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鳳澈如玉的臉上，一抹心碎，一抹傷痛，柔軟的指腹溫柔的拭去了少女臉上的淚珠：「師兄知道了……」

黃昏下，一側清冷的廂房內。

鳳澈閉上雙眸，一點點的伏下身軀，重重的三叩首：「恕徒兒不能盡孝了。」

鳳澈放下嘴邊的玉笛，如玉的臉龐閃過一絲尷尬的紅潤，故作鎮定的拿走了桌上的詩經：「師妹還小，不是念這些的時候。」

『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滿臉喜色的少女推開：「師兄！爹爹答應讓我下江南了！……師兄，你你，你要走嗎？」

「師兄，這詩說的是什麼？」女童圓圓的鵝蛋臉上，滿是疑惑的眸子注視著對面的白衣少年，嘴裏一遍遍的重複書上的詩句。

荷花亭下，少女不安的攥住男子的白衫，滿眼的祈求：「師兄，嫣兒在這裏一個親人也沒有，爹爹也生了嫣兒的氣，從此不會再管嫣兒，師兄，師兄難道要嫣兒孤零零的獨自一人出嫁嗎？」

鳳澈將尚未來及藏起的包袱，推到了床裏面，回眸對少女安撫一笑：「是啊，五湖四海、山光水色、想出去走走看看。」

花香鳥語、湖光水色，映出相依相偎的二人，宛若一張唯美的山水畫，二月的春風宛如最鋒利的剪刀般，刺痛了鳳澈的雙眸，將那顆心扎的傷痕纍纍。

初夏，柳綠花紅。

「你想留下來，也不是不行。」近一個多月不見人影的玄衣男子，斜坐在廳堂之上，犀利的眸子上下打量著立在廳堂上的白衣人，逐漸的，冷冽的臉上露出一抹玩味和嗜血：「你已是廢人一個，我要你作甚？不過……既然那麼想留下來，便要立下終身為奴的契約，還要改姓！」

鳳澈放下手中的詩經，如墨的鳳眸凝視少，指腹輕柔的撫過她圓圓的臉頰，柔聲道：「不會，師兄一輩子都不會拋下嫣兒，會一直對嫣兒好，一輩子對嫣兒好……」

鳳澈一身粗布白衫，氣息還是如從前那般平靜溫和，hetubook.com.com只是那清淡的眸中掩也掩不住的不忍、傷痛和疲憊，許久，他抬眸一笑，輕聲道：「師兄去找……」

十月二十六，謂青龍、明堂、金匱、天德、玉堂、司命六個星宿是吉神,六辰值日之時,諸事皆宜,不避凶忌，實屬十年難得一見的黃道吉日。也正是天下第一大庄莫家莊莊主，江南盟盟主，武林盟代盟主莫苛提前加冠的日子。

一遍遍的夢囈，重重複復的說著這幾句話，不知何時，聲音漸漸的低落了下來，低低啜泣聲響起，那夢中都壓抑不住的委屈，不知到底是為了什麼……

諸葛宜溫玉般的眸子閃著光澤，怔怔的看向醒之：「宮主、宮主說的是真的嗎？」

秋風拂過，似是情人的雙手，輕輕拂過臉頰，撥亂了花圃中人的散亂的長發，他呆望夜幕上的繁星，本該平波清冷的眸光中一片波光迷離的朦朧，種種情緒閃過，幾分寂寥、幾分苦澀、幾分疼痛，終，混成了一汪冷冽的冰泉……

時值正午，莫家正門外已是車水馬龍人頭攢動，諾大的庄內已擠滿了各種來路的人，聲沸騰喧鬧一片。

春末的花枝，搖曳最後的春色。

少女泫然欲泣：「師兄不是曾答應過，要帶嫣兒下江南的嗎？」

高陽風暖萬里無雲，亭台樓閣花林山水。十八年前的大火併未燒到已有上百年歷史莫家的根基，莫家莊園依然美輪美奐，堪比皇家。

月光潺潺漫不經心的灑照在花草樹木的枝葉上，彷彿給小望山上一切的鍍上了一層銀輝，江南秋末的夜晚，透著幾分凄涼，幾分蕭瑟。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徐徐晚風，將繁花吹落滿地。

