本該重傷不起的獨孤郗徽，精神奕奕地坐在馬背上，俯視著倒地不起的西樂，絕美的眸中露出淡淡的輕蔑：「自兒時起，你從不曾斗贏過我，如今依然敗在我手。」

離君凜最近的兩名暗衛發現異常，同時一驚對視了一眼，握緊了手中的利刃便要上前。

「開城門者，殺無赦！」君凜蒼白著臉上冷汗瑟瑟，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擠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軒平反手將靠在訾槿身上的君凜，拉到自己的懷中，短劍架住了他的脖子。他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君凜光潔的臉頰，輕浮地一笑：「月國太子確實比那些男伶，標緻得多了。」

獨孤郗徽冷冷地點了點頭，對突出包圍的眾人，輕輕地揮了揮手。那些人幾乎在瞬間退到了遠處。獨孤郗徽卻在此時突然一個趔趄，口中溢出了鮮血。

軒平見訾槿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西樂，並未在意自己所說的話，也不惱怒，湊過去小聲問道：「好看嗎？」

君凜嫌惡地想躲開，卻是力不從心。他狠狠地咬著腮肉，想讓自己清醒著。

「誰將這些告知於你的？是他嗎？」君凜神色一斂，將短劍更是逼近了獨孤郗徽。

只見遠處的包圍，慢慢地缺了一個口子，眾人從包圍圈中安全地走出。

「住手！」訾槿漆黑的眸子一片不忍，她慌忙地側過臉，不敢看向西樂越來越陰沉的臉，和君凜眼底的期望。

君凜聽到此話后，心，頓時沉到谷底。

訾槿緩緩地睜開眼眸，眼前的笑顏美好得讓人心酸，深深地刺疼了她的眸子。她不安地用餘光瞟了一眼，君凜身後的軒平與獨孤郗徽，又淡淡看向遠方，那些被逼到絕處的營救自己的人，終於，緩緩地開口：「好……」

訾槿木然地點了點頭。

獨孤郗徽慢慢地將頭轉了回去，眼底滑過一絲笑意。

訾槿漆黑的眸子在陽光下放出清澈的光彩：丑魚？丑魚？這名字還真不是一般的怪異啊。

訾槿小心地護著虛弱的獨孤郗徽下了馬，與西樂對視了一眼。

遠處，突然冒出了大批的官兵加入了爭鬥，趨勢呈現一面倒。方才那些暗中攻擊的人，漸漸地被眾官兵圍成了一個圈，逼到了死路。地上已有大批的傷亡。

西樂想也未想反手將訾槿拉到身邊，護在身後。軒平不動聲色地靠近二人。

訾槿護住君凜，猶豫了一下。

西樂對君凜柔然一笑，眼中卻閃過了一絲殺意：「方才小啞巴如此地詆毀於我，我都未曾惱怒。如今我只是摸了摸小太子的俊臉，小啞巴便已動怒了？莫非幾日的時間，小啞巴便看上小太子？那？不如，我們將他也帶走可好？」雖是輕柔的話語，可是任誰也不能忽略其中的殺氣。

君凜明了訾槿的意思，並未再勉強訾槿起身。他收回虛扶訾槿的手，依然笑意盈盈地問道：「槿兒是何時得知，我不是西樂的？」

見西樂遠去，軒平露出譏諷的冷笑：「丑魚，三國的皇帝一年的進貢也不過三隻，沒想居然生在此潭中，她對你倒真是有心。」

「嗯……哎喲！」訾槿一下竄了起來，使勁地搓著胳膊，哀怨地看向軒平。

眾人一路奔至城門，卻看見城門緊緊關閉著。訾槿擔憂地朝西樂看去。

「槿兒的眼睛是世上最純凈的泉眼，能洗滌人心中的罪惡與苦難。若是槿兒眼中惟有我一個，我便再也不做本宮。」君凜輕輕地笑著，那奪目的笑容，竟然讓人感到恍惚的幸福。

兩隻青色的和*圖*書魚兒，在鍍金雕花盆內游得好不暢快，轉眼卻成了火紅色。那一團團的紅色落入了水中，將青色的魚兒染成似火的顏色，後悔否？後悔否？一顆眼淚從訾槿的眼角滑落，後悔否？後悔否？何必強求？何必強求？……又何必強求？

