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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數月前的那個晚上，她仍是下意識的別開臉去。那個吻，便落在了她的髮絲上。

該失去的總會失去，無論人們如何躊躇著，不捨得放手。

姜允諾走進屋，隨手關上門。在她上樓之前，整套公寓里只有廚房還亮著燈，而臨街的那扇窗戶是客廳里的，因此她以為家裡沒人。

陳梓琛問她：「你打算住哪兒去？你弟那兒？」

入夜了。

「你找找看，不知道還在不在。」他並沒有去幫忙的意思，徑直在電腦跟前坐下。

「還以為是小偷，」許可把手裡的高爾夫球杆扔到身後的沙發上，「這是我家。」他說。

為了這件事情，雷遠考慮良久還是給許可去了個電話。但是也不便多講，這兩人的情況太過特殊，旁人不好趟這渾水，所以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你姐把機票改期了，過幾天就走。伴娘也沒了，還得再去找一個來，結婚還真是麻煩。」

陳梓琛看著她，輕輕嘆息一聲，然後仰首靠在沙發上，半響才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為什麼要等到分手的時候，我才有機會看到你真實的一面？你對我的看法，為什麼又會這樣的篤定？」

姜允諾忙說：「不用，我去把機票改期，提前回去，所以也呆不了幾天，可以隨便找個地方混著。你就住這兒吧。」

她心亂如麻，手足無措，強自定下心神，「你怎麼在這兒？」

姜允諾略為思索，說道：「這話也對也不對。別人說性格決定命運，以你的性格，一直很清楚什麼才是生活里最重要的東西，選擇的同時也會毅然放棄。我並不認為這是缺點，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但是，我沒法像你這樣，我也曾以為自己能夠做到，然而到頭來都只是自欺欺人和-圖-書，我無法再繼續下去。」

她坐在那裡，沒出聲，端起咖啡來抿了一小口。

外間，許可忙問，「怎麼了？」

她在清早的時候從關穎家回到酒店，大衣圍巾也沒脫下，整個人縮在那兒，下頜兒尖尖的，臉色沉靜蒼白。浴室里傳來電動剃鬚刀的低弱鳴響，陳梓琛才剛起床，她在等著他。

那裡，裝載著所有的童年回憶，以及印在心底的聚散離合，還有……他留下的足跡和氣息。來不及細想，她走出去伸手攔了輛出租，她對自己說，只此一次，那個地方，以後再也回不去了……

她心裏莫名的緊張，藉著外面微弱的光線，她抓著鑰匙試了好幾次，才成功的插入匙孔。

陳梓琛問道：「再沒半點希望了嗎？」

她看著他，無可奈何的淺笑，沒有回答。

「打算……正打算開會，沒事的話，我掛了。」許可輕輕撂下電話。

許可在那端笑了笑，似不以為意。

姜允諾抬頭看著黑洞洞的窗口，在心底尋思，不知道他現在住哪兒，會不會也像她一樣這麼毫無目的的回來看看，只是回來看看而已。

姜允諾笑道：「梓琛，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是對於你……我也是清楚的。你我之間的感情，並非到了猶豫不決，難以取捨的地步。」

姜允諾走進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貯藏室，心還在一個勁兒的普撲通亂跳，再看看身旁一個摞一個的紙箱紙盒，腦袋立刻便暈了，就想隨便抓個什麼東西趕緊走人。

事已至此。

姜允諾「嗯」了一聲，跟著走過去。

樓道里很黑，不少地方還堆放著雜物，更顯擁擠，她一路摸索著，終於站在了那扇門之前。

她只得胡亂為自己編了個理由，wwｗ.hｅtｕbｏｏｋ.ｃｏm.cｏｍ「我來拿回一些東西……以前放在這兒的。」

她想了想，仍是率先開口：「梓琛，我有話要對你說……」

許可點了點頭，「進來吧。」他說。

她呆了呆，習慣性的伸手，去碰觸胸口的吊墜，然而那裡卻是沒有。她慢慢地答：「不是。」

姜允諾有點迷惑的看向他，隨後微笑道：「你先說吧。」

她點頭：「知道了。」

如此，便只需再停駐一個晚上。

姜允諾杵在那兒，進退維谷。

「我也是……」他打斷她的話語，帶著點急切。

房間內空曠了不少。

寫著「姜允諾」三個字的紙箱全擱在最上頭。

姜允諾微微搖頭：「你比我好，我就連坦白的勇氣都沒有。所以我根本不值得你去挽回什麼。我們，就這麼散了吧，這樣對誰都好。」

他走出去，帶上門。

許可稍稍挑眉，接過去掀開盒蓋，問道，「你要找的就是這個？」

姜允諾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杯咖啡，溫暖觸及著手心，正在想著該如何開口。

雷遠問，「什麼打算？」

他已經走到了跟前。

姜允諾將機票改期，回程的日期提前了二十來天，也因此無法參加關穎的婚禮。打電話過去致歉，關穎知道她行事素來衝動決絕，也不好過多挽留，只有在電話那端無聲的嘆息。終究是忍耐不住，便把姜允諾即將離開的消息告訴了雷遠，希望能讓那個人知道。

