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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上前了幾步，將他叫住，「有毒，蝎子。」她伸手指了指，「它們是『晃』色或者『簽』綠色的，和沙子，混在一起，像小石塊。但那邊，小沙穴，它們藏。你和馬，很危險。」

小雲雀所有的比喻都與水相關，不僅因為她真的很渴，也是因為這個男子就好象水一般，周身散發著平靜、自如、清涼的氣息，就連他象牙色的皮膚也沒有絲毫晒傷的痕迹。他在這乾涸燥熱沙漠中的存在，是極端不合理而且虛假的。

絕望之時，突然有人將她半埋在黃沙的身體拉了出來。沙子簌簌而落，她用儘力氣抬起眼，卻正是剛才那穿著漢服的男子。

她身上蓋著件夜色的披風，嗓子覺得潤了很多，臉上甚至還帶著點水水的濕意。她輕輕地張口，總算是發出了聲音。在這乾涸的大地上，水就好象寶石一樣珍貴，不m•ｈetｕｂoｏｋ•coｍ.coｍ知道那個人給了她多少水才救回了她這條命。她坐起身，那個穿著漢服的人就坐在她不遠處，若有所思地看著遙遠的方向。

小雲雀怔了怔，看著他執著地又沿著早些時候的路線前進。

男子拉了拉馬的韁繩，執拗地指向前面，「我走這個方向，要在七天內趕到扦泥城。」他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然後轉頭對小雲雀說，「你堅持去驛站？」

她已竭盡全力，可聲音卻好像風吹過乾枯的老樹，虛弱而難辨。

小雲雀艱難地眨了眨眼睛，想將這最後的景色牢牢地記在腦海里。

小雲雀仰頭看了看星星，「我知道，但遇上空心風，不知道現在在哪裡……」

男子頓了頓，還是轉頭向商隊這邊掃了一眼。

但他依然禮貌地等她把話說完，隨即拱了拱手，「多謝，那www.hetubook.com.com你多小心。」

他是漢人。一身潔白的漢服飾以水色的衣帶，腰間掛著冰之結晶般剔透的寶劍、碧湖般的翠玉掛墜，就連他黑色的頭髮也好似溫和的溪水，流暢地束起在腦後。

入夜，沙漠變得陰涼起來了。風捲起黃沙正將這破碎的場景慢慢埋葬。

就在此時，耳邊傳來了若隱若現鈴鐺的聲音。聲音就好像舞|女腳腕上的銀鈴，清脆而輕盈。小雲雀明知這可能是幻覺，但她還是竭盡全力轉過頭去。

小雲雀躺在黃沙里。

小雲雀腦上滾過一滴汗，她擦了擦，「繼續走，扦泥城，向西還有幾百里。」說到這裏，小雲雀覺得自己再沒可能回家了，她吸吸鼻子。指了指另一個方向，「這邊，運氣好，六七天就到絲路。驛站有水喝，有東西吃，再去扦泥城。」

見了他，小雲雀更加肯定自https://m.hetubook.com.com己處在一個夢裡。

小雲雀沒有叫住他。

她連忙把披風疊起來，小心地抱著走過去，「謝謝。」

小雲雀反應了一下，連忙走了幾步跟上他，「不，去扦泥城。」

他步步接近小雲雀全軍覆沒的商隊，卻完全沒有發現小雲雀的存在。隨即他從商隊的殘骸旁踏過，堅定地向前走去。

腦海里是母親慈藹的樣子，小雲雀拚命地咬著牙，不哭出來，不想浪費身上寶貴的水源。

小雲雀再醒過來的時候，沙漠里已是漫天繁星。

小雲雀看著他牽著馬，繼續頭也不回地往那個方向走。但所幸他似乎想有意繞開毒蝎出沒的地方。他走出去了數米，好像很無奈一般地嘆了口氣，終於轉過頭來問，「你去哪裡？」

醒來時，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小雲雀看著他，焦急地想把剛才一直想說的話說出來，口中嘶啞和圖書了很久，才說，「蝎子、有毒……」可終究還是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他的聲音也好像流水一樣，不高不低，不冷不燙，令人莫名地安心。

「原來你還活著。」

他「嗯」了一聲，接過披風，往馬上一扔，隨即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小雲雀想抬起手，但四肢卻動彈不得。他的視線似乎掠過了小雲雀，又似乎沒有。隨即，他又回身，沿著自己方才的線路，繼續向前。小雲雀拚命地想要發出聲音、移動自己，只是想吸引他的注意、讓他改變自己行走的軌跡。可一切都是徒勞。

周遭是商隊人們七零八落的身影，伴隨著駱駝、牛羊、貨物、破碎的水罐、散亂的布匹一併落在沙里。如同烈火般炙熱的太陽已在慢慢西沉，繁星在天空的另一側悄無聲息地升起。

他轉頭指指身後，「我從陽關走直線過來，大約行了千兩百里。」

www•ｈｅtuｂooｋ•ｃom•ｃoｍ商隊里照顧著自己的大哥，用身體全力護著自己。他摔得血肉模糊，而她才勉強活了下來。黃沙上染著同伴們的血，體力與水分一起，從她身上緩緩流逝。靠她自己，卻是絕對不可能走出去。

「你認得去扦泥城的路？」

小雲雀怔了怔，「扦泥城。」

無邊無際黃沙的另一側，年輕的男子牽著馬，步履輕盈地走了過來。

可她的視線還是不由緊跟著他的步伐。看著看著，她突然掙扎著發出嘶啞的聲音，「別、別往前……」

一行人從扦泥城出發，沿著走過千萬次的商道，卻遇到了來勢異常兇猛的空心風。幾十個人在眨眼間被吞噬，旋轉的沙牆，飛舞的黃沙，眾人無法呼吸，被卷離地面，隨即再被狠狠拋下。

小雲雀說話聲音很大，又因為是外族人，漢語發音很奇怪。

小雲雀並不想死。家中的母親得了重病，還等著她和大哥走商的錢來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