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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沫深呼吸，又把車開進去，給人讓路。

蘇沫問：「你怎麼說的呢？」

王居安表情很平淡，也不接支票，說：「我現在還有工作，私人問題我們抽時間再談。」

鐘聲說：「有，他最近老來找我。」

鐘聲看向王居安不覺愣了愣，不多時便恢復一臉沉靜，說：「叔叔，這事您不能只給我們家施加壓力，就算我和您兒子真的談戀愛，為什麼我能考上大學，他卻連書也不想讀呢？還有，我爸媽並非在這方面對我一味縱容，他們是信任我，相信我能平衡好學業跟感情，我也勸您，過多的干涉只會適得其反，只會讓王翦更加叛逆。」

鍾老闆見他擺譜，按捺已久的情緒立時上來，老臉漲得通紅，結巴道：「你要把事情搞清楚，我孩子這回是被冤枉的，是你兒子總是去找她，我跟你說，他要是再去騷擾聲聲，我、我就報警。」

現在兩邊各執一詞，真相不明，他又是辦事不留餘地的強硬作風，一時氣頭上難免不衝動，如果真鬧到舅舅那裡，讓老人家擔心，孩子寒心，更不好收場。

鍾老闆當即堅持要去辦公室門口等著。

她原想把人送回家去，鍾老闆說什麼也不肯，更後悔自己一時衝動連累到外甥女，甩開她就走，蘇沫無法，又勸他一陣子，幫忙叫了出租。

不遠處，轉向燈閃爍，那車忽然打橫車頭，急急剎住，霸道地截住她去路。

鐘聲說：「不是談戀愛，是他自己想多了,一廂情願，我說過他了。」

想來是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據說最近高層之間又有分歧，前兩天她路過王亞男的辦公室，聽見姑侄兩人在裏面高一聲低一聲的爭執，像是矛盾不小，再添上孩子的事，又得讓人忙活和_圖_書。

好在王居安表面上挺和氣，把情況大致介紹了下，懇請對方家長能夠儘力配合，各自約束好自己的孩子。

他卻不走，堵在路口。

這邊蘇沫還在考慮要不要管這個閑事，以及如何管的時候，那邊王居安已直接打電話給他弟，讓他找出上回那家拆遷戶的電話和住址。

先頭的幾分歉意霎時煙消雲散，她望向王居安，王居安也正抬眼看著她。

鍾老闆卻坐不住，問：「你們那個姓王的年輕老闆在哪裡辦公？我想找他說幾句話。」問他什麼事，他卻不言語，一味道：「你忙你的，只告訴我他在哪裡辦公就行，我自己去找他。」

他把支票推過去，向鐘聲道：「我知道你需要什麼，對你也沒其他要求，這事，不管是我們家王翦主動也好，還是你主動也好，離他遠點，不要理他就行了，多簡單，讓他自己覺得沒意思，自然就淡了。」

輪到蘇沫沒話說，末了只道：「現在王翦的爸爸想見舅舅舅媽，舅舅身體不好，你這樣不是讓他倆擔心嗎？」

他昨晚給孩子做上學的動員工作沒什麼進展，一邊還惦記著公事，又是半宿沒睡，乾脆起來跑兩圈，又練一會拳擊，出了汗沖了涼，整個人清醒不少。

蘇沫不明白這人到底怎麼個打算，坐車裡沒動，又聽見不遠處傳來同事的交談，一顆心越跳越快，煩躁得很，原想按一聲喇叭，忽然間脾氣上來，直接掛倒檔，發動汽車，眼看就要撞上。

做完這些事，卻覺得無處可去，待家裡吧一見那小子就覺得挫敗，想找個地方釋放壓力，又不放心那一攤子事，想來想去，還不如回辦公室里待著，關上門，看看新聞聽會兒音樂玩玩室內高爾和*圖*書夫，至少是屬於自己的一小方天地。

王居安也知道，那小女人為人處世顧慮太多，倒不如自己快刀斬亂麻儘早解決。

第二天，王居安自己開車去公司，留老張在家裡好生看住兒子。

蘇沫覺得這人實在莫名其妙。

蘇沫上了車，放手剎，倒車出庫，半個車身還未出去，就聽身後一陣尖銳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響。

一想到那對還沒脫離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蘇沫就有些頭疼。

鍾老闆兩口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原本就擔心，這回又等得焦心，待人來了，一見之下頓覺自己矮了半截，鬧心。

這一路，車速比以往都快，將要到家的時候才發覺，後視鏡里，那台車正不緊不慢跟著自己。

出去等電梯，好幾位同事都在那裡，王居安也在，眾人紛紛同老闆打招呼，蘇沫卻不吭聲，只隨他們一起下樓，又一同去取車，王居安走在前面，直接去高層泊車的區域。

蘇沫忙和人打了招呼，請他去自己的辦公室。

額邊几絲碎發搭落，她側臉撥弄下頭髮，這才看見那人從門外過去。

蘇沫想起前晚放人鴿子，又想起上星期，他讓老趙替自己解圍，不知不覺地，心裏就滋生出幾分歉意，儘管她不願正視不肯承認，可是那點歉意使她的心態多少產生了一些變化。蘇沫覺得應該儘快找人談談，至少說一下自己了解到的情況，相信他還是能夠體諒鐘聲父母的心情。

