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紀允在我毫無章法的亂拳中一舉抓住了我的手臂，一個反剪，我的手已經背到了身後。
她發了狠，一把搶過我手上的花，啪的扔在地上，那不屑不顧的表情像沸騰的水，徹底把我燙傷了。
再返校，學校里關於我們的流言越來越多，大部分是關於我們分手的，起因是周末來接越尹的，變成了紀允。
紀時，原來，我們只有半生的緣分。
我突然覺得自己就跟他/媽個傻逼似的，抱著個花傻傻的要道歉，生怕失去她，幾天幾夜的睡不著，頭髮大把的掉。可她呢？她和別的男人快活的很，哪有一絲一毫難過的樣子？
我知道，語言是這世上最傷人的刀，說出來最解氣最快意的話，一定是最傷人的。可我此刻心傷，只有加倍傷人才能緩解我的疼。
「行了，」紀時不耐煩的把我往身旁一拽：「別在這鬧，讓人笑話，有什麼我們晚上說，你想鬧我們就鬧個夠！」他用蠻力把我往前一抱，我努力掙扎他偏不放手，我反手一巴掌甩在紀時臉上。
這女人，到底有沒有心？
我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正準備開罵，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陰影。
這幾天我太過專註于越尹的事，都沒注意到早早出門的紀允去了哪裡。而當我醒悟時，他已經站在越尹身邊，兩人金童玉女一般向我走來。
我很想喊他，可我覺得好痛好痛。
紀時，我已無處可逃。
整整十幾天，我們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過路不語。
我捧著花跟個傻子似的在她家樓下苦等，我捧著花小心翼翼，就怕磕著碰著弄壞了她會不喜歡。
「越尹，咱和-圖-書們談談。」我又重複了一遍來意，作為男人，我在她面前幾乎沒有自尊，可我還是捨不得走，我在期望著她能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我買了一束玫瑰花到她家找她，花店老闆娘告訴我，花對女人是老少皆宜。
我覺得我心裏像有一團火苗，在空中焚燒，霹靂巴拉，讓我無法平靜，我語帶譏誚：「想逗逗我就親你？她腦子沒毛病吧？那我想逗逗你和別人睡覺成不成？」
可他沒有。
我知道我不夠冷靜，但紀允也並沒吃虧，除了第一拳打在他身上，之後他再沒讓我的拳頭挨過他。
她說要分手，我衝動的說了好。我們分手了，真的分手了。
可我沒想到，等到的卻是另一番光景。
心痛的感覺一步步侵蝕全身，我徹夜難眠，輾轉反側。
我不能沒有她，這是這麼多天，我悟出來的答案。
四月的太陽並不曬人，可我卻覺得睜不開眼睛，我感到心田像乾涸龜裂了一般，我吸了吸鼻子，逐漸冷靜，我抬起頭，與他懾人的眼睛對視，良久才說：「那你覺得我該上哪兒？」
越尹
她心真狠，分手就那麼輕易的說出口，讓我無法招架。
我緊緊的握著拳頭，語氣卻是不同尋常的平靜，我冷冷的一笑：「紀時，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一個當著我面親我男人的女人，我沒給她一巴掌就是我越尹有教養，還要我怎麼？」我輕哧一聲，心中逐漸有了恨意：「親你是哪一國的禮儀？那我說抽你是禮儀，我能抽你嗎？」
愛啊，就像溫水煮青蛙，從舒適到煎和-圖-書熬，等發現危險的時候卻已經無處可逃。
我看著地上散落一地的花瓣，好像掉在地上一瓣一瓣的不是玫瑰花，而是我的心。她的腳有一下沒一下的踩在花瓣上，那些艷麗的花瓣被踩得支離破碎。我心涼到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緊緊的握著拳頭。
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那次的分離竟成永恆。如果我早些知道，我拚死也會上去留住他，那些自尊和驕傲在失去紀時的痛苦面前，幾乎微不足道，而當年的我不懂。
我覺得那些流言很刺耳，越尹和別的男人在一塊的畫面也很刺眼。
「你來幹嘛？」越尹冷冰冰的聲音像一把冰刀，一刀刺在我心上。
可她沒有。她退後一步，冷冷說道：「我們沒什麼好談的，這十幾天我想我們都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你並不需要我，而我，也不需要你。」她挽上了紀允的手臂，一字一頓的說：「我決定和紀允和好了，紀時，咱倆徹底完了。」
原本和紀允有說有笑的越尹一見到我臉色立刻垮了下來。
紀時有些急切，眉頭皺成一個「川」字，他遠遠瞪了一眼林緩，林緩大大咧咧很無所謂的對我們揮了揮手，還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這一幕看在我眼裡，只覺像灑在傷口上的粒鹽，我緊緊閉著嘴巴，狠狠的甩開了紀時的手，加快腳步要走。
我一把抓住她要走。她拚命掙扎，使勁用手掐我：「放手！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們談談。」
我眼睜睜看著他轉身離開，一步一步走遠。
我感覺紀允也被這一巴掌震住了，下意識鬆開了我
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手。我以前從來不覺得我是這麼愛哭的人，可我現在覺得我的眼睛像一片海，無邊無際全是咸澀的水汽。
