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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俞東很好對樂樂也很好，但俞東覺得她像是被抽去了情絲的破敗玩偶。她對俞東感激大過於愛。

冰涼的衣料滑過肌膚，一瞬間程端五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站在商場的試衣鏡前，她有些失神地看著自己。

可是俞東不在意，他是真的不在意。

樂樂撇撇嘴，有些不服氣地說：「可是程阿姨長得好像媽媽。」

樂樂還是個孩子，她還不會說話的時候明月就去世了。她也不過是從照片上看自己的媽媽，所以她格外喜歡程端五，她一直以為程端五是她的媽媽。

一定是，不然她怎麼會覺得……陸應欽好像因為她和俞東在一起，有點生氣呢？

腦海中浮現了自己早逝的妻子明月。明月明明比程端五要大一歲，可俞東卻還是堅持認為是明月像程端五，而不是程端五像明月。

俞東兄弟請客的地方果然是在城中一家高檔的星級酒店。因為是一般的請客，倒也沒有整得太正式。俞東進包廂就無聲地擇了離陸應欽和俞佳佳較遠的位置來坐。一桌人程端五都不認識，過去程家的千金也不是什麼小嘍羅都能見到的。

程端五聽了半天才聽出端倪，沒好氣地啐他：「胡說八道的！」

要結賬的時候程端五才發現這一身行頭竟然要六千多塊錢，她心疼錢拉扯著俞東硬是不讓他付錢。

剛動完手術的樂樂嘴唇上沒有什麼血色，還算有精神，一雙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俞東，「爸爸。」

從她答應俞東求婚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明白，今後她要面對的，只會越來越多。

明月去世以後俞東在周圍熱心的朋友、長輩張羅下也相過幾次親，但他總是意興闌珊，直到遇到程端五。他感激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正因為感激，正因為珍惜，所以他才格和-圖-書外害怕失去。

俞東輕笑，牽起程端五戴著戒指的那隻手，目光灼灼地對她說：「端五，你是我媳婦兒，以後我的錢都是你的錢，你可得拚命花，不然我可會沒動力掙了！」

她一直安靜地聽著他們幾個兄弟胡吹亂侃，倒也自然。偶爾抬頭與陸應欽視線相撞，也只是不著痕迹地瞥過頭去。

但她看著俞東那張平凡的臉孔流露出的真心寵愛，像受了蠱惑一樣，搗蒜一般直點頭。她最後在俞東的堅持下把一身的新衣服新鞋子換在了身上。

程端五低垂著頭，拿起面前的酒杯小酌一口，冰涼的酒液還沒從喉間滑下，她就聽見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程端五的心不在俞東身上，俞東心裏比明鏡還要清楚。

和程端五重逢以後，俞東把家裡所有明月的照片都收了起來，他害怕程端五看了明月的照片會以為自己是把她當明月的替身。事實上他從刺頭少年開始就一直喜歡程端五，當初會娶明月，也是明月長得和程端五太像了。

「爸爸，媽媽這次是真的回來了，不走了么？」樂樂聽話又懂事，當著程端五的面從來不會胡說八道，等到程端五走了，才小心翼翼地詢問。

俞東何嘗不明白，這世界上哪有不妒的女人？如若真的不妒不在意，那唯一的解釋，便是不愛。

俞東雙手抱胸，站在程端五身邊上下打量后倆字總結：「漂亮！」

程端五知道俞東是想讓她更自然一些，六七年貧窮的日子已經讓她變得自卑又忐忑。她無法像一般的女人那樣，花男人的錢花得自如。

「俞東……」她的聲音因為哽咽有些顫抖，她叫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男人說的每句話都樸實得她想哭。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和圖書如此的幸運，這輩子還能遇上他。

