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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麼？」

阡泥城……佐在過去千百個紀元里還真的沒有去過阡泥城！她於是側頭，「你去過嗎？」

第七日的陽光，如約而至。

佐僵硬地點點頭，按照四月說的轉向了另一側，但還是不回頭，也不與四月搭話。兩人的樣子與前幾日比起來似乎不同了。四月幾次想和佐說些什麼，佐卻總好像怕什麼一般，不是支支吾吾地敷衍，就是索性裝沒有聽到。

一座嶄新的磚城平地而起，磚城上飄著色彩豐富的旗子，城池結構更是錯落有致，綠色的枝椏探出城牆隨著微風輕舞，看著它們幾乎能聽到裏面隱隱傳來流水潺潺的聲音。

佐一怔，然後緩慢地搖了搖頭。她無法騙他。在他面前，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死神的力量。

四月牽著吹雪，佐拉著四月的劍鞘。

「南方總比北方溫暖很多，但蘋果到了南方卻又小又澀，然而在乾冷之地則是圓潤脆甜。不管那裡有多麼令人沮喪，有些人總是要生活在某個地方。」Z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面孔蒼白，眼生冰冷，夜晚沙漠的風吹起她褐色的頭髮，她看著稍遠處無盡的黑暗，似乎感到了與四月的分離。這些話與其在對四月說，不如是在對自己說。她突然感到，或許Q與她的賭注，就是地獄之君為她安排的「試煉」。就算是輸了，只要她還想以前一樣www.hetubook.com.com冷如冰刃，硬如磐石，她還是可以執行任務，成為最強大的死神。

「那我們今晚就啟程先去驛站補充水源吧。」四月的回復很快，語氣聽起來也很輕鬆。

佐扶住自己的胸口，指尖甚至能感覺到心在臟砰砰的跳動。

四月沒有再接話，他默默地看著佐，半晌只是吐出三個乾巴巴的字，「休息吧。」

究竟是對是否能夠取勝這件事感到不安，還是對永恆的分離這件事感到痛苦。答案雖然明了，但佐不明白。

二人一夜未眠，卻也一夜無話。

這和他之前一直急著趕路的狀態完全不同，佐想了想，歪頭問道，「你的身體還沒恢復？」

他溫潤如玉，淡漠如水，她卻想看他再牽著那匹傲嬌的馬，行走四方，帶著不耐煩的神情，步大漠孤煙萬里，逆凌波行船千尋。只要他停下來時，能想起西域曾見的引路人，她便十分滿足。想到這裏，佐覺得羞恥，而同時，她又覺得幸福。

「那個方向是沙丘的背風坡，我們稍微繞一點過去。」

佐側著頭，聽四月源源不絕地講述著自己家鄉的情況，摸不到頭腦的同時，她也有些緊張，「四月，你想回家了嗎？不想去百里予安？」

「怎、怎麼了？」

「中原也很不錯啊，水源充足，物資豐富，到處都和-圖-書是鬱鬱蔥蔥的植物，放眼望去滿目綠色，每到傍晚，天空呈現赤霞的色彩，家家燃起裊裊的炊煙。如果在中原住得膩煩了，策馬向北，便可見到雪域萬里，而揚鞭向東，則是蒼蒼大海。就算生活在那裡，也一輩子都不會膩的。」

佐楞了好一會兒，心裏不由有些慌了，「但你不是著急去百里予安嗎？我們已經走了四五天，說不定今天稍微趕趕就找到了呢。」

四月沉默地支起白色的布來遮擋陽光，沒有回復佐。

還有兩天的時間，明天天亮的時候再見不到百里予安，雖然雙方都沒有完成承諾，但因為佐立約在先，她會被判定為輸家。這都是因為Q耽誤了兩人的時間。佐想讓這份憤怒支配她，成為她的動力，快速勝得七日約，回到地獄，向Q復讎。可是勝了七日約，就意味著四月的死亡。四月是天界加護之人，他一死必然會去天界，就算最差，也會直接轉世。佐身為死神，與他自然不會再見，即使再見，必然也是站立在死神約定的兩端，持有水火不容的對立立場。

