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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夢1913

作者:沈魚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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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寧安府 1912,民國元年,壬子;寧安府 1913,民國二年,癸丑 第五節

第九章 寧安府 1912,民國元年,壬子;寧安府 1913,民國二年,癸丑

第五節

見她心裏煩亂,桃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傅蘭君問:「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說?」
顧靈毓走出去把打來的水倒進水缸里,傅蘭君從罐子里舀出一瓢麵粉來開始和面,和完面擀麵,顧靈毓說她欠他三碗面,她就真的給他做了三碗壽麵,每一碗里都漂著蔥花卧著蛋,就像第一年她做給他的壽麵。
辛亥年才過去不到幾年,怎麼又亂了起來?
更頭痛的事情還在後面,一天早晨,桃枝帶來了消息,湖北又爆發了革命,被黎元洪給鎮壓了。
這茅草屋的屋前有水塘,塘前有一棵杏花樹,可惜的是花期已過,杏子也還未成熟。
傅蘭君轉過頭去,如鯁在喉。丙午年……那年他為她建小鏡宮,萬千星輝碰撞里,她曾對他說過,要去鄉下住一處臨水別苑,他回答她要為他抱茅草修屋頂,陪她床頭聽雨聲。
站在樹下,傅蘭君有些傷感。
傅蘭君的心裏有些亂,湖北向來是革命風暴的中心,他們孤兒寡母的,萬一出點事情怎麼辦?合族裡都是伸手要錢的,一旦出了事和-圖-書,並沒有什麼人可以幫襯他們。
顧靈毓會怎麼對程璧君說?養了兩年,程璧君對雪兒總歸是有感情的吧,突然之間把雪兒從她身邊奪走,她會傷心會怨恨嗎?
1913年,離開這村子的那一天,天上沒有下雨,晴空萬里。
他們和屋主人那對夫妻道了別,踏上來時的船,一路上都沒有任何話說,這一天風向利於回程,他們從村子里回到寧安,比來的時候少用了好些時間。
天快黑的時候,烏雲漸漸散去,天空又恢復了之前的寧靜。
聽說她回來,族裡便不斷有人來看她,聯絡親情的有,打秋風的也有……過了不到半個月時間,已經支出了不少冤枉錢,桃枝滿臉的不高興:「小姐,這樣下去可不行,這些親戚咱們都算不過來是哪門子的,都來上門討錢,老爺留下的那點家底可經不住這樣糟蹋。」
傅蘭君也覺得頭痛。
第三天也沒有。
一路上跌跌蕩盪搖搖晃晃,最終還是到了碼頭。
行了半個月終於回到「故鄉」,下了hetubook•com•com船,傅蘭君有些茫然。
顧靈毓把孩子抱下來,又把傅蘭君扶下來。
傅蘭君閉上了眼睛。
顧靈毓坐在水塘前突然吹響了那支曲子。
一曲吹罷,顧靈毓突然開口,他像是自言自語:「你說,明天會不會下雨?」
半夜傅蘭君醒來,看到他坐在床頭,痴望著窗外,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月光照在床上籠住顧靈毓,窗欞子的影子也投射在他身上,他像是被這月光囚禁住了。
顧靈毓靜靜站在樹下,沒有說話。
傅蘭君踏上了船。
是一個大信封,傅蘭君狐疑地接過來,倒出裏面的東西。
桃枝把背著的手伸出來:「其實,前段時間整理從寧安帶來的東西時,我發現了這個。」
傅蘭君抬頭看他,他也正靜靜地望著她。
吃到第三碗,顧靈毓突然抬起眼睛衝著傅蘭君笑了一笑,他輕輕說:「這就是下半生哪。」
他們坐黃包車去碼頭,小小一輛黃包車坐著兩大一小,有些擠,兩個人只好肩膀挨肩膀地靠在一起,孩子已經睡著和_圖_書了,傅蘭君把孩子抱在懷裡,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臉,顧靈毓一邊撫摸著孩子一邊囑咐傅蘭君:「雪兒喝不得牛奶,喝了會吐,還會長風疹,千萬不要讓他喝牛奶。他容易餓,一天要吃四頓飯,千萬別餓著他……」
來早有花,來遲有果,偏偏這是個尷尬的季節。
桃枝開解她:「您就是聖母心腸,孩子本來就是您生的,他們從您這兒搶走的,您把孩子要回來怎麼能算是奪呢?再說了,她對孩子好,八成也是為了討好姑爺,現在孩子沒了她指不定心裏多高興呢,一年半載後生個自己的孩子,哪還記得有小少爺?」
傅蘭君抱起孩子,剛想要轉身走,顧靈毓突然叫住了她,她回過頭,顧靈毓舒展開手心,一枚金玫瑰胸針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上,他拿起胸針,傾身別在傅蘭君的衣襟上:「對不起,我不能還你一個他,只能把這個還給你了。」
顧靈毓安靜地吃完了這三碗面,傅蘭君看著他吃,一動不動的。
黃昏時分,天邊突然聚起了烏雲,清爽的風在村落的低www.hetubook.com.com空盤旋,傅蘭君張開雙臂抱了滿懷的風,這風令人愜意。
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傅蘭君稍稍放寬了心。
顧靈毓輕輕回答:「丙午年學的。」
第二天白天沒有下雨。
吃完飯,顧靈毓去洗碗,黃昏時候他們去照看了一下屋后的菜園,絲瓜茄子都長勢喜人,傅蘭君拔了兩棵青菜留著做晚飯用。
杏樹枝頭綠葉顫動,顧靈毓握著竹簫站在杏樹下,他像是在等什麼東西,等得太久,等到痴了。
她等到天黑,顧靈毓終於來了。
船到寧安碼頭,顧靈毓跳下船伸手攙傅蘭君下船,他對她說,三天後,等她離開寧安的時候,他會把孩子帶給她。
1913年6月3號,傅蘭君最後一次見到顧靈毓。
這一天她扶靈離開寧安回老家,爹和姨娘的靈柩已經抬上船,行李也都收拾好了放在船上,桃枝在船上等她,遵照之前和顧靈毓的約定,傅蘭君在阿蓓家等顧靈毓帶孩子來。
他的呼吸打在傅蘭君的喉間,暖暖的,讓傅蘭君如鯁在喉。
明天,他們就要回寧安了。
對於這孩子www•hetubook.com.com的一切他都細緻入微地知曉著,他一定愛極了這個孩子吧,又想起那一年他跪在佛前為孩子祈禱的背影,傅蘭君有些替他心酸。
傅蘭君倚在門口等他,暮色里,一個高高的身影牽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漸漸近了,傅蘭君的心提到嗓子眼,她想迎上去,腳上卻像墜了千斤重。那一大一小終於走到眼前。顧靈毓抱起孩子,傅蘭君痴迷地看著雪兒的臉,距離上次見他才過去半個多月,但是他彷彿又長大了很多。顧靈毓低聲說:「走吧。」
這裏雖說是她的故鄉,但她實際很少踏足,她從小跟在傅榮身邊天南海北地跑,唯獨故鄉,只在給爺爺遷墳和偶爾兩次度假的時候來過,對這裏的一切她都不熟悉,包括風土人情……
走到船邊,傅蘭君回頭望,顧靈毓已經坐上了黃包車,只看得見他半個身子,看不到他的臉和神情。
傅蘭君抱起孩子,顧靈毓揮揮手:「走吧。」
船沿江而下,船上生活難免枯燥,大人尚且承受不住,何況小孩子,雪兒整日哭鬧,哭喊著要爹和娘,傅蘭君突然就想到了程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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