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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歲月迢迢

作者:綠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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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歲月掩于黃昏 3

番外 歲月掩于黃昏

3

她卻遲疑地搖搖頭:「只是在美國認識的朋友。」
何惜惜家住的地方甚至稱不上小區,樓道的天花板很低,陳爍得低著頭才能過。樓梯也很臟,角樓里不知是哪家的垃圾袋,在冬天也能發出臭味。灰色的牆壁上是小孩的塗鴉,何惜惜看到陳爍若無其事的表情的那一刻,突然覺得難過到心酸。
就像那可笑的結婚照,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也還是捨不得扔掉。
老闆坐在店裡,不冷不熱地問:「選婚紗嗎?」
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試過了,可不行就是不行,再怎麼嘗試,也不行。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接著一聲。
何惜惜並不習慣吃藥,被陳爍強迫著灌下去,他還自己帶了藍牙音響,放在何惜惜的房間里,放舒緩的音樂給她聽。沒過多久,藥效發揮作用,她漸漸睡了過去。
他頓了頓,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吧。」
進了家門,她的父母很熱情地迎接陳爍。他個頭大,往沙發上一坐,整個沙發差不多就填滿了。
何惜惜將照片沖了兩張,一張放在信封里遞給陳爍,然後說:「陳爍,我們分手吧。」
回國以後,何惜惜在一所大學找到了工作,從助教做起,工資微薄。和_圖_書但她漸漸對複雜的人際關係表示厭惡,她寧願待在乾淨的實驗室里,沒日沒夜地做實驗,記錄數據。
他只是輕聲叫她的名字:「惜惜。」
何惜惜回國后的第二年冬天,北京下初雪的那一日,她病倒了。
何惜惜和陳爍正式確定戀愛關係后,他們見面的時間反而少了。
像是嘆息,又像是無奈。
陳爍笑了笑:「想家了?」
「你家裡呢?」
陳爍跟她許諾過的話里,十句里他真能記得的最多只有一句,可每次他所記得的,都是最讓她感動的一句。
何惜惜的父母都不會說普通話,尷尬地用方言跟陳爍交流。其實也沒什麼可聊的,問到他的父母和工作,陳爍又沒有辦法回答。
「陳爍,」她硬生生地重複道,「我們分手吧。」
何惜惜覺得自己在那一瞬間被他狠狠地羞辱了,她揚起手,恨不得一巴掌扇到他的臉上。她的手懸在空中,被陳爍一把抓住。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看著她。
何惜惜家住在小城市,離北京有三個小時行程,下了飛機還要再輾轉五個小時的大巴。何惜惜坐在窗邊的位置,路上困了,把頭靠在陳爍的肩膀上。
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穿著亞麻色的www.hetubook.com.com棉布拖鞋,用勺子舀了一口粥來嘗。
「嗯。」他漫不經心地回答。
病來如山倒,她發著高燒,陳爍給她打電話,約她去故宮看雪。她拿著電話迷迷糊糊地說:「改天吧。」
其實根本沒什麼可挑的,店裡能完好無損地拿出來的婚紗和西裝也就那麼幾套。兩個人在試衣間里換好衣服走出來,看到對方,四目相對時,何惜惜發現自己一點也體會不到小說里寫的那種激動與心跳。
她是這樣了解他,他們是這樣懂得彼此,可就算這樣,她也還是看不開。其實不愛一個人有多難,愛一個人就有多難。
她微笑著點點頭:「你大概穿上乞丐裝也帥得一塌糊塗。」
陳爍說:「以後回國了,帶你去吃一家桂花糕,只賣中秋那一天。」
他沒有說話,他的手抓著她的手腕,緊緊握著不肯鬆開。
那天以後,陳爍常常把車開到校門口等何惜惜一起吃飯。也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北京最不缺的就是美食。大街小巷,再偏僻的地方他都能找到。何惜惜忍不住感嘆:「你在美國那五年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啊。」