醒之搖搖頭：「規矩都是人定的，本宮主決定要改了那宮規，小望山廬舍咱們不要了，仆士以後都不用江南漠北的跑了，省得再像師傅那般弄錯了人，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今後仆士與宮ｈｔｔps://ｍ•ｈｅｔuｂｏok.cｏm.cｏm主一生一世都在一起便是，這樣也可少上許多意外。」

醒之點了點頭：「自然？欺騙子秋我有什麼好處，我本不喜歡江南，若非是為了子秋身上的傷，早就回漠北去了。」

「屋子裡好冷……師兄，為什麼呢？為什麼嫣兒喜歡的人不是你？」少婦睜著迷濛的淚眼，望著一身溫和氣息的男子：「師兄，你是不是也要走了？你是不是也不要嫣兒了？」

「北宮伯玉！放開！……住手！」

「算了，我願意看別人折騰，可不想折騰自己。」醒之用衣袖擦了擦諸葛宜額頭上的虛汗：「說了不讓你來，非要逞強，看看現在難受了吧。」

醒之回眸，便看到不顧眾人目光匆匆穿過庭院過來人，頭戴翠玉金冠，身著玄色長袍，腰間的赤紅色的束帶，說不出的英姿勃勃意氣風發。莫苛一雙桃花眸眯成了月牙，嘴角微微彎著，眾目睽睽下抱住了醒之，柔聲道：「我專門讓管家看著你的請帖，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江南宛若二八年華的小家碧玉，處處透露著羞澀的美，嬌媚的柔。

醒之扶著臉色有些蒼白的諸葛宜找了一處僻靜的地坐了下來，滿是抱怨的說道：「本以為還能看看加冠是怎麼回事，沒曾想咱們居然根本就進不了家廟，既然冠禮儀式不準=給外人看，又何必請那麼多人來？……」

垂著眼眸的鳳澈，長長的睫毛遮蓋了心思，良久，他輕然抬起眼眸，柔柔一笑：「師兄送嫣兒出嫁……」

逐漸的，戚閣主臉上的怒容褪去，冷笑一聲：「這姻親是當年我與你父協定下的，當日我能收你為徒，便是因這婚約的緣故，如今你想毀婚，就是要背叛師門！鳳澈，你真要背叛師門嗎？」

「呵！我當我的顯哥哥娶了怎樣的絕色呢，不過是個稍有姿色的黃毛小丫頭！」女子絕色妖嬈的容顏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媚笑：「夫人新婚燕爾卻獨守空房，和*圖*書不好受吧？夫人想知道顯哥哥這幾日都宿在哪嗎？……呵！好好當你的夫人吧！莫要再有什麼空想！」

等了一會不見有人接自己手中的竹筒，醒之疑惑的抬眸，卻發現諸葛宜的臉卻比方才還蒼白，他垂著頭，手指似是不能自主死死捏著衣角：「子秋不配做宮主的仆士……」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諸葛宜如此自卑的模樣，讓醒之心隨之一緊，微微的皺起了眉頭：「子秋說的不對，醒之自小在婀娜山上雖有奉昭陪伴，可奉昭內斂始終不願與醒之親近，那時醒之以為仆士本該這樣，可自醒之想起一切后便對子秋便有莫名的好感。」醒之拽了拽諸葛宜前襟的散發，調皮的笑道，「醒之心中的仆士本該就是是子秋這樣，既像爹爹一樣管東管西又要像侍衛一樣時刻都想著醒之的安危，仆士之職天下再也沒有人比子秋更合適了。」

「嫣兒莫要自責，師父已是手下留情，終是不忍心傷了我的經脈。」床榻上，鳳澈臉色蒼白，可淺淺如春風般的笑容依然掛在如玉的臉上，他伸手拭去了少女的淚痕：「嫣兒大了，不能動不動就哭鼻子了。」

少女依偎著男子的懷中，男子一身玄色長袍，本該犀利的眸光卻是溫情一片，冷硬的臉上露出一抹極少見的柔和，手輕輕的撫摸著少女的長發。

鳳澈清淡的眸中泛起波瀾，他一點點的斂下眼眸，聚精會神的包紮著少女腳下的布，再次抬起眼眸，暖暖淺笑：「嫣兒已嫁作人婦，還是如此任性，這讓師兄怎般的放心留下你一個人呢？」

