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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回首間，姜允諾抬眼看向門口的台階處，卻發現那人正嘴角含笑的瞅著她。

他說，我永遠都會先找到你。

他把車停在路邊，拿出手機往家裡撥了回去。

她低低的喊著他的名字，我差點就找不著你了……

他深深嘆息著：「我沒剩多少日子了……你是我的孩子，我當然希望你以後過得幸福……女孩子家的，婚姻很重要。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電話那端的女聲清潤柔和，聽起來她的心情不錯，他便稍稍放下心來。然而，有些事情依然堵在了胸口。關於那份鑒定證明，她似乎不以為意，但是，他不想欺瞞她，一丁點也不想。

她竟有些羞澀了，略微低了頭，避開他的目光，徑自朝他走過去。

許瑞懷卻突然轉移了話題，他盯著她的眼睛問道：「你們，已經見過面了？」他的語氣，更像是在陳述一樣事實，不給她任何掩飾的機會。

姜允諾看向他，她的目光澄明，沒有絲毫猶豫，彷彿早已篤定了什麼，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會和他在一起，如果我出爾反爾，活該被人拋棄，活該我今後無兒無女，活該我孤獨終老的過一輩子。爸，你可以放心了。」

許瑞懷何其精明，又怎會聽不出姜允諾發誓的真正用意。字面上的意思，她若是違反誓言，便會受到孤獨終老的責罰。這句話，她不過是想用來安慰一個垂死之人而已。

許可到公司里轉了一圈，便去了醫院。

他卻又不忍破壞她的好心情，暗自嘆息著，沉默稍許，才溫柔的說道：「我愛你。」

她站在那裡，一時失措。

和_圖_書她又說：「許可，如果以後……你會失去一些很重要的東西，還會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他忍不住笑道：「諾寶，我請你看電影吧，我們從沒一起看過電影……」

她輕輕的說了句：「我和你想的一樣。所以，有些事情你不必太在意。」

許瑞懷說：「第一，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麼事……你和他之間都不能再有任何法律上的關係……比如說，生意上的合作關係……以及……婚姻關係。第二，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之間都不能孕育子女，也不能領養子女。」

姜允諾微微點頭：「是的，我當然會記得。」

他略顯怔忡，直覺的答道：「只要不是失去你……」

那間病房顯得格外空洞，似乎一切生命的跡象正漸行漸遠。

門裡突然湧出一撥撥人來，頓時遮住了她的視線。

（全文完）

「現在嗎？」

身旁人潮洶湧。

許可。

許瑞懷停下，艱難的吞咽著唾沫，他的嘴唇乾澀。她去給他倒水，卻被他阻止。

試了好幾套，都不太滿意，就這麼反反覆復的折騰，她才發現約定的時間早已過了。

我就在這裏。

他又說：「你弟的性格，我很清楚，他若是犯起渾來，什麼事都做得出，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裡……可是，這男人和女人終究不同……男女之情在男人的生活里，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現在纏著你，無非是還沒有得到你，無非是你曾經離他而去，他不甘心……自古以來，痴情女子負心漢，這話一點也不假……他對你，只是時間問題而已……這世上的和圖書男人，從來沒有特例……」

許瑞懷乏力的搖了搖頭，卻也知道不能明言，含糊其詞的說：「無關法律效應，只是想提醒她罷了。她若是遵守不了……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過於炙熱的注視，旁若無人。

又慢騰騰的收拾了一會兒東西之後，覺得腹中飢餓，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是下午兩點多。她獨自坐在這個兒時的家裡，覺得自己正在做一場不可思議的夢，也不知何時，就會輕易的被人敲碎。

然而，許瑞懷也看透了她的為人，無論做出何種選擇，她這輩子終會良心不安。所以，他才在前兩個條件里，表明了自己的底線，以及怨憤之情。

另一方面，她也表明了自己的意願。那便是，她選擇了許可，即使今後遭遇萬分的不幸，她也心甘情願的承受所有，大有飛蛾撲火不顧一切的想法。

匆忙擠過人群，她想立刻見到他。

到處都是人，卻是看不見他。

陽光有些明亮。

時值電影散場。

她在那端笑了笑：「什麼事？」

許瑞懷深深的嘆息著，他閉上眼，休息片刻，才又對她說：「你若是想讓我走的安心，就答應我三個條件。」

他冷哼一聲：「你是想讓我死了也閉不了眼嗎？」

她下了車，心裏突然多了莫名的緊張，四處看著，目光所及之處，儘是一對對等待入場的戀人情侶，熱鬧非常，就是找不著他。

儘管，她並不想刻意隱瞞。

她立時就笑了，低聲回答：「我也是。」

之後，許瑞懷招來律師，擬下兩份書面協議，兩人還煞有其事的簽了名。姜允諾留一份https://m.hetubook.com.com，另一份，許瑞懷交到周律師的手裡。