君凜蒼白的臉上，頓時驚惶失措，他顫抖地手，死死地攥住訾槿的衣角。

軒平迅速地收回了那隻罪魁禍手，無事般地朝遠方看去。

簡直是強詞奪理，你信嗎？這理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啊！

「西樂！休要辱他。」訾槿咬著下唇，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獨孤郗徽側眼看向訾槿，笑問道：「你可甘願隨我走？」

燼陽公子絕色的容顏一片枯槁。他緊閉雙眸，嘴角染血，安靜地躺在地上，恍如死去一般。

祁詠躍臉色鐵青，吼道：「將太子留下！」

西樂回首，嫵媚一笑：「莫急，莫急，太子殿下還須護我們出城。」

訾槿幽怨地點了點頭，保命用又不是現在用，不至於那麼緊張吧。有話不會好好說嘛，掐人多不好啊。

祁詠躍此時已追到此地，他幾乎咬碎了牙，怒聲道：「休要再傷害殿下！開城門。」

君凜緩緩地睜開眼眸，虛弱地一笑，鳳眸已有三分渙散：「槿兒……槿兒……你可是心疼我了……」

祁詠躍怒斥道：「殿下若是出個好歹，你們焉有命在？」

「西樂！」訾槿見西樂欲傷獨孤郗徽，大驚之下急忙制止，而後看到西樂殺人般的目光，連忙改口，「月國的追兵，一會便到了，讓他在此，自生自滅算了。」

水中血般的魚兒，將訾槿的眼眸染得通紅。她甚至清楚地感受到，那君王被心愛之人，刺中后那一剎的錐心之痛與悲絕無奈。

訾槿側身躺在草地上，試圖躲避著軒平的視線無果后，惟有藉著打量四周，來無視掉那莫明其妙惱人的視線。

訾槿定睛一看那白衣人，幾乎是反射性的拉住西樂的手。西樂似是甘願受制，並未擺脫訾槿的拉扯，確實未再對白衣人下毒手。

此次集體踏青，來得相當的莫明其妙和突然。今日天未亮，西樂便將訾槿從溫暖的被窩之中挖出來，親自為其梳洗穿衣綰髮——踏春。

顛簸的馬上，兩匹并行，祁詠躍帶領一群訓練有素的黑衣人，緊跟其後，在更遠處還有大批的官兵，追在眾人之後。

西樂不曾回頭，眸底冰冷一片，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槿兒，還記得你要我放掉的那條魚兒嗎？」

君凜似是看出了訾槿的怔愣，輕笑了一聲，輕輕地將訾槿一點點地收入懷中，一舉一動中滿滿的憐惜與不舍：「本宮原諒你當初的棄我而去，本宮原諒你以前種種，本宮還你自由，再不會逼迫你回皇城。本宮以後只專寵你一人，本宮將這個燼陽公子，也如你所願地放了。本宮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你永遠和我一起……可好？」

西樂見祁詠躍雖放了遠處的那些人，但並無意答應放了訾槿，絕色的臉上布滿了狠毒。遠處那些官兵漸漸壓進，西樂眼底閃過一絲怨毒，再次對著君凜受傷的手臂又是一刀：「放？！還是不放！？」

君凜聽到此話，用未受傷的手，緊緊地攥住了訾槿的衣角，鳳眸之中不安和焦躁。

而我……貧窮得也只有我自己而已……只有我自己而已……

西樂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君凜鳳眸緊緊地盯住扶著獨孤郗徽的訾槿，眼底閃過傷痛與絕望。

訾槿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是誰將一國未來的君王，教導得如此多情。

獨孤郗徽異樣虛弱地靠在訾槿的懷裡。當年的騎術課程給訾槿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導致後來見馬生寒，如今不但自己騎馬，還要護著一個受了傷的人，訾槿心中暗暗叫苦。