她沒有鬆開他的袖子，他便任由她拉著，二人向幻城走去。

「既然那裡生活得不快樂，為什麼不考慮搬到別的地方，比如中原？」

太陽尚未攀升至正頂，寬廣無垠的金色沙漠之上，出現了蜃景。

四月轉頭說，「我會好好付和-圖-書給你報酬的，引路人。」

他們在大漠平滑的金色沙地上留下了長長的足跡。好像不說話，就有著奇特的氣氛在空氣中流動。兩個人走了一會兒，突然四月提議，「我們休息一下吧。」

佐連忙放下手，臉上故作鎮定，深琥珀色的眼裡發出淡淡的冷光，但心情總也無法平復，她的回復不由顯得格外淡漠，「沒什麼，我們快走。」

她不希望四月死。

佐於是說，「還有兩天時間了，如果到不了百里予安，我們的水就沒有了。」

佐一怔，然後說，「那裡可是個神奇的地方。」

太多複雜的情緒衝進腦海，佐伸手拉住四月的袖子，輕輕地說，「明天，再去百里予安可好？」

四月如水，可此時水面卻掀起了陣陣波紋，他的聲調微微揚起，「佐，我們到了。」

第六日，對百里予安的搜索又是沒有結果。

「那裡是我家啊。」佐眼皮都沒眨一下地說謊道。

四月看著佐的焦急，突然他伸出修長的手摸了摸她的頭，「你那麼想回阡泥城嗎？」

四月靜靜地聽著佐沒有表情地講著，遂好奇問道，「阡泥城在沙漠之中，也會有森林和大河嗎？」

在那一刻，心臟又緊緊縮了起來。

晚上二人紮營準備休息之時，佐抱著膝蓋坐在一邊，盯著篝火發獃。四月將行囊整理好，又安置好吹雪，走了過來，自然地和-圖-書坐在了佐的身邊。他的肩膀碰到了佐的肩膀，佐下意識地向另一側稍微躲了躲。

「你有去過關內嗎？」

若今日沒有找到百里予安，四月走他的陽關大道，她以失敗告終重返地獄，二人天人永隔，永生不能見，佐卻也不欠四月什麼。可到了百里予安，四月因佐而死，重返天界，二人仍然再不能見面，佐卻無法接受自己害死四月。

「你的家鄉，阡泥城。」

而佐此時卻面如死灰。

「我先陪你找百里予安。」說到這裏，佐站起了身來，搶先向前走去，「休息可以等到晚上，白天的時間很寶貴。」

四月一怔，才感到自己剛才在說著一番一廂情願的話語。他於是板起臉來，可眼裡還是滿滿的柔和，「我答應過你，會先送你回去阡泥城。」

四月一怔，隨即叉開了話題，「佐，你的家鄉，是什麼樣子呢？」

「沒有，所以想問問你。」

「等等！」就在此時，四月將她從後面一把拉住。佐被力氣拽得靠到了四月身上，四月的溫度比她高，佐好像觸電一樣本能地彈開了他。

聽到四月的回復，佐放心了，她說。「哦，阡泥城啊，入口的地方有一片光線很差的森林，門口有三隻猛獸獅子、豹子和狼，別看它們兇惡，但不管它們說……吼的有多厲害，你不理睬它們就沒事了。阡泥城裡面也很大，先是一條寬廣的和-圖-書河流，河岸種滿了長相有些詭異的花，之後分為大約十幾個環，每個環里都住了不同的人。最中心的地方又是很寧靜的花園，我們的主人就住在那裡。但總而言之，那裡是個很無聊的地方，每個人都生活得不太開心，所以我才總想著出來。」

四月於是安撫道，「我進城是為了找件東西。但我辦事很快，若你不敢進去，便在外面等我，我留下吹雪陪你。」

他們用厚毯捲起自己，席地而眠。吹雪在不遠處已經舒服地睡著了，佐盯著星空，思忖著明天會找到或不會找到百里予安的種種可能性。而四月對著篝火，看著它緩緩燃燒直到火星殆盡。夜晚的沙漠就像地獄之中的該隱環一樣冰冷。

四月牽著吹雪從後面趕上來，「怎麼了？」

「不是的，」佐幾乎要跳腳，這突然的變化究竟是怎麼來的，「我不要錢，你帶我回阡泥城就行了。不對，這也不是重點……」

「算是去過幾次吧……」

但佐知道，自己在動搖，內心在漸漸潰散，就如山崩地裂，於是她的語調顯得格外堅定，堅定到冰冷，「不管要面對什麼，我必須回到那裡。」

四月和佐一同看著這如幻的城市，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反應。

佐搖了搖頭，「那我還是和你一起。」

四月回頭，逆著強光，他清秀的相貌卻看起來十分溫和，「明天百里予安可還出現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