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後來我問紀時，老師和他們說什麼，紀時用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說，「沒什麼，就把校規抄十遍。」
「吁——」
「去了就知道了。」他手上拎著一個小蛋糕。我走在他略后的位置，故作不經意的和他保持距離。
他小心翼翼的湊近，最後他的嘴唇壓在我的唇上，淺嘗輒止的輕輕一碰，與初吻完全不同的觸覺。我的心砰砰的跳著，彷彿緊張的要躍出胸膛。
他繾綣又溫存的看了我一眼，我感覺耳畔有風，呼呼的聲音，又似乎是我血液奔騰的聲音，一瞬間，彷彿全世界的喧囂都沉寂了下來，我的眼裡只剩一個人。
我無言以對。
紀允，對不起，請原諒我的任性，我的不懂事，和我的無恥。
那天我親她的時候，她全身都在抖，可她還是閉上了眼睛，我能感覺到她對我的感覺並不是只有討厭。
我終於忍不住眼淚。
在我們都要缺氧的前一刻，他終於放開了我。
我時常望著桌上我用塗改液畫的「三八線」，我把紀時的位置畫的那麼小，可他再也沒有越過線。
從那以後，我們整整一個月沒有說話。
我趕緊捂著前胸：「我不賣身！」
「真不客氣，這會咱倆就熟了，平常防我跟防賊似的！」
我倒抽一口冷氣，深刻領悟了什麼叫笑裡藏刀。
原本以為紀時的「陪」是和往年一樣，和很多人在一起，不想我到了約定的點，竟然只有他一個人。
他就近在咫尺，可是他那麼沉默，我很想對他說點什麼，可我知道，我要說的不是他想要的，而他想要的，我給不了。
自從他向我表白后，我總覺得我們的關係不再像過去那麼純粹，做什麼說什麼都似乎帶了一點曖昧，我無法對他做到完全心無旁礙。
這一幕看上去真礙眼。我不禁在心裏狠狠的自嘲。
我不住的點頭。
他笑眯眯的看了我一ｗww•ｈｅｔｕbook•ｃｏm.cｏｍ眼，不再和我說話。他在地上鋪了一張塑料桌布，然後把蛋糕盒子打開，把蠟燭插上。
我感到罪惡，難堪，我無法面對一無所知善良的紀允。
身體里每一粒細胞都在活躍的揮舞著，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心動，我只是覺得自己的靈魂在一寸一寸的淪陷著。
直到有一天他對我說：「尹子，不要有負擔，我不希望成為你不快樂的原因，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我喜歡上別人，我會退出。」
我自私混蛋的向紀允提出了分手，他感到有些震驚，我能看到他臉上瞬間的錯愕，但他為了維護我，還是強顏歡笑。
「切！就你那小饅頭，我才瞧不上！」
「願望已經實現了。」說完，他笑了。
我愧疚的頭都不敢抬，他卻還包容的擁抱我，他說：「越尹，天空很大，你可以自由的飛，但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我永遠都是供你停息的枝頭。」
紀允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我好，對於我偶爾的走神，他總是寬容再寬容，我不忍心做任何傷害他的事，因為他實在太好了。
我們都默契的再沒去提那件讓我們彼此都尷尬的事。
我感到懵懵的，訥訥的說：「蠟燭沒了，你還沒許願。」
一轉眼就到了五月下旬，老師這幾天都在通知我們要填志願的事情，我們幾個都沒怎麼放在心上，大家都準備直升高中，也沒什麼需要糾結的。
我穿上衣服吹著口哨就下樓了。不想，還沒走到越尹家就看到了越尹和紀允。
我承認我是一隻只會逃避的鴕鳥，面對這些沉重的青春，我能選擇的，只有把頭埋進沙里。
而我和越尹卻不約而同的心向了別處，我知道，我們兩個都心不在焉的原因。
原本只是小小的惡作劇，不想班裡有倆小子如法炮製，把我的萬能膠拿去把黑板擦黏黑板上ｗwｗ•hｅｔuｂｏok•com.coｍ，我當時覺得有些不妥，但想到下節課是脾氣很好的物理老師，就沒在意。
