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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他現在實在傷重，直接被打回了原型，無法恢復人身也無法運用神力使自己口吐人言。他只好卷著尾巴，用尾端柔軟的鰭輕輕拍了拍爾笙的頭以示安慰。

忙了幾個時辰才終於將他全身給擦拭乾凈。爾笙很高興的蹭到長淵的頭旁邊，摸了摸他的龍鬚：「大黑，你一定要好快點啊。」

長淵回頭望了望自己背脊上血肉翻飛的傷口，又默默無言的盯著爾笙。爾笙立即明了他的意思，眼中的光慢慢散去，然後又心疼的摸了摸長淵的鱗甲：「我忘了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那我幫你把傷養好了，咱們就去找長淵好么？」

長淵的身上全是黑色的堅硬鱗甲，哪能取暖，她又整整一天沒吃飯，還折騰了那麼久，此時腹中空無一物，更是凍得難受。爾笙藉著月色，爬出了長淵團起來的那個圈，剛往前走了兩步，忽覺有溫熱的氣息噴到她的後頸之上，她還沒來得及看清，衣領便被長淵咬住，乖乖的拖了回去。

「大黑，你幹嘛攔著我？」

這下可好，兩顆白白的大門牙在這兩三天內都磕沒了，爾笙氣得將草根扔在地上，狠狠的用腳跺了跺。可是那草根仍舊分毫未損。報仇無果，爾笙傷心的撲到長淵面前，趴在他臉上，抱著他的鼻子狠狠泣了一陣，一邊哭一邊嘟囔：「木有萌牙，啃不了羅鋪……唔等找熬長淵我嗅餓死了！」

沒有門牙，啃不了蘿蔔，不等找到長淵她就要餓死了。長淵將她漏了風發音不準的話聽了個明白，他這次已經知道沒有門牙是死不了人的事，但聽得爾笙這般哭訴他仍舊相信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事態。

爾笙抱著『蘿蔔』啃了一口，只聽崩的一聲，她臉色瞬間變了。長淵湊過腦袋去看，爾笙捂著嘴哭喪了臉。

大蛇把她捲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鱗甲之上，長長的身體一圈一圈將她鬆鬆的圍著，就像在她的身邊鑄成了一道堅硬的圍牆。它閉上眼靜靜養神。ｍ•hetubｏｏｋ.ｃｏm•ｃｏm

長淵有些愧疚，當初只記得逃命，卻忘了逃進來之後怎麼讓一個人類活下去。

爾笙不識字。她是個女孩，又是個孤兒，村裡的夫子根本就沒有收她為學徒。有時夫子講課時，她會蹭去聽聽，但是學文習字要書，她沒有辦法，所以到現在除了一二三，別的字一個不認識。

於是她擦得相當仔細。但她若再細心一點的話應當能發現，當她仔細的擦洗某些部位時，那漂亮的金色眼眸里不斷飄過絲絲尷尬與赫然。長淵堅硬的鱗甲里那顆許久不曾激動過的心，被撥弄得活躍的蹦躂了許多次。

對於爾笙的執著大蛇似乎有些無奈，想了一會兒，它用爪子在地上刨出幾個字。爾笙盯著他爪子劃過的地面看了許久：「你在畫什麼？」

面前的大蛇，也就是長淵，他突然發現，他終於解釋清楚了一個誤會，但是又深深的陷入了另外一個誤會裡。他望著表情逐漸變得絕望的爾笙，頭一次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

長淵唯有點頭，爾笙眸中射出來的光幾乎耀眼：「那你可以帶我去找他么？」

「大黑。」爾笙也沒掙扎，任由他將她拖回去，她站穩身子，轉過身去望著他印著月色的金眸道：「我沒有丟下你的意思，我只是肚子餓了，想去找點東西吃。」

長淵一怔。

敵我差距明顯，爾笙識趣的選擇了不再掙扎，只是情緒一直很低落。

大蛇雖沒說話，眼眸中也沒流露出什麼情緒，但是爾笙知道，剛才那麼一碰確實讓它不好受，她道：「如果……如果你現在把長淵吐出來，或是把我吃進去，我就幫你吹吹。」

長淵用爪子刨出兩根草根，用鼻子頂到爾笙身前。

「那你為什麼要吃了長淵？」

長淵轉過頭，金色眼眸中有了點近乎可憐兮兮的濕意和一些莫名的光，他的呼吸也變得沉重許多。爾笙立即意識到，他定然是痛極了：「對不起，我和*圖*書不知道你這裏也受傷了，我會避開的，不會碰到了。」

