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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盞

作者:蘇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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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玄襄只出去了半日便回。容玉盤膝端坐在床邊,正在坐枯禪。他走近了,語調低沉而平穩:「我跟彩雲四處走了,本想先探探路,卻發覺出不去了。」
玄襄沒動,只是皺眉:「你叫容玉?」上神容玉,這個名字他自然不可能不知,可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和眼前人聯繫在一起。那個會耍賴讓他背,一路上不斷有無聊舉動,還會閑得沒事勾引他取樂的人,竟然是容玉。
彩雲笑了,唱起歌來:「火樹銀花,剎那芳華,長亭孤立曾遠望,究竟心彷徨。數流年煎熬,一夢高唐,嘆神女襄王何惜?夢中驚醒時,憔悴有誰堪知。卻淺情深緣,十方一念,相思只半。雖在咫尺,遠隔天涯,但見紅塵蒼茫,夜色微涼。」她歌聲動人,用西南方言常來,更別有風味。
他隔了一陣,才艱澀地開口:「你怎麼能……和我同榻?」
玄襄直視前方,遠處霧氣朦朧,看不真切:「容玉,你為何要交換一半修為同我定下同命契約?」
玄襄垂下眼:「那不可能。」
她太坦白,玄襄反而有些無從措詞:「那你以後呢?」
容玉凝目看著遠方,耳邊是彩雲悠揚的歌聲,她轉頭問那老太太:「老夫人,近來你家中可是有喜事將至?」
容玉微笑道:「可惜我們來時毫無準備,不然必定要備上一份厚禮。」
「他說你是他未過門的妻子,老身也見過不少人,看上去卻不像。如果只論相貌,你們倒是十分般配,可就是說不出哪裡不像。」
隔了一會兒,彩雲果然沿著樓梯走上來,見到他們都站在門口有些驚訝。她看看容玉又看看玄襄,像是鼓足了勇氣:「趙哥哥,你的傷好些了嗎?」
「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多靜躺一些時候。」
容玉看了看碗里,將勺子里的粥送到嘴裏,連表情都沒變化一下:「怎麼了?」
「我想要促成那場喜事,怨氣之所以不散,只是因為有未和*圖*書了的心愿。喜事一成,怨氣散盡,我們也可以走出去。」
「你可知道冥宮?」她看他點了下頭,便繼續道,「我為了擺脫守衛冥宮奧秘的宿命,不得不這樣做。當時我身上都是死氣,冥宮會循著我的氣息而來,直到把我永遠碾碎在底下。我把一半修為換給你,就等於有了一絲生機。我開始並不知道這樣做會有用,只是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彩雲更緊張了,抓住容玉的手臂,從她身後望著他:「那麼我今日帶你們在附近走走,一直待在家裡很悶的。」她膚色不算白皙,跟容玉站在一起更顯得有些黑,可是大眼睛翹鼻子一樣不少,笑起來嘴角還若隱若現著小小的酒窩,很是嬌俏。
彩雲回首,笑意柔和,眼睛亮晶晶的:「趙珩哥哥,我給你唱一支歌好不好?是我新學會的,一首漢人的歌。」
他遲疑片刻,慢慢伸出手去,手指落在她的臉上,從額上緩緩滑過鼻樑、臉頰,觸手的肌膚細膩而沁涼。他的動作很輕很慢,像是以手指代替眼來要記住她的每一分容顏,最後,手指停在了她的唇上。
容玉看著她:「我就不隨你們去了。」
玄襄半蹲下身,抬手按在床邊,抬頭看著她:「既然那位老夫人的幼子事後向那些強盜尋仇,必定是因為一些緣故錯過了喜事的時辰,他不會再出現。」
容玉一見他的臉色,就去拿了乾淨的勺子跟他換過來:「我都沒嫌你臟呢,你反而先來嫌我。」
容玉睜開眼,看著他。
彩雲走後,容玉端了白粥坐到床邊,執著勺子輕攪,然後將一勺白粥送到他嘴邊:「吃吧。」
容玉語聲疲乏:「因為我累了,而床只有一張。」
容玉不顧一切,撲向最後一扇門,卻摔得全身都痛。她睜開眼,心神未定,她並不在冥宮,而是在一座舊竹樓中。她抬手按在自己的額上,慢慢從地上坐起身來,和-圖-書她昨晚躺的位置就在床邊,翻了個身正好摔下去。