我迷茫而困頓的抬頭，與他清澈的眼睛對視，我不知道能說什麼，只是直直的盯著他，在心裏反覆的勾勒著他的輪廓，竟然那麼奇異的，沒有一絲陌生的感覺。
可我看著紀時一臉期待和興奮的樣子，我實在不忍心說什麼掃興的話，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他。
那節物理課後來被改成了自習，老師把他們三個人叫到教室外面訓話，我伸長了脖子也只能看到物理老師的表情，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說話面帶微笑，似乎也沒有很生氣的樣子，我也就放下一半的心來。
他說：「我的小越尹長大了，我不能自私的把你鎖在身邊了。」
我緊緊的攥著拳頭，把手上的志願書都攥皺了卻渾然不覺。
雖然和他一貫不對盤，但我喜歡上他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感到難過極了，紀允傷心的表情像一枚刺，深深的扎進了我心裏，血肉模糊的疼著。
他不無得意的說，「是我種的。」
我驚愕的看著旁邊一臉無謂站著的人，我覺得我連呼吸都忘了。
就像文言文里寫的，曲徑通幽處，一縷如剪夕陽，映著一園恬靜安然的花，碧綠的枝葉簇擁著純白無邪的玲瓏花瓣，沁人心脾的香味吸引著我，我失神一般往院子里走，注意力完全被花吸引了。
我訝異的看著他，他又說：「為你種的。」
我理直氣壯的看著他：「咱倆之間還需要這些虛禮啊？都這麼熟了！」其實是我最近沒啥錢了，家裡屯的書和漫畫有點超標，我媽生氣斷我皇糧了。
感情不該有欺騙，我無法騙你，更無法再騙我自己。
我每天都會去整理我種的那一片梔子花。
他笑了笑，直直的看著我，片刻后，他難能溫柔的說，「我看書上說，梔子花ｈtｔps://www•ｈetuboｏk•ｃｏm.ｃoｍ的花語是『永恆的愛與約定』，如果這輩子你喜歡紀允，那下輩子我提前定著行么？」
活到十五歲，我終於體會了一把情竇初開的感覺。
「幹嘛？」我看著剝落的牆壁和銹跡斑駁的鐵門，「你帶我來抓鬼啊？」
那天傍晚，因為志願書上有幾個空我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很喜滋滋的找到了借口又可以去煩煩越尹了。
我沒來由的有了一絲緊張。
那天紀時黯然離開的背影彷彿刻進了我心裏。夜裡我爆發了十四年來的第一次失眠，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腦海里全是紀時失望的眼神，那眼神彷彿像一隻馬蜂在我心裏使勁的蟄，讓我每想一下，心就跟著緊一下。
紀時生日那天的事被我死死的鎖在了記憶里。我無法再騙自己什麼。
我欣喜的笑了，一回頭，紀時的笑容一瞬間彷彿融化了我的心。
她那靈動的眼神，像我手中採擷的清晨。
我嘿嘿笑。
「媽的！你以為我是馬啊！吁個屁啊！」我沒好氣瞥他，他沒理我，徑自推開鐵門，熟門熟路的鑽進去。
「好看嗎？」
這天一早，紀時用狗看著肉的表情盯我半天，把我盯得怪膈應的，我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再盯著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五月快結束，老師把我們填好的志願收上去。我沒和任何商量把本校高中部改成了市一中，一所離家裡很遠的寄宿學校。
我搓了搓雙臂，也跟著進去了。
他帶著我到了大院里一處破舊院落，這裏原本是後勤堆放雜物的地方，後來後勤挪了地方，這院落也就空置了。
「本來想種玫瑰，但那不該是我送你的，你小時候喜歡把梔子花別頭上，就種了這個，挺好看吧？」
越尹
好像有沉睡多年的什麼突然從我心裏蘇醒，我感到恐慌，無助。
這破舊的和圖書院落，竟然種著這麼大一片梔子花，隨風盪倚，一點也沒有因為地方陰暗陽光稀少而晦暗。歲月荏苒，流光蹉跎，這一刻的寧靜彷彿闖進了我的生命。
我需要離他們更遠一些，也許只有這樣，我才能儘快的恢復正常。