「放了吧，放它自由吧，不是你的……莫再強求。」近乎恍惚的呢喃。

君凜嚴峻的臉上，突然綻出一抹笑容，柔聲道：「槿兒還是如斯的聰慧，連路程的時日，都能算的出來。可槿兒還是未說，到底是何時認出我的？。」

西樂單手攥住訾槿的手，另只手抽出暗衛身上的短劍，劍尖指著燼陽的方向，危險地一笑：「說！她的人在哪裡？」

一直喬裝成軒平的西樂，伸手撕去了臉上的人皮面具，桃花眼中的怒意一閃而過。

「我胡說不胡說，你心裏最是明白。你若還等著當年的人，註定要對那人失望的，畢竟誰的兩世也不會一模一樣。」西樂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眼中的幸災樂禍不加掩飾。

誰知，西樂話未說完，不遠處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訾槿緊張地扯了扯西樂的手，西樂側目對其安撫地一笑，隨即鬆開了訾槿的手，手持短劍朝燼陽走去。

燙金冠，白紗衣袍，翠玉扣，琉璃配飾，一支精描的燙金的天藍色的桃花，在眼角之下美崙美奐。一身精緻的行裝讓燼陽公子的美貌，更是艷絕了三分。面對西樂的羞辱的話語，他閉目不語，表情和祥，恍若神祗。

軒平眼底的焦急一閃而過，他凌厲地看了訾槿一眼。

「給你的那些東西，可都有拿好？」軒平扯了扯訾槿的衣襟，輕聲說道。

軒平盯著訾槿的身影，眸中露出淡淡的迷茫：「你為何如此的心甘地與我回辰國？」

「放了吧……不是你的……終究是要放手的。」訾槿似是無意識一般，喃喃地說道。

軒平看了一眼訾槿的髮髻上的青玉簪子，冷哼道：「冷谷寒玉，千年成型，不但能增強佩帶者的體質，還能百毒不侵。本來我還怕她有此物防身，現在她把此物給了你，到時你一定不能心軟，否則咱們誰也走不掉，知道嗎？」

訾槿快馬奔去，只見西樂手捂肩膀，憤恨地盯著，馬上緩緩收回手掌的獨孤郗徽。

「槿兒若喜歡，以後我們便定居於此，可好？」西樂側著臉看向訾槿，眸中的期待毫不掩飾。

訾槿抬手理了理凌亂的髮髻，放手之時，碰到了腰間冰冷的玉佩。訾槿將其摘掉，藉著月光細細地打量，只見那展翅欲飛的鳳凰旁邊，多一豎行草字「執卿之手，生生且不離」。

訾槿一直緊跟在西樂的馬後，前頭的西樂突然回首，冷哼道：「將他扔下。」

祁詠躍考慮良久，一直未敢作答。他看著君凜已發青的俊臉，怎麼也不敢，擅自拿定主意。

西樂緊緊拽住訾槿的手：「本宮願為了你捨棄一切，你可知道？」面對訾槿的無動於衷，她的眼底和*圖*書溢滿了哀傷、絕望，「你不喜宮中生活，本宮放棄一切隨你而來，如今你卻還嚮往著所謂的自由，難道與本宮一起就讓你失了自由嗎？」

訾槿搖了搖頭。

可見，美人在懷也未必是好事！

「曾經，有一個君王為了其愛妃的壽辰，奔赴妃子的家鄉親手捉了兩隻，那妃子最愛食之魚。本只為博美人一笑，怎知君王回到皇城后，卻聽到妃子要與所愛之人雙宿雙棲。君王傷心地質問妃子為何對他如此，並要處死妃子的心愛之人。妃子護住心愛之人不甘示弱，二人自此起了爭執，甚至大打出手。妃子一劍刺中了君王的心口……君王的心頭血灑進了身旁的魚盆里……看著那被血染紅的魚與魚盆，君王說道：真丑。」西樂說完后細細地觀察訾槿的神色，只見訾槿獃獃地望著魚盆並無反應，便繼續說道，「從此後，此魚更名為『丑魚』。」

守城眾人聽到此話，幾乎是瞬間將城門大開。

城門有多少人在把守？為了演好西樂公主又找了多少個戲子？當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假象還有什麼自由可言？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不是嗎？這並非我要的自由不是嗎？

守城眾人更是恐慌，立即讓開了道路，便要開那城門。

盆中的魚兒似一團炙毒的野火，毫無預警地落入了訾槿的心頭。那種刻骨腐髓的痛，蔓延全身，一發不可收拾。

西樂忍著痛蹲下身去，緩緩地拔出靴中的匕首，輕聲道：「你如今有了那人，為何還要妄想我的小啞巴，我本不願與你計較，但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西樂似是看出了訾槿的心不在焉，匆匆地丟下手的活計，奔了過來，旁若無人地坐于訾槿的身邊，撥去了她髮髻上的枯草，輕聲問道：「可是累了？」