他承認，他和明月的婚姻，一直是他太卑鄙了，他每時每刻都想從明月身上看程端五。甚至到後來明月生病，他全心全意照料著奄奄一息的明月，明月卻沒有被他感動，也沒有表示感激，只是直直地盯著他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東子哥，妹子都要嫁人了，你準備咋安排啊？這小女朋友夠漂亮的呀，藏著掖著你還敢再不厚道點么？」

因為距離陸應欽較遠，程端五覺得渾身的不自在減輕了許多。

俞東收起了明月所有的照片，程端五卻從來沒有注意到。她甚至從來沒有問過俞東以前的感情生活，對樂樂的生母一點都不關心。她不是開不了口，是真的一丁點都不在意。

不論程端五怎麼努力都夠不著的陸應欽；不論程端五耍多少手段都不會愛她的陸應欽；不論程端五流再多眼淚都不會心軟的陸應欽。

程端五隻覺得那句「媳婦兒」硬生生地衝進心窩子里了，她感動得無以加復，被俞東握著的手因為激動而顫抖著。

俞東見她眼眶紅紅的，撇了撇嘴，捧著程端五的臉與她對視，認真地說：「瞧瞧，又哭又笑的，這傻丫頭！聽我的話，以後拚命花錢，千萬別心疼，把我錢花光了我就沒錢鬼混了！」

俞東抿了抿唇，「不是，是媽媽長得像程阿姨。」

程端五疑惑：「為什麼？」

她甚至有些傻乎乎地問：「這是我么？」

可是她也明白，俞東和陸應欽、俞佳佳的關係，就註定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和陸應欽撇得乾乾淨淨。

從來沒有吻過她的陸應欽。

「陸哥，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娶佳佳啊？人姑娘都熬到這歲數了，你這是什麼事兒啊？」一桌的人都喝得酣暢淋漓，也開始https://www.hetubook.com.com胡說八道毫無忌諱地拿人開涮了。

「這麼漂亮的女人跟了個這麼一般的男人，還不得懷疑你啊……」俞東自我嘲弄起來倒是毫不尷尬。

程端五沒想到俞東會突然來了這麼一茬，一時沒了反應，傻愣愣地任他擺弄。

頭頂璀璨的水晶燈映得程端五原本就白皙的皮膚像會發光一樣，細緻的眉眼柔美而溫和，瘦長的身材恰好駕馭了這一身的衣裳，杏色的細跟高跟鞋襯著瑩白的腳背……鏡子里的女人漂亮得有些不真實，程端五覺得不像自己。

俞東大大咧咧脾氣也好，馬上舉了酒就自罰了一杯，末了，放下酒杯，鄭重其事地牽著程端五的手說：「這不是我小女朋友，這是你們嫂子，」他像個孩子一般揚了揚程端五戴著戒指的手，有些得意地說：「已經拐到手了，馬上就結婚了！」

俞東和陸應欽過去的一個兄弟要帶著全家移民國外。叫上眾人要吃「散夥飯」。俞東斟酌再三，才問程端五去不去，程端五想了想，最後答應。

她沒有刻意看陸應欽，卻把俞佳佳上下打量了一遍。俞東和俞佳佳長得並不像，俞佳佳五官精緻再加上妝容得宜，走到哪裡都是人群的焦點，除了個頭都高，俞東倒和俞佳佳沒有什麼共同點。

第二天樂樂的情況徹底好轉程端五才被俞東強行送回家休息。送完程端五的俞東想想還是不太放心護工，調頭回了醫院。

一桌人都開始起鬨，鬧著非要陸應欽和俞佳佳提前喝交杯酒。一貫嚴肅的陸應欽今天卻是敢玩，大大方方摟著俞佳佳直接嘴對嘴灌了一杯酒。

一貫粗枝大葉的俞東這會兒倒是心思細膩了一把，瞧出了程端五的擔憂。什麼都沒說拉扯著程端五就去逛商場。

她眼神有些https://www.hetubook.com.com渙散，迷離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直到有人把話題引到俞東身上。