我感覺臉上彷彿被火燒了一把，有些不自在的嗔他：「有病。一大老粗裝什麼浪漫啊！」
他像個泄了氣的氣球，灰頭土臉的撇過頭去，半晌我看他真有幾分失落，趕緊說：「好吧好吧！紀少生日想要什麼？我幫你散播出去！」
腳下彷彿有千斤的大石拽著，回家的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
可另一個事實卻又一盆冷水從我頭頂澆下。
回家后，我把志願書輾平了，在還空著的第一志願上填上了市一中。
不過這件事帶來的正面效果，就是我和紀時又恢復了從前的關係。
紀時，你氣什麼？越尹本來就是紀允女朋友，你他媽才是最舔著臉最不厚道要挖牆腳的人！挖不著你還生氣！真沒見過比你更傻的傻逼。
我們和好要歸功於愚人節的一場惡作劇。
紀時對我的惡語相向毫無反應，還是用那種期待的眼神說：「馬上有個對我很主要的日子要到了，你記得不？」
我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他略帶些顫抖的手托住了我的下顎。
當我看到那倆沒義氣的小子眼神飄向我時，我就知道是禍躲不過。
「我們上哪去？」
紀時
我不喜歡這種讓我失控的感覺，這會讓我會對紀允產生愧疚感。
說出去都丟人，我做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奇怪事真像被鬼附身了，一點都不爺兒們！可我就是忍不住，我忍不住想要靠近越尹，想把她變成我的。
這個發現讓我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叫囂。
他斜我一眼：「你就沒準備送是吧？」
每當我看見那些隨風搖曳的潔白花朵，我總會想到越尹那張和-圖-書瑩白的臉龐。
「……」
我和陳圓圓拿萬能膠黏了幾個一塊錢在地上，看起來像誰掉了錢一樣，然後我們躲在樓梯口偷看，每個路過的人都去撿錢，發現錢撿不起來一般人就走了，只有我們班學習委員，進教室拿出一把鐵尺在地上使勁鏟，鏟了幾個，鏟起來就偷偷揣口袋裡，那表情，像撿了什麼大便宜一樣，把我和陳圓圓笑得幾乎要岔氣。
不想一貫溫柔的物理老師在發現這個惡作劇后，追根到底非要把人都抓出來。
混亂的三調我幾乎是很心不在焉的度過的，可是神奇的是我不僅保住了第一名，還考出了歷史最高的分數。而反觀紀時，他發揮的不算好，退了四五名，但我看他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每天還是上課睡覺放學打球。
只剩紀時一個人。
吻到蠟燭全都燒沒了，吻到天都漸漸黑了。
一個青澀，卻又綿長的吻。
我低下頭蹲□遮著風，紀時點了半天終於把蠟燭都點燃了。
然而，還沒等我站起來，就有人替我把事扛了。
他又湊過來，低聲說：「要不這樣吧，你陪我過生日就當禮物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5月23號他的生日，但看他那小樣兒就忍不住逗他一下，「哦，你說兒童節啊！不還早么！」
紀時的生日很快就到了，我放學后換了套衣服赴約。
中考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大家都進入了緊張的衝刺階段。班裡的氣氛很肅殺，平常最愛玩鬧的幾個同學也都一頭扎進了題海。
距離稍遠，我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看見紀允緊緊的把越尹抱在懷裡，而越尹不僅沒反抗，反而楚楚可憐的哭了起來。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彆扭的說：「許個願吧。」
我感到眼前似乎蒙了一層薄薄的水汽，有些鼻酸，好像有什麼在我體內活了過來，我緊緊的握著拳頭，竭力遏制著。
不想，這不進還好，一進竟是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