你是太子，沒有了我，你照樣的富貴，沒有了我，你照樣的榮華，沒有了我，你照樣的權傾天下。

自古多情空余恨，不是嗎？

訾槿無奈地聳了聳肩：「我說我不知道，你信不？不信也沒辦法，就是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要隨你回去，心底就是願意隨你回去。」

「這些都是朝廷內事，我們離皇城千里之遙，那些個百姓怎會知曉？！」君凜鳳眼逼視著訾槿。

訾槿緩慢地將君凜扶上了馬，似是生怕牽扯到其手臂上的傷口。那謹慎小心的模樣，讓君凜心中安慰不已。

「哼，別異想天開了！她留你性命也只是為了讓我們上鉤罷了。你若對她心軟，我們那麼多人一個也逃不出去。」軒平目光一凌，狠聲說道。

打鬥越來越靠近，本來護在西樂身旁的兩名暗衛，此刻毅然加入戰鬥。

兩人同時收回目光，朝西樂望去。訾槿是相當好奇醜魚之名，暗道魚能丑到何種程度才會被世人稱做丑魚，起身跑到西樂的身邊。

西樂謹慎地看了看四周，盈盈一笑：「也是，小啞巴手中多的是毒針，若是太子殿下不肯配合……便直接扎在死穴上，也省得眾人見血。」話畢后撈起獨孤郗徽上馬。

訾槿緊緊地攥住被軒平拉扯過的手，一步步地走到西樂的面前，突然跪了下來，對著西樂規規矩矩地磕了一個頭：「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莫要再殺害無辜……我從此後甘願追隨殿下左右，求太子殿下成全。」