時間還早，天空碧藍悠遠，氣溫適中。開車路過電影院時，看見正好有新片首映。

她又弄丟了他。

那便是他。

她轉過身去，他就在眼前，額角滲著汗水，他說：「傻瓜，我在這兒呢。」

「現在。」

計程車終於在電影院附近停下。

不願讓他久等，她只得胡亂扯出一件大學時的白色短袖緊身T恤穿上，又套了條仔褲。照了照鏡子，居然覺得還不錯。再稍稍化了點淡妝，又將長發隨意的紮起，露出漂亮清雅的鎖骨頸項，這才踩著球鞋，急匆匆地跑出門去。

許瑞懷原本就該這麼對她，一如既往地，毫不掩飾的嫌棄她。她是他婚姻生活中的污點，她是他背棄社會道德的最佳證明，因為她的存在，他會永遠愧對另一個女人，直至死亡。

天空藍得耀眼。

兩端皆是沉默，心情卻是不同。

他詢問著她的近況，問起她的工作和日常生活。而她也真心的安慰著他。這樣平和而心無芥蒂的交流，好像是長久以來的第一次，她既驚訝又難以適應。

那天，姜允諾被許瑞懷叫入病房裡。

她停頓了一會兒，又調皮的問他：「你剛才說，有些事要告訴我。可是你到現在只說了一件，還有呢？」

他親切而和藹，她也依言坐在他的床邊，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他握住她的手。

許可微一搖頭：「暫時還不想要孩子。」隨即，約定了手術時間，他從醫院里出來，順道去瞧了會兒江邊的一處新建樓盤。

而如今，她的內心深處，始終對他充滿了憐和_圖_書憫和愧疚。

「諾諾，」他輕聲喚著，「你坐到這裏來，坐近一點。」

雖只是小手術，仍被要求做身體檢查。醫生照例詢問道：「結婚了嗎？有幾個孩子？通常情況，我們提倡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孩子的夫婦採用這種手術。」

那一刻，姜允諾的心情相當古怪，她傷心而來，離去的時候竟然覺得解脫。

姜允諾臉頰緋紅，雖然當時她還不甚明了，許瑞懷所說的「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麼事」究竟會為何事，她仍舊低頭應允。

他頓時有些暈乎，忙問道：「也是什麼？」

姜允諾一邊忍受著難聽的新名字，一邊胡亂翻尋著衣服。到處都是衣服，她不知該穿那件才好。她開始努力回想著他的喜好，卻又發現他的喜好過於低級，實在不宜採納。

姜允諾低垂著眼瞼，說道：「爸，其他的事您不要多想，養好身體要緊。」

她輕輕地笑出了聲，字字清晰的說給他聽：「我也愛你。」

他的表情溫柔里又帶著點戲弄的神色，目光里透著無可自拔的專註和企盼，似在刻意地等待著，直到她找尋到自己。

許瑞懷微眯著眼，打量了她一會兒，忽而笑了：「諾諾，你成熟了，也變了不少。」

他不覺微笑，低聲說著：「謝謝。」

待她再抬頭看時，他已不在原處。

明知他不會就此消失，明知自己的想法有多麼的荒唐可笑，然而，隱隱的害怕卻像暗流一樣不斷涌動。

這便是那晚的情形，姜允諾把它埋藏在心底，一直以來也不敢多作回想。如今再想起的時候，才漸漸明了許瑞懷話中的含義。她將那張協議仔細的折起，夾在一ｈｔtps://wwｗ•heｔｕbook.ｃｏｍ•ｃom本老舊厚重的原版法文書里。

她愣了片刻答道：「您說吧。」

在這世上，來去匆匆，她終究是獨自一人，又何必介意孤獨終老。

許瑞懷接著說：「第三個條件，希望你能記住，今天，你在我這個將死之人的面前所發下的誓言。」

許瑞懷盯著她，似在等待她的回答。

他略微沉吟著，說道：「諾諾，有些事，我想告訴你。」

她看到的，是一位兩鬢斑白的老者，正病懨懨的躺在床上。

他打算買房子，賣掉那套舊的公寓。他原本是無所謂的，只是擔心她。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一同賣掉所有的關於血緣的記憶。在這一點上，他永遠是內疚的，永遠抵不過現實。

周律師看著這份詭異的協議，如墜雲霧。待姜允諾離開之後，他說：「許總，這種協議……是無法公證的。」

碰巧路上還堵車，許久以來的第一次約會就遲到，著實非她所願。

胳膊突然被人輕輕扯住。

怎麼會呢？

他想了想，一本正經的回答：「諾諾，寶貝兒，我給你想了個新名字，以後就叫你諾寶，只許我這麼叫你。」

他最後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說道：「別再來了，我不想再見到你。」

那是她的父親，曾經對她不聞不問的至親。

姜允諾沉默的坐在旁邊，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他給了她生命，給了她生存的保障，卻偏偏將父愛親情抽離而出。

她哇哇大叫著抗議：「不行，太難聽了……」

隔著人群，他遠遠的立在那兒，淺色長褲，白色休閑襯衣，手裡拿著她在電話里指名要的可樂漢堡，懷裡抱著一大盒的爆玉米花，看起來傻氣又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