爾笙想了想，他剛才那個眼神，有點類似於……那個什麼詞來著？

長淵想了想，忽然動爪子刨出了許多草根，然後用尾巴把爾笙卷到一旁，他一口咬銜起幾個圓滾滾的草根，鋒利的牙齒稍稍一用力，草根應聲而碎，根中的汁液流出，聞起來甚為芬芳。長淵沒急著把破開的根給爾笙吃，而是自己先吞了進去。隔了一會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這才如法炮製，咬碎了幾個草根堅硬的外殼，放在地上。

他尾巴擺了擺，將身後一處草地掃平開，又示意爾笙往那處走。爾笙不明所以：「這裡有吃的么？」

長淵把頭放在地上，瞟了爾笙一眼，然後又拖著腦袋望向遠方。

長淵心裏因為爾笙的在意而微微一軟。見她急沖沖的模樣忙用尾巴將她捲住，往自己身體這邊一攬，讓她乖乖的靠著自己站好。回龍谷里四處皆是沼澤，可不能由著她亂跑。

她這樣一說，長淵忽然感覺腹內慢慢升騰出一股熱氣，就如同吃了爾笙找來的那些蟲子一樣的感覺。

尾巴卷過來，將爾笙帶到它面前，一雙金色的眼眸盯著她，讓爾笙產生了一股莫名的罪惡感：「很……很痛么？」

它點了點頭。

「咦？」爾笙奇怪道，「大黑，你這裏只長了一條腿，還沒爪子，是被誰砍掉的嗎？為什麼沒流血？」不等他做出什麼反應，爾笙用手戳了戳『那條腿』，「痛嗎？」

在被關入萬天之墟時，長淵只能算是一條幼龍，對龍族生育之事雖有了解卻沒有實踐。知曉龍族被滅族以後，他從此就絕了生育後代的念頭，畢竟他一條公龍要做這種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之後千萬年裡他一直獨守萬天之墟，再然後司命來了，司命豪邁得不像一個雌性，但是她好歹也是個雌性，司命雖喜歡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的戲弄他，但是她仍知道長淵身上哪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地方要少碰，哪些地方盡量不要碰，哪些地方根本不能碰。一龍一人相處，司命把分寸拿捏得相當好，長淵自然也沒什麼別的念頭。

長淵忍得渾身顫抖，然而她卻渾然不知，長淵又怪不得她，只好自己要碎牙齒和血吞，把被爾笙撩撥起來的戰慄感，死死的壓抑下去。

如今這草根生長在回龍谷之中，自然是比外界的蟲子更有效的治理長淵的傷。

哪能說不好，長淵想，等他傷好了絕對片刻不耽誤，立刻變為人身。

哀怨？

爾笙忙活了半天，身體有些疲憊了，倚著長淵的嘴邊坐下，這下倒是全然不擔心他會將她吃掉了。坐了一會兒，睡意來襲，她腦袋點著點著眼睛就閉了起來，不一會兒舒緩的呼吸均勻的響起，徹底睡著了。

爾笙恍然失神：「萌牙……又磕掉了……木有了。」

爾笙坐了一會兒，見它確實沒有做出傷害她的事，她仔細一想，好像這蛇妖根本就沒對她表現出惡意。她大著膽子站起身來，伸手戳了戳它的爪子。

長淵凝神調息，沒有搭理她，但是腦袋卻輕輕的往爾笙那處偏了偏，遠遠看去，倒像是一龍一人，互相依偎著的模樣。

他哼哧的吐了口氣，搖頭。

聽得這樣的稱呼，長淵的尾巴微微一緊。若是此時長淵卷著的是司命，那麼她定會笑著說「所謂蛋疼菊緊是也。」但是現在他卷的是爾笙，爾笙只是奇怪的看他，過了好久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眼眸一亮：

長淵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他以為擦擦就是隨便擦擦……

爾笙，看了看幾個破開了殼的草根，又將長淵的牙齒翻出來看了看，最後終於承認，這個世道是不公平的。

爾笙順著它的背鰭看下去，忽然瞧見它背上有塊皮肉翻飛的地方，鱗甲像是被什麼利刃切開，鮮血不斷的流出。爾笙好奇的伸手碰了碰那塊翻起來的黑鱗，忽然蛇身狠狠一顫，幾乎把爾笙從它背上顛和_圖_書下去。