獨孤郗徽微微轉頭，細細地打量著訾槿的反應。

西樂柔柔地一笑：「今日匆匆帶你出來踏青，是我莽撞了。」

「你可想好了，到底是那人，還是小啞巴？」西樂冷然問道。

「槿兒與我相處這些時日，卻不拆穿我的做戲，無論如何，心中終還是有我的。你心中明了我是誰便好，我並不是要你現在回復。」西樂垂著眼眸，笑容明顯地有點僵硬。

見訾槿如此，西樂垂下眼眸：「此潭乃丑魚的棲息之地，待我抓出兩隻，讓槿兒嘗嘗可好？」聲音異樣的溫柔，說完后似是怕訾槿不同意一般，逃一樣地朝水潭跑去。

祁詠躍看著君凜蒼白，再顧不上許多：「開城門，殿下若是怪罪下來，由我一力承擔。」

訾槿自是明白獨孤郗徽彆扭無比的性格，如今他能夥同西樂來救下自己，對於當初已沒什麼好怨的了。畢竟誰都有想要保護的人……不是嗎？

只是方才那兩名離開的暗衛，迅速地回到了西樂的身邊，與白衣人鬥成一團，白衣人本就受了傷，又怎是那兩名暗衛的對手，已是漸漸不敵。

西樂眸中滿是不耐，狠狠地捏了一把君凜受傷的手臂。君凜悶哼了一聲，咬著牙不讓自己呻|吟出聲。

從出門到現在，軒平一直若有所思地盯著訾槿的髮髻。

太傅日日教導：昔桀寵妹喜而亡夏，紂戀妲已而商滅，幽王為得褒姒一笑而命喪。君家未來的寡人，怎能不切記太傅的勸告？

訾槿訕訕地坐下身去，給西樂一個無事的笑臉。西樂淡淡地一笑，放下心來，繼續摸著潭中的魚兒。

訾槿嚇地一哆嗦，恨恨腹誹道：喜怒無常自戀自大的太子殿下！你到底想聽什麼？倒是給點提示啊！

君凜軟軟地靠在了訾槿的肩頭，睜大了鳳眸，滿眸的驚慌與悲涼。那模樣脆弱得仿若受傷的小動物，讓人無比地憐愛。

突然，一白衣人踏水而至，西樂眼底精光一閃，嘴角微微上揚，似是早有防備般算準白衣人降落的方向，轉身一掌擊出。白衣人面露驚訝之色，後退數步。

「你胡說！」獨孤郗徽瞪大了眼眸，呼吸急促，大聲反駁道。

外圍的打鬥便停了下來，眾多的官兵，已將那些偷襲的人包圍在圈內，等待著命令。

西樂精緻的容顏上，怒色橫生，她抬起短劍，欲故技重施。

「小啞巴，你縱然百般的好心，他也不會領情的，你可記得當初你是如何待他，他又如何待你的！再說他兒時便因此事，鬱結於心，心病還需心藥醫……有些事不是你能管的。」西樂冷然回首，一語雙關地說道。

獨孤郗徽猛地睜眼看向訾槿，眼底閃過一絲情緒，隨即斂下了眼眸。

「萬一……摔到了怎麼辦？」訾槿不敢看向君凜，艱難地問道。

訾槿轉過頭去眺望遠處，不再作聲。

祁詠躍並不看西樂，他死死地盯住訾槿，冷然開口：「殿下對你怎樣，這些時日你心中比誰都明白，為何！……為何，你還能狠下心來如此地傷他？！你可知道他為了給你療傷……」

西樂嚴謹的髮髻稍有散亂，香汗淋漓，似是感應到了訾槿的視線，驀然回首，對和圖書訾槿嫣然一笑。

只見一隻血紅色的魚兒在盆中安逸地獃著，並不躁動，仿若被囚禁的非它一般。此魚紅如血玉，晶瑩剔透，美崙美奐。

君凜的臉越發的蒼白，冷汗卻是冒得更厲害，但仍然咬著嘴唇不肯出聲，死死地盯著祁詠躍。

「何謂丑魚？」訾槿好奇地問道。

君凜欣喜地揚了揚眉，心也微微安下，迷濛的眼眸中，明明能看到失而復得的喜悅。

訾槿側過臉去咬了咬牙，狠狠地撕下自己的衣角，閉目一推，將早已渾身無力的君凜扔下了馬。

訾槿瞟了一眼君凜滴血不止的手臂，眼神複雜：「讓他們開門吧，你若失血過多，便會危及性命。」

這一句「可好」問出了心底的多少彷徨和酸楚。

揚花漫天吹絮，暖風撲面而過，夾帶著濃郁的花香，魚兒閃爍華彩，在水中恣意暢遊。林邊綠柳下，嫩黃新綠，亂成一片，迷了視線。不遠處有一個不大的瀑布水潭，潭水清澈無比，偶見幾隻小魚和對蝦游過。渾然一幅，年年有春春年年，年年春色醉人間。

太傅日日教導：太子是未來的孤王，是未來的寡人，註定了的，註定了的不能多情。

前方突然發生一聲巨響，只見西樂忽然墜下馬去。

「小啞巴！咱們回家咯！」西樂故意無視獨孤郗徽的惱怒，大聲說完，策馬而起。

「你胡說！」獨孤郗徽憤恨地盯著西樂，掙扎著想要起身未果。

軒平目視遠方，眸光別樣的清冷和肅殺。在訾槿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他緩緩地開了口：「丑魚之名……是個典故，故事太長……我早已記不太清了。此魚美味無比，吃了讓人慾罷……不過我記得小啞巴不愛吃魚，不是嗎？」

本已蠢蠢欲動的祁詠躍與眾暗衛，聽到此話后，卻是又後退了一步。祁詠躍若有所思地盯著訾槿，似是在考慮，她是否真會如此。

訾槿的眉頭緊鎖，暗自糾絞著衣角，不知該找何種借口：「那日聽聞太子病危，月余未曾早朝。我對已娶了訾鳳訾風，正忙於爭權奪勢二皇子已無用處。君赤此時招架著殿下與二皇子的共同打壓，自顧不暇。訾吟風已被宣隆帝軟禁皇宮之中。那麼多人當中，惟有太子病因不明，以病重憑空消失在眾人眼中，如此奪得時機，假扮西樂。」

