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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故事，我是高中畢業之後來的美國，當時暗戀的女孩在國內考上北方的一所學校。我們一直沒怎麼聯繫，然後第一年的冬天我回國去找她，在宿舍樓下等她，她和幾個朋友吃過飯回宿舍，在路上看到我，一下子就哭了，於是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

「是你養的貓嗎？」我問他。

命運的無常之下，誰能始終如一。

他走之後，我坐在最頂端的樓梯上，面對著天空，說不出話來。

我們在瑟瑟寒風中穿著羽絨服排了兩個小時的隊，晚上十一點商場開門，人群一窩蜂地衝進去，顧辛烈順手幫排在我們身後的人拉了一把玻璃門，結果後面所有的人如魚貫入，搶著衝過來，連謝謝都沒同他說一句。

「嗯，」他有些寂寞地笑了笑，「我其實也很想知道為什麼，距離和時間都被我們克服了，明明已經能真正在一起了，可是兩個人都同時決定放棄。我想，這就是感情吧，愛或不愛，有些時候只在一瞬間。」

窗外一陣光閃過，是遠處在放煙花，一簇一簇，熱烈而和*圖*書璀璨。病房的白熾燈被我關掉，只剩下床頭暖黃色的檯燈，煙花的盛大更襯托出我的形單影隻。

公司每天十點上班，六點下班，我的房子沒有租在San Joes（美國地名，位於加州）。下班后我開車一小時去醫院，我陪著江海，給他講一些白天的故事，或者放點音樂，找最新一期《NATURE》的論文念給他聽，試圖喚醒他。

我笑了笑，想說些什麼，最終放棄了。

我是在哪一個瞬間發現自己不再喜歡江海的呢？會不會有一天，時光的盡頭，我也會發現自己可以放下顧辛烈了？而他，又會在什麼時候，微笑著將我忘記？

他依然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護士安慰我說不要氣餒，這才剛剛開始。

我低下頭，久久地沉默。

何惜惜走後，江父江母的探親假也結束了，只能回國。我調整好狀態，去英特爾就職。我分去的組一共六個人，只有我一個是新人。我向他們道歉，在我遲到的這一個月里，他們的任務量加大不少。

我恍然大悟，「哦哦和*圖*書哦」地激動了半天，世界真小。

我的鄰居是一個年輕的中國男孩，曾經來找我借過一次鹽，我們便算是認識了。後來我發現他每天清晨都會去樓下，放一個盤子，倒上貓糧。

我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了他：「抱歉，我已經有了別的安排。」

我點點頭，在他身旁坐下來。

「江海，」在時而激昂時而哀傷的音樂聲中，我開口對他說，「你醒一醒吧。」

有一天夜裡回來，小區停電，我手機也沒電了，摸著黑上樓，遇上我的鄰居，他正好在走廊上抽煙，用打火機幫我照明。

他穿著一件運動裝，看起來甚至比我還要年輕，他是一名機械工程師。他說出「習慣了」的那一刻，我覺得他看起來很悲傷。

說到最後，我覺得自己沒法再說下去了。

最後我們沒有買什麼打折的東西，我送給他一支巨大號的波板糖，他送給我一條紅色的大圍巾。

我感嘆：「你真是一個細心的人，你的女朋友很幸運。」

「江海，你醒一醒，你再看看我吧。」

「不是，野貓吧，我也不清hetubook.com.com楚，」他笑著說，「每天都來這裏找吃的，也就習慣了。」

冬天的時候，美國的節日開始多起來。有一天下班之前，組長特意來問我：「今年的感恩節你有什麼安排？如果有空的話，可以來我家做客，我太太會準備很多好吃的食物。」

「我知道，」我笑著合上手中的書，「我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我一個人去中國餐廳吃飯，點什麼都不合適，一份菜不夠吃，兩份菜又太多。」我說，「你醒一醒吧，我在舊金山一個朋友都沒有了，我不想再一個人吃飯了。」

「惜惜回國了，公司在北京，還叫我下次去北京找她一起玩。你還記得惜惜嗎？前段時間，她也每天都來看你。

那天夜裡，全美國大部分的人都排在了商場外等BLACK FRIDAY（黑色星期五）的打折，我以前也去搶購過一次，是我在波士頓的時候。顧辛烈對這些打折和血拚沒有興趣，但被我強拖過去。

「那天我同事還向我問起你，他說他一直記得你，你全年績點都是4.0，他的電磁場和ｈeｔｕbｏok.cｏｍ.com流體力學和你選了同一門，你永遠都是全教室最先交卷的人。」

他沖我友好地伸出手，他說：「我還是沒有去過波士頓。」

我正想說抱歉，他在鏤空的樓道口坐下來，問我：「要不要聽一個故事？」

他笑著搖搖頭：「我們分手了。」

顧辛烈氣急了，又不敢鬆開手，怕玻璃門砸到下一個人。

他一邊咬著筆桿一邊笑著回答我：「我們一起選過James教授的模擬電路，你在實驗室里問過我，有沒有去過波士頓。」

而今年的感恩節，我在超市買了一份烤雞，帶去醫院。江海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我同往常一樣，給他念書和報紙，然後放了一曲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他說：「抱歉拉著你說這些，今天是我們分開的第三年，想起來有些難過，忍不住想找個人說說話。我們這些留學生，表面看著光鮮照人，在網上不斷地發著旅行和美食的照片，引人羡慕。可究竟過得好還是不好，如人飲水罷了。」

組裡有一個名字很複雜我念不順口的印度人，我多瞅了他幾眼，覺得他十分面www.hetubook.com.com熟，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他：「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後來就是漫長的異國戀，視頻，郵件，博客……那幾年微信啊、LINE之類的社交軟體還不太普及。隔著時間差，聯繫起來並不方便。我在外面打工，一有時間就回國去看她，她也開始去做兼職，給中學生當家教，一直說存夠了錢就來美國找我。我們還約好，以後要去拉斯維加斯結婚。

於是那天夜裡，我和顧辛烈排了兩個小時的隊，外加在商場門口拉了一個小時的玻璃門。商場里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我和顧辛烈面面相覷，忍不住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後來我畢業了，找到了工作，她讀研，一邊讀研一邊考GRE，我幫她聯繫學校，收集資料。二月末的時候她拿到Offer，來美國找我，我帶她去了迪士尼，我們認識了七年，談了三年的戀愛，卻都沒有好好約過一次會，去過一次遊樂場。那天回去，我給她做了一桌菜，我們倆誰都沒有說話，吃完之後我們同時開口對對方說，我們分手吧。」

我很驚訝，皺著眉問他：「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