雖說他的兄弟過去都是匪莽出身，但現如今都在陸應欽的引導下混得人模狗樣。程端五想著怕是又要去高檔的場所了。

陸應欽，陸應欽，陸應欽。

桌上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哄鬧，幾個嘴快的直罵俞東「不厚道」。眾人皆舉了杯敬了俞東又要敬程端五。俞東人也爽快，不管敬他的還是敬程端五的全數都喝下，就這麼來來回回好幾輪。

俞東也不知道明月到底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她到底從幾時開始知道。他沒有問，他心有愧疚，不解釋什麼，只是更加仔細地陪伴在她身邊。

以往她是一個人，穿什麼用什麼，窮酸點也不怕人笑話，但現如今跟著俞東，總不能給他丟臉。程端五不是虛榮，她不過是不想讓人覺得他們可憐。

俞東答應一聲，移了椅子坐在病床前。乖巧的女兒讓俞東的心變得柔軟。

她自己倒是沒有發現，因為俞東的玩笑話，她收了六千塊禮物的緊張倒是煙消雲散了。

生活從來都不是只有愛情。程端五可以把六七年都給陸應欽，但是今後的六七十年，她在他身邊就好，俞東不貪心，他只想程端五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好好地照顧她。

程端五自嘲地想，以前她想不通陸應欽怎麼就喜歡俞佳佳呢？於是她總愛不服氣地問身邊的人：我漂亮還是俞佳佳漂亮？她聽到的所有答案都是讓她神清氣爽心曠神怡的。現在想想，那些人也不過是畏著她爸吧？

她皺著眉頭說：「太貴了，我們再看看吧，也有打折的呢，六千塊錢穿身上，我可不自在了。」

程端五其實真的不想再和陸應欽有任何接觸，為俞東，也為她自己。

程端五看得痴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和*圖*書心痛。那樣的痛，每呼吸一下都會扯著疼。她告訴自己該移開視線了，可她的眼睛卻不受控，直直地盯著陸應欽。

俞東為人大大咧咧，一副暴發戶模樣，牽著程端五一家品牌一家品牌的逛，程端五人生得瘦高，皮膚又白，穿什麼都好看。俞東恨不得每一件都買了才好，最後被程端五攔下，兩人商量許久才挑中一件卡其色的風衣，一條深藍色仔褲和一雙杏色高跟鞋。

俞東攏了攏樂樂的頭髮，溫柔地說：「程阿姨不是媽媽。但程阿姨馬上會是樂樂的媽媽。」

一切快得程端五覺得措手不及。等她緩過神再看，陸應欽已經轉了頭和俞佳佳耳鬢廝磨。程端五甚至都覺得，方才是自己幻覺了吧？

他像個愣頭青小子，故意站在程端五身邊說：「瞧著，咱倆這組合出去人家准得鄙視地看你！」

俞佳佳穿了一身米色的及膝裙，一邊的肩頭綴有同色流蘇，簡約又時尚，這樣的顏色容易讓人顯得黯淡，但她穿得搶眼又大方，真正是「人穿衣服」。

程端五看著俞東豪氣地灌酒，她想勸阻卻不知如何下手，只覺得頭皮發麻。混亂的場面，活絡的氣氛，一切都讓程端五覺得像夢一般不真實。無形中彷彿有一張網將她緊緊縛住，有一道灼熱的視線一直一刻不離地跟著她，像無形的繩索將她捆綁，令她無法動彈。

恍惚間她抬起頭，正對上陸應欽漫不經心的視線。他似笑非笑地搖晃著酒杯，然後眼神一冷，猛得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為什麼，她明明認清了一切，卻還是會痛？她要嫁給俞東了呀？她也有人心疼了呀？可是為什麼，她還是這樣的痛？

陸應欽倒也沒有生氣，笑而不語，只是意味深長地喝著酒，若有似無地瞟向程端五。半晌，他笑了笑，回答：「快了，今年肯定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