這年的一月,何惜惜回家過年,陳爍買了兩張機票。
「我不想再www•hetubook•com.com玩這樣的遊戲了。」她說,「我們都十分清楚明白,你是不會和我在一起的。拋開家世、樣貌、未來、成長環境這些所有情侶都會考慮的問題,陳爍,自始至終,你其實都沒有愛上我。」
陳爍有些難過:「脫下來吧,以後你會有最美的婚紗。」
吃過午飯,何惜惜帶著陳爍去外面逛逛。沒有公交車的小地方,三塊錢的三輪車可以從城北坐到城南,路邊的商鋪統統關門大吉,看起來真是荒涼得有些過分。
「年三十再趕回來吧。」
陳爍跟她說的賣桂花糕的店鋪開在巷子深處,青石板路走到最裡面,要叩三下門才有人來開門。走進去,院子里的石桌上已擺好了酒和桂花糕。陳爍難得沒有嘴貧,只說了一句「中秋快樂」,坐在何惜惜對面吃了一頓安靜的晚飯。
陳爍是個近乎完美的情人,他細心體貼,約會的地點總是浪漫不重複,就像對待他的每一任前女友。有一天晚上,兩人去何惜惜學校外的水果店買水果,何惜惜彎下腰選水果,陳爍無所事事地站在一旁。她稱好重量,鬼使神差地上前握住他的手。
何惜惜笑了笑,伸了個懶腰,指了指整條街唯一開著的店鋪。陳爍陪她走近了看和*圖*書,竟是一家婚紗店。模特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婚紗,已經髒得不成樣子。
有一天下班,她從教室里出來,接到陳爍的電話:「帶你去吃桂花糕。」
陳爍被嚇了一跳,然後舒展開手心,握住她的手。這是他們倆第一次牽手,到最後何惜惜才發現,諷刺的是,也是唯一一次。
「你跟我回家?」何惜惜被他嚇得不輕。
過了一會兒,陳爍就來了何惜惜家,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葯,進了門才問:「是什麼病?」
陳爍伸手來拉何惜惜,她沒有拒絕。她在旁人面前有多驕傲,在他面前就有多卑微。
「放手吧,陳爍。」何惜惜靜靜地看著他,「其實你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何惜惜面無表情地盯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冷笑著問:「陳爍,你是可憐我嗎?」
陳爍倒也實話實說:「嗯。」
何惜惜提前跟父母打了招呼,說會有一個朋友一起回家。母親開心地問:「是男朋友嗎?」
「就這一次。」她輕聲說,「不作數的。」
何惜惜搖搖頭,央求老闆為他們拍了一張照片。紅色的底,兩個人踩在牆紙上,一二三,「咔嚓」。
何惜惜自嘲地說:「你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鄉下吧?」
陳爍回過頭看到她,笑著放和-圖-書下勺子,對她說:「惜惜,我們在一起試試吧。」
「你……」
她被氣得反而笑出來,問:「陳爍,你怎麼能這樣欺負人?」
這大概是陳爍一生中拍得最為寒酸的一張照片,卻也是何惜惜一生中與他唯一的合照。
兩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談一場戀愛,不去牽手,不去擁抱,沒有想要吻對方的衝動。他們之間或許有許許多多的感情,卻唯獨沒有愛情。
「沒有,」她淡淡地否認,「只是以前過中秋,我媽媽都會做桂花糕。」
那是哪一年的事了,他們還在美國的時候,大家在陳爍家裡開party過中秋節。陳爍那時有別的女朋友,和他一起在院子里做燒烤。何惜惜不喜歡社交,一個人在陽台上吹風。突然,有人從身後拍她的肩膀,她轉過頭去,陳爍問她:「看什麼呢?」
陳爍笑笑:「不記得了。」
天花板上暖橘色的燈光照下來,那一刻,何惜惜的眼眶發紅,差一點就落下淚來。
陳爍一愣。
陳爍下意識地搖頭,卻看到何惜惜正看著自己。
「那棵樹,」何惜惜伸手指了指,「有點像我家樓下的那棵桂花樹。」
何惜惜再醒來后,從床上下來,披了一件外套順著聲音走到廚房,看到陳爍正彎下腰去關天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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