君凜本已暗淡的鳳眸迸出了光彩，他對著訾槿露出一抹虛弱地微笑，那模樣似乎在說：你，終是心疼了？

西樂保持著嫵媚的笑臉，撫著傷口艱難地蹲下身去，對燼陽輕聲道：「你對我，倒還如兒時那般的不留情，但我今日不但不會與你計較，還要告訴你個秘密……我雖已將那人給了你，但是那人已並非你等的人了……」

訾槿大驚之下快步上前，卻被軒平暗中拉扯住，站在了原地，看向西樂：「別傷他。」這人心中有結，若身上有了疤，只怕怨恨加深。

訾槿心知，此時不能再有半分的心軟。若是此次逃不出去，再次落入君凜之手的話，西樂與獨孤郗徽怕是再無生機，自己也再無逃跑的可能。她撇過頭不看君凜，同西樂說道：「我來同他說。」

那魚兒……你不要了嗎？

訾槿靜靜地扯回了手，看向遠處的水潭與濺落的瀑布，微微而笑：「聽聞三國交界之處，氣候炎熱，有一寶山，名曰神仙山。此山溫差甚大，可以讓人在一天之內體驗一次四季之旅，稱得上『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有時只有一山之隔而已，春花與秋果並存、嫩芽與枯葉齊在。」

對不起，我不能……我不能，讓那些捨棄性命救我的人……成了一場笑話。

西樂桃花眸中，閃過一絲掙扎，最終還是選擇相信訾槿，縱身帶君凜飛離馬背。

獨孤郗徽絕色的容顏上一片死人般的慘白：「若她已不是她……她已不是她？……她怎會不是她？她怎會不是她？……若她不是她，你當初為何要處心積慮地帶她去辰國？我不信你！不信你！」

訾槿放緩了馬，讓春日的冷風拍打著思緒與煩亂的心。一路走來，君凜鳳眸中的絕望與心碎，如印腦中，揮之不去。

你是太子，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擁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力，有些東西是與生俱有的，不是說捨棄便能捨棄的。對不起……

君凜閉著鳳眸，溫順安逸地靠在訾槿的懷裡，臉色白如宣紙，嘴角卻是上揚的，眉宇之間略略可見滿足的神色。

「捨不得嗎？還不快丟了！」西樂的聲音，已有濃濃的不悅。

訾槿小心地看了一眼，扣住自己命脈的手掌：古人言，人心不足蛇吞象，年紀不大，倒是學起人家玩起黑吃黑來了。

君凜仿若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般，死死地攥住訾槿的衣角，已無焦距的鳳眸滿是慌亂與無助：「槿兒……槿兒……槿兒莫……莫要再丟下我，莫要……再……將我丟下……帶我走……帶我走……好嗎？……」幾欲破碎的語句，無意識地從口中囈出。

訾槿坐于馬上，手持銀針，對西樂擺出勝利的姿勢，眸中滿是得意之色。

西樂嘴角噙著勝利的微笑，美目一轉更是風情萬分，俯視著被制服的白衣人道：「傳說中的燼陽公子……呵……也不過如此。」

訾槿回首，對上了君凜驚慌的鳳眸，他雙眸恐懼地望著訾槿，想大喊出聲，但最後只發出微弱的聲音：「槿兒……帶我走……可好？莫要再丟……丟下我……求你……莫要丟下我……」

訾槿暗暗苦笑：救人都要如此盛裝出場，真是臭美到家了。

訾槿目瞪口呆地抬起頭來，若不是君凜那出自內心的笑臉。訾槿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信口胡謅的理由，他便真的信了。可是如果說睜開眼時，聽那琴音，便已猜測到那人是他，他會不會惱羞成怒殺人滅口呢？畢竟傻子都能看出來，他為裝成西樂下了不少功夫。

燼陽公子琥珀色的眸中，浮現惱怒與懊悔之色。

訾槿閉目之間想起了，君凜那日在玉器鋪寫下的兩行字：與卿偕老，世世皆不棄。執卿之手，生生且不離。

西樂將君凜摟得更近，對祁詠躍邪魅地一笑：「別過來，我家小啞巴的毒藥天下第一，你家太子殿下可是中了毒，若無解藥會死人的。」

「休想！」君凜咬緊牙關，惡狠狠地吐出兩個字。

不知為何，訾槿明明是初見此魚，卻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心中突然溢出了濃重的悲傷與心痛，她悄然地斂下眼目，獃獃地望著盆中的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