紀時
她護著紀允的樣子讓我想起初中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先教育我。
寢室的兄弟都義憤填膺，說我被戴了綠帽子，這是男人的大忌！
我下意識的抬頭，「啪——」一聲，一巴掌落在了我的臉上，又准又狠。
「越尹！你上哪兒！」紀時強勢的把我拽住，手勁很大，我只著薄衫的手臂被勒的生疼，他的聲音就在頭頂，呼吸氣促，「你怎麼回事啊！這脾氣沒得治了是不是？」
紀時臉色唰的白了，如紙一般，只有我留下的掌印，紅的刺眼，他眉間的「川」字漸漸平息，他冷冷的看著我，帶著冰雪風霜，叫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他輕聲說：「好。」
我和越尹分手了，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不記得那天我是怎麼回家的，臉上不覺得疼，身上也不。
「林緩從小到大都這樣，剛才她就故意的，她還說『愚人節快樂』，你就為這事鬧這樣？你這點風度沒有？讓人看笑話？她這麼多年在國外，親個人對她根本沒有特殊意義，就一普通禮儀，你至於么？」
「越尹，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我感覺越來越齒冷，「我無力取鬧？怎麼才叫不無理取鬧？紀時，你不該厚此薄彼。」
直到回到寢室我才真的清醒。
我覺得渾身難受，難受極了，面對不斷在我耳邊轟炸的兄弟，我極其不耐煩極其忿恨的說：「都他媽少在我面前說ｗww•ｈeｔｕbｏoｋ•ｃom•ｃom越尹了！我和她早他媽分了！她就是一老子上過的破鞋！誰要誰拿去！」
我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下來。
在她的尖叫聲中，我的拳頭已經落在了紀允身上，我只感覺腦子裡騰的燒起了一把熊熊烈火，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頂，越尹像個劊子手一刀一刀將我凌遲，我忍無可忍終於毫無理智的爆發了。我不能動打她，可我能打紀允。
誰知紀時人高腿長，幾步就追上了我：「越尹你能不能聽我說說話！今天什麼日子！愚人節！母猩猩故意逗你的！你怎麼這麼二就中計了？」
「啪——」的一聲，把我和他都打沉默了。我的手心還在隱隱作痛，原來物理老師沒有騙人，力真的會反作用，不然我怎麼覺得連我的心都跟著一起疼了呢？
我那麼忍她讓她寵她，卻換不來她的信任，她就像只長滿了刺的刺蝟，我以血肉之軀擁抱她，除了血肉模糊的一身傷，什麼都換不回。
「啊——」
紀時的眼睛訇然晦暗，他直直盯著我，渾身都散發著森然的寒氣，我能感覺到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可他越是忍著我就越覺得生氣。過去的紀時不是這樣，面對那些追他的女孩，他那些果決都去了哪裡？為什麼偏偏對林緩不能？林緩在他心裏到底算老幾？這個答案讓我在意到無法呼吸。
一個字，瞬間把我打入了十八層地獄，彷彿萬籟俱寂，周圍的一切好像驟然的黑下來，我腳下一個踉蹌幾乎要摔倒，但我還是緊緊的用指甲掐著手心讓自己清醒。
正因為我不懂，我才會失去，才會發生之後一系列令我生活翻天覆地的變故。
「紀時，我們hｔtps://www•hｅtuboｏk.ｃｏm•coｍ分手。」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說出了這句話，我潛意識裡希望他不同意，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
我至今仍記得那天的情景，她穿著黑白拼色的裙子，裙子上有一隻蝴蝶，翩翩欲飛，我就那麼傻傻的放她走了，等我回神，她就真的飛了，再也沒有回來。
紀時咄咄的質問像火苗，有摧枯拉朽的能力，直灼燒到我心裏，我感到有什麼東西突然崩塌了，讓我無力招架，我直直站著，只有春天溫和的風拂掃，可我卻覺得我脆弱得幾乎下一秒就要摔倒。看著紀時黑如墨的眼睛，我覺得無力極了，眼前的男人就是我的愛人，我付出一切的男人，可是他此刻完全沒有顧及我的感受，還一個勁質問我。他的話每一句都像刀插|進我心裏，一下一下，每一刀都見了血。
四月調考完了，學校給我們放了三天假。這三天我坐立不安，終於還是忍不住向越尹低頭。
也許，從頭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她壓根沒喜歡過我，所以我做什麼都沒有用，做什麼都是錯，她壓根都不屑！
痛到，一步都走不動，一聲都喊不出。
「你給我滾！滾——」
只是胸腔里像有什麼被抽空了，空蕩蕩的，還走著風。
就像當初的我們。
許多許多年後，張愛玲的《半生緣》被搬上了熒屏，我看到曼禎和世鈞分手的時候，幾乎哭暈過去，如果知道結局，他們當初一定不會輕易的放開彼此，可這就是命運不是嗎？
我慢慢站直，臉上感覺不到疼，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越尹，她毫不畏懼的與我對視，半晌，冷冷的說：「那天的一巴掌，是打你讓我傷心，這一巴掌，是打你打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