蘇沫心裏疑惑，還以為自己瞧錯了，這個時間段，王居安很少在公司露面，直到聽見他在走廊上低聲咳嗽。

蘇沫也有些急了：「你們在談戀愛啊？怎麼沒聽你說呢？」

在外面忙碌了大半天，下午才回公司，匆忙間也沒細瞧，和-圖-書突然被大門外一人叫住，蘇沫回頭，很驚訝：「舅舅，您怎麼來了？」

王居安心說對付這兩人還不是小菜一碟，正是「把酒言歡」的當口，鍾家的小姑娘忽然推門進來。

蘇沫說：「你要是對人沒意思就趕緊拒絕了吧,別讓人誤會。」

王居安靠回椅背，微眯著眼打量她，心說怎麼兩木頭疙瘩整出這麼個不讓人省心丫頭來。

自上次變故以後，鍾老闆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易悲易怒，以往笑眯眯地神色很難再見，五十齣頭的年紀，看起來卻像六十來歲的老人，身影佝僂，頭髮花白，滿面風霜。

心裏藏了事，一時沒注意身後有車駛過。

他懶得浪費時間，也不答話，直接掏出一張支票擱桌上，打斷她道：「我記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讓我想想……應該是上次在尚淳尚總的飯局上，當時你高中還沒畢業吧，」他看向鍾家父母，笑，「鍾老闆，你家這孩子很不簡單，越來越有出息了。」

他特地抽出一頓晚飯的功夫，約了鐘聲的爸媽在一家酒店包間見面，酒菜早已讓人備好，他卻晚到。

蘇沫鼻尖微紅，一言不發，接過舅舅手裡的支票，直接扔他桌上，隨後攙著鍾老闆，轉身出了門。

蘇沫沒來由地心慌，害怕又生出些事來讓鄰居和熟人瞧見，索性家也不回，立刻調頭繞去人少車少的大道，又胡亂了擇了幾段彎路，依舊甩不脫，卻發現自己正走在上山的路上。

蘇沫聽出他在氣頭上，她一時不敢驚動舅舅,無法，只好打電話問鐘聲有沒有這回事。

下午工作效率低，磨磨蹭蹭捱到加班，蘇沫一直在辦公室里待到七點多。

夜風習習，樹林密集，越往前越黑，不見來往車輛，她心和圖書裏有些發憟。

蘇沫瞧他如今這副神色委頓頗顯老態的模樣，哪裡能放心。

鍾老闆從他的話里品出了暴發戶的傲慢和不屑，心裏氣不過，但他為人老實，又因自家女兒有前科抬不起頭，一時不知該如何辯駁。而舅媽為人雖比自家老公精明，卻免不了欺軟怕硬，看見王居安那架勢竟也惴惴不成語。

蘇沫聽了個大概，卻也明白了八九分，心裏很不是滋味，又見舅舅氣得雙手打顫，擔心他過於激動血壓飆升，忙去把人扶住，小聲勸他。

對方反應夠快，車速比她更快，刺耳的摩擦聲再次迴響。

鐘聲反問：「姐，你要是碰到一個條件還可以的男的追求你，你是馬上拒絕，還是會觀察一段時間呢？再說我們這個年齡也不算早戀了，我又不討厭他，不能當戀人還能做朋友吧。」

小姑娘不做聲。

蘇沫瞧了瞧舅舅，最後看向王居安。

他難得來得早，放眼瞧去，外間座位上只有員工兩三位。

轉了個彎，前方出現一塊空地，後車忽然加速，從她旁邊呼嘯著過去，掀起強勁氣流，一副囂張跋扈的派頭，她一時牙痒痒，賭著氣油門踩到底，只可惜車子太不爭氣，沒一會工夫就被人甩開距離。

他起身走人，留下滿桌菜肴和默不作聲的一家三口。

蘇沫看得心酸，聽得難受，不覺暗罵自己頭腦簡單意志薄弱，太輕易遺忘過往，又太容易對那人心軟。

蘇沫越想越覺不對，估摸著是因為鐘聲那事，拗不過，只好去問總經理秘書，被告知王總正在辦公室和幾個中層談話。

鍾老闆正在胡亂轉悠，不知道該怎麼才能進去找人，問前台，前台一會說要有預約，一會又說今天老闆不在。鍾老闆心情不好，一時說話https://www.hetubook.com.com沖了些，惹得人不耐煩，被保安請了出來。

王居安坐在大班椅上瞧著他倆，招手讓人把門關上。

鍾老闆不理，心裏又有積怨，忍不住挑明：「以前廠子被人拆了，我可以不和他們鬧，但是我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護著，我今天要了這錢，就等於承認了那些事，就等於把臉伸過去給人打，壞我姑娘的名聲！」話音未落，竟已哽咽。

沒多久，裏面的人出來，他也不等人請，立刻進去，蘇沫忙跟在後面，鍾老闆急道：「你不要跟過來，這事跟你沒關係，不好影響你工作。」

董助辦公室卻已有人上班，房門半開，蘇沫攤開記事本，找出要用的資料和文件夾，再倒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擱桌上，早晨的太陽打天邊慢慢爬上來，點綴著被晨霧遮掩猶如黑白老照片一樣的都市，又是一天新的開始。

她驚出一身冷汗。

她開的是公司用車，也沒膽量真撞，只想出一口氣，猛踩油門，有意貼著他的車身揚長而去。

拿起電話正要撥內線，手機卻響，王亞男說一會要去省里開會，讓她準備好材料趕緊過去，蘇沫只好先把私事擱到一邊。

此話一出，對面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王居安說：「我不找那小姑娘，只想見見她的家長,一起吃個飯。我兒子現在被她弄得五迷三道,這段時間一直住在他們學校的招待所，有家不回，有書不讀,這種情況我也是剛發現。兩邊的家長是不是應該坐下來好好商量下解決辦法？」

鍾老闆猶豫一會，走過去，掏出那張支票遞過去，嚅囁：「這是您昨天給的，我也不知道您是什麼意思，但是這錢我們不能要，現在還給你。」

王居安剎住車，胳膊搭在放下玻璃的窗戶沿上，側頭瞧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