她一動不動的窩在沙發里，看向窗外，昨晚一宿沒睡著，疲乏漸漸的襲來。

許可問她，「進來？」

陳梓琛微一搖頭，低聲笑了笑：「我不喜歡強人所難。」隨後站起身來，「我先收拾收拾東西，一會兒去租別間的房子。」

望著窗外歡樂的人群，和圖書她不知怎的心裏一動，忽然間很想去個地方。

姜允諾正收拾著行李，她帶的東西不多，剛好裝滿一個小號旅行箱。好在適逢春節，她很容易的要到了大年初一返回巴黎的機票。

姜允諾抓著盒子直起身來，說，「找到了。」

姜允諾起身走過去：「梓琛……」她想說點什麼，最後卻只是說了兩個字，「再見。」

那天早晨，天空初晴，顯出錫箔般的淡色，許久不見的陽光投射上去，又滲透出微弱的紅暈和絲絲暖意。一個難得的好天氣，竟使得連日來處於雨雪裡的人們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日子，如果不發生點什麼，似乎便有些奇怪。

門外，劉鑫拿著文件正欲送進來，聽見了響聲之後，便又退了回去。

姜允諾低叫一聲，向後退開了大半步，這才看清，門裡站著一個高瘦的人影，他啪的一下按亮了客廳里的燈。

廚房裡煙霧裊繞，餐桌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幾本文件夾，一杯咖啡，還有一隻盛滿煙頭的煙灰缸。

陳梓琛輕聲嘆道：「你還真是……」他沒再說下去，伸手稍稍摟了她一下，「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吸雪茄了，別熬夜看書，對身體沒好處。」

姜允諾把咖啡杯擱回茶几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指腹已經被熱氣熨得通紅，她捻了捻指頭，說：「我們分手吧。」她抬起頭來看著他，「並非因為你，其實……錯的那個人是我。」

他轉身要走，想起什麼來，又問道：「你以前是不是愛過什麼人？」

那人嘴裏叼著煙，黑亮的短髮，鬱黑的眼眸，略顯驚訝的揚了揚眉。

「言辭犀利。」陳梓琛輕笑，「可惜你不是我，你又怎麼會真的明白。我曾經以為，咱們倆都是同樣的人，對愛情都極m.hetubook.com.com不上心，那東西離我很遠，可有可無，我也過了那種追求愛情的年齡。可是現在，或許是我錯了，或許是我們都擅長掩飾。」

她從包里拿出鑰匙，這枚鑰匙一直混跡於她的其他鑰匙里，早已出現了褐色的銹痕，然而始終沒有被丟棄。

陳梓琛笑了笑，低下頭來。

大年三十的街道上，拎著大包小包的路人形色匆匆。酒店裡擠滿了吃年夜飯的一家老小，小飯館也早早的收了攤，無法，只好去麥當勞獃著，要了可樂漢堡一個人吃得毫無滋味。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獨自吃著特殊的年飯，再次度過一個漫長乏味的中國年。

那枚吊墜沉甸甸的搖晃著，反射出閃亮而細碎的光彩。

她低頭一瞧，滿滿的一盒回形針，不由傻眼。

「沒事。」她說著，瞥了眼地上的一隻淡藍色的小紙盒，便彎腰去拾。

他目光灼灼的注視著她，從長褲口袋裡掏出了一根項鏈，遞到她的眼前：「或者，你想找的是這個？」

遲疑了很久。他才又拿起電話，撥打另外一個號碼，手機屏幕上的燈光逐漸黯淡，他的手指擱在接通鍵上，輕輕摩挲著，終究還是沒有摁下去。握住電話的手無力的落下，忽而又揚起來，手機砸落在寬大的辦公桌上，機身迸裂成兩瓣，急速飛了出去。

他又問：「如果我不同意呢？我不想就這麼分手。」

以為再不會相見，此時卻站在她的面前。

她答道：「對於三個月前的做出的那個決定，我只能說，非常的抱歉。」

陳梓琛說：「諾諾，我對你坦白，是希望自己還有挽回的餘地。」

陳梓琛也笑道：「我一直對那個男人，很好奇。」

「咔嚓」一聲，鑰匙只旋轉了半圈，門便被打開，確切地說是從裏https://m.hetubook.com.com面被突然拉開。

她四處轉悠了一圈，隨後脫了大衣，躺回到沙發里，漸漸的闔上眼睛。

她脫了大衣，掂著腳用力推了推，很重，又多使了點力氣，上面放著的零碎物件就稀里嘩啦的往下掉。

周邊環境仍舊嘈雜而髒亂，樓里原本的住戶能搬的都已搬走了，他們多半將老房子租給從外地過來的打工一族或者在城裡做點小買賣的生意人。

屋裡很暖和，他穿著深灰細條紋休閑襯衣，袖子擼到胳膊肘上，露出一截健康的麥色肌膚。他靠在椅背上，一手捏著紙煙，一手握著滑鼠，翻看屏幕上的報表。

好像洞悉了她的想法，陳梓琛慢慢踱到她的身旁坐下。洗漱過後，他看上去清矍而斯文。

紙箱上都標註了人名，有他的也有她的，全是他的筆跡，落筆潦草卻充滿力道，瀟洒不羈。

她合上行李箱，準備出去吃晚飯，順便買上幾本書回來翻翻，以此打發並沒剩下多少的時間。

「你還不是一樣要重新租房。」陳梓琛已經開始收拾行李了，突然又對她說：「你弟這人，挺在乎你的。」

「舊的東西都放那兒了。」許可進了廚房，指了指裡間的貯藏室。

陳梓琛整理好行李，站在門口對她說：「我走了。」

陳梓琛略微思索，說道：「這段時間我總是早出晚歸的，可你從來不問我，」他停下來，似乎在等待著她的回應，然而姜允諾只是靜靜的聽著，於是他接著說，「我到了這座城市，遇到以前的老同學。她是嫁過來的，兩年前丈夫死了，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在這兒也沒有親戚。她的孩子還小，常常生病，她自己的身體也不好，旁邊沒個人照應，個性又很柔弱，我於心不忍，就過去幫她……」

不多時，眼前便是那幢老舊的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