才經過一番『搏鬥』的長淵似乎有點沒精神，哼哧了一聲，算是應了爾笙。

長淵不明所以，心道，難不成這草根有毒？不等他多想，爾笙手從嘴邊拿了下來，一顆斷牙混著血水躺在手心裏。

偏偏爾笙的好奇心還該死的強……

「大黑，你知道長淵在哪裡對嗎？」

回龍谷雖是被封印之地，但是仍有白晝之分。半夜的時候，月明星稀，涼風徐徐，爾笙半是冷半是餓，難受得清醒過來。

「這個好吃么？」爾笙撿起其中一個，藉著月色看了看，奇怪道，「這個草的根怎麼長得像蘿蔔？看起來挺好吃的，我去洗個嘗嘗。」

長淵眨了眨眼睛，這才想起，現在的爾笙與以前的司命不一樣，她仍是凡胎**，需要進食才能活下去。但是這回龍谷中根本就沒有其他活物，唯一能吃的，或許只有這地里的草根罷了。

爾笙見它沒有表示不滿，膽子更大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它身上黑甲，薄而堅韌，她得寸進尺的爬上大蛇的背脊，觸摸這它的背鰭，心中越發奇怪，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頭上的角像鹿，背上的鰭像魚，還有爪子，簡直……簡直像夫子形容的傳說中的龍。

司命常說：失節事小，餓死事大。在回龍谷中，爾笙只有草根可以吃，而這草根似乎又超過了凡人所能咀嚼的硬度……

他靜下心來，慢慢凝聚體內漸漸生出的內息，然後欣喜的發現，這些草根療傷的做用或許還比林中的蟲子更為有效。

但是爾笙不一樣。她沒了司命的記憶，對龍這種生物半點不了解，連他逆鱗處的傷口也敢伸手去摸一摸。擦到那種地方……那麼仔細的擦……

大蛇這次是真的沒辦法了，唯有定定的將她盯著，眨巴著兩隻和爾笙腦袋一樣大的眼睛等了許久，爾笙終於開口問道：「你真不吃我？」

草根的內部比起外殼來十分的柔軟，爾笙輕輕一吸，像喝粥一樣，將裏面的汁液吞進了肚子里：「咦？」她奇和*圖*書怪的打量了一眼滿地的草，又喝了一口汁液，「這個……怎摸有蟲子的味道？」

長淵不知，回龍谷中數千年無外人踏足，龍冢之中散發出來的殘留氣息令這片被封印的土地之中靈氣氤氳，地里生出的花草千百年不敗，其根更是將這千年靈氣都蘊藏其中。爾笙村后樹林中的那潭水便是與回龍谷的水相通所以才常年清澈，樹林中的草木皆受此水恩澤，自然也常盛不敗，而林中的蟲子以林中草木為食，體內積聚了靈氣，也就成了療傷聖葯。

爾笙盯著自己的腳尖看了一陣，忽然鬥志昂揚的奮起：「不對！長淵答應了不會丟下我的。他一定是被壞人劫走了！他一定在等著我去救他！我得去救他！」說完隨便找了個方向就要往前沖。

爾笙的性子單純，說放下倒就真的放下了，自然，她說要幫大黑養傷，自然也是要落實到行動上來的。她撕下自己褲腳上的一塊布，拿到小河邊搓洗乾淨了，跑到長淵面前道：「你身上流這麼多血，肯定粘著不舒服，我幫你擦擦身。你放心我會避開你的傷口的。」

大蛇回頭，睜開一隻眼淡淡瞅了她一下，見她只是閑得無聊在戳著它玩，於是頭一搭，閉眼繼續睡。

爾笙吃得不多，但是已足以飽腹，身子也暖和了起來，她主動偎到長淵的脖子處，那裡有一圈蓬鬆的長毛，正好可以用來畏寒。她道：「大黑，我睡咯，你別再把我卷過去卷過來的，我就睡這兒，暖和。」

長淵用尾巴將爾笙小心翼翼的捲起來，然後團起身子，將她放在中間，細細的把她的睡顏打量了一會兒，頭倚著自己的身體，也閉上了眼，靜心調養。

「你沒吃？」爾笙呆了呆，「你沒吃長淵，但是長淵不見了……所以是長淵、長淵不要我了……」

爾笙得到同意，立馬忙開了。對於她來說，這條「蛇」大得過分，爬上爬下的擦拭廢了她不少力氣。但是這是能帶她找到長淵的傢伙，爾笙想，絕對不能敷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