諸葛宜好脾氣的笑了笑：「家廟豈是我們這等外人能進，雖然說是邀請咱們參加，但也只是中午的大宴，我本以為你是知道的。」

少婦那笑靨如花的臉，在歲月的摧殘下已如昨日黃花，憔悴、無神、眸中滿是惶惶的不安「一年了，一年多了，這些年來，他是第一次那麼久沒回過房了，師兄……師兄，嫣兒想ｗｗｗ.hｅｔｕboｏｋ.cｏｍ.ｃｏm要『凰珠』，嫣兒留不住他，能留下他的孩子便也心足。」

醒之忿忿道：「我怎麼可能知道，我又沒有參加過別人的冠禮。」

諸葛宜垂著眼瞼，輕聲道：「你初到江南，人生地不熟，又是來莫家莊龍潭虎穴的地方，我又怎能放心。」

冬日，霜風如刀，刀刀催人老。

月上中天，微風拂過，鬱鬱蔥蔥的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白月光透著竹窗灑照在床上的人，讓那張清秀的小臉透著幾分唯美與出塵。睡夢中的人似是睡的極不好，柳葉眉頭簇成一團，嫣紅的嘴唇微微的張著，呼吸有幾分輕快和急促，瘦弱的手指緊緊的抓住被子。

「北宮伯玉！……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碎屍萬段！」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有連悅跟著怕什麼。」醒之拿出腰間的竹筒，遞了過去，搖頭道：「也不知道你是我的仆士還是我是你的仆士，這麼大的人還不會照顧自己。」

女童拽著自己的兩個小辮子，對著鳳澈做了個大鬼臉：「哼！師兄不說我也知道，不就是一個女子喜歡上了一個男子，心中隱隱期盼著要嫁給那人，並且暗暗發誓即便是將來被那人薄情的拋棄，也不以為羞辱。」女童想了一會：「那人為什麼要拋棄喜歡自己的人呢？……嫣兒一直好喜歡好喜歡師兄，師兄會一直對嫣兒好嗎？會不會也像詩中寫的那樣，有一天也會拋棄嫣兒呢？」

諸葛宜有些疲憊的靠在身後的長欄上，安撫道：「待到宮主及笄時，子秋也給宮主辦的隆重一些，好不好？」

鳳澈蹲下身去，撕去白袍上的衣擺，包在少婦的腳上：「風涼了，回屋去吧。」

戚閣主怒吼咆哮著：「鳳澈！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醒之！」一聲滿含喜悅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一輪明月映在杏花上，閉月和*圖*書羞花般的少女酣醉在花亭中，眸中隱隱有淚光：「師兄，我一眼便喜歡上他了……」

「宮主……宮主要走了……」未等諸葛宜說完，醒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麼呢，自然是帶著你們一起走，你們在小望山等了這麼多年，難道不是為了等著本宮主來接你們嗎？昨日我還同鳳澈前輩說呢，等咱們都回漠北了，便將小望山和廬舍都送給他，江南這鬼地方，以後咱們都不來了！」

鳳澈垂下眼眸，撩起長袍，跪下身去，抬眸不卑不亢的說道：「鳳澈要與師妹解除婚約，求師父成全。」堅定的語氣不容反駁。

鳳澈一襲白衫，溫文爾雅的一笑，氣息溫和而無害，他執起衣袖擦拭著少女頭上的薄汗：「都大姑娘了，還這般的魯莽。」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你敢……殺了你的！住手！放開！一定……殺了你！……殺了北宮伯玉！」

冰冷的房間，瀰漫著濃重的草藥味。

少婦手持酒盞，披散著長發，雙腳□沿著花亭的欄杆行走著，時不時的大笑幾聲：「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富麗堂皇的廳堂上，少女已是一頭婦人的髮髻，挺直了腰桿端坐在正堂之上，只是絞著手絹的手，暴露她的畏懼。

鶯聲燕語，春意正濃。

廣闊的大堂，一聲清脆的玉碎聲。

諸葛宜嘴角的淺笑一點點蕩漾開來，笑了一會，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皺了皺眉頭：「小望山廬舍乃先祖祖業，宮主怎麼隨便送人呢？」

「都是我不好，累的師兄被爹爹廢了武功……」少女坐在床榻邊，哭的雙眼紅腫。

魚米之鄉，春紅柳綠。

三月天，春意盎然。

涼風有信，皎月無邊。

「師兄！師兄！」少女滿臉興奮的一頭扎進了鳳澈的懷中，氣喘吁吁的嬌聲道：「師兄，今日我下山在街市上看到一個男子和師兄長的幾乎一個模樣，不！也不一樣，感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