「我的名字是容玉。」她稍頓了頓,隨口編道,「他姓趙,單名一個珩字。」
「你到底有沒有羞恥之心?」
容玉道:「所以我需要你代替他去拜堂成親。」
容玉的夢,依舊和冥宮相關,她解開一道又一道的星盤,最後一扇門就在眼前,突然閃出師父半人半蛇的身影,她朝自己笑得顛倒眾生:「你逃不掉的。」
這一刻,這麼長,那麼短。
容玉笑了笑,沿著長長的竹樓間的樓梯,往另一座竹樓走去,她的黑髮很長,一直拖到裙袂邊。她總是獨自一人,也不知曾經有誰會與她並肩,也不知以後會有誰牽她的手,也不知最後是誰陪她看天荒地老。
玄襄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玄襄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玄襄拿過粥碗:「沒什麼,我自己來。」他就著勺子喝了一口粥,忽然停住,臉色不善:他竟然用了她用過的勺子。
老太太搖搖頭:「姑娘,你太客氣。有你們在,彩雲都開心了很多,昨天一直說要帶你們出去逛逛。」她看著容玉,又問:「那位趙公子,並不是你的夫君罷?」
容玉眼睜睜看著他抽身而去,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要如何?」他定會應允,只是偏要看她苦苦哀求罷了:「你只要答應,剩下的事我都聽你的。」她這句話頗具技巧,她說剩下的事,可不是說以後的事,料想就這兩日里玄襄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玄襄沒動,他們挨得這樣近,只要他一側頭就可以親吻到她的臉頰:「彩雲身上的氣息,就跟村子里所有人一樣。」他語氣一頓,忽然了悟:「你是說——」
玄襄卻始終無法無法入睡,依照道理來說,他現在受了傷應該是最疲憊的,卻不知怎麼越睡越清醒。最後他支起身,轉過頭看身邊的人,她睫毛纖長,好像欲m•hetubook.com.com展翅而飛的蝴蝶羽翼,容顏沉靜,就像琉璃化成的人。
猶如被心魔蠱惑,玄襄忽然低下身去,她的容顏越來越近,她的氣息時斷時續,一時半會都不可能從冥思中醒來,也不會知道此刻發生了什麼。他最終將唇印在她的唇上,沒有再深的動作。而他心中,卻如擂鼓,耳邊全是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我們都沒有逃脫,你為何還要苦苦掙扎?」女媧朝她伸出了手,「容玉,你不要再強求。因為你是逃不掉的。」
容玉不再相勸,每個人都有覺得好或不好的活法,她不會多此一舉去干涉。
彩雲期待地看著玄襄。
「我剛問過那位老夫人,他們兩日後將有一場喜事,是她的小兒子,這跟當初那群強盜為起屍的男子辦冥婚正好對上。那群強盜屠了整個村子,怨氣太重,所以時光便停留在那場喜事前後。」
她抬手將頸邊的髮絲撩到身後,又整了整衣裳,微微一笑:「你跟彩雲在一起這麼久,就沒有發覺什麼嗎?」她朝他勾了勾手指,他本不太情願,也只得低下身來。容玉湊近他耳邊,輕聲道:「彩雲的身上,有輕微的死氣。你有我一半的修為,卻連這點都覺察不了。我很失望。」
彩雲忍不住又瞄了玄襄一眼:「姊姊,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好一直喂喂地叫。」
容玉睡相很好,安安靜靜地躺下后,便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不一會兒便氣息輕慢起來。他猜想她多半是進入冥思狀態,那個時候是她最為脆弱而喪失警惕的時刻,她就在自己面前完全放棄戒備之心,也許只因為相信契約。
容玉淡淡道:「嗯,我知道。」
容玉低頭笑了笑,問:「不知那大喜之日定在何時?如夫人需要人來幫忙,儘管吩咐。」
玄襄微微頷首。
阿朵正低著頭編製竹簍,聞言羞紅了臉。
玄襄不想再跟她說一句話。她這是吃飽了撐得一路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撩撥他,更可氣的是,他竟被她撩撥起來了。
「以後的事等以後再說,也許下一次我還是逃不掉。只是現在的時間都是我白得來的,要更加知足。」她轉頭看著玄襄,又道,「彩雲過來了,我猜是來找你的。」
天色陰沉,夜色很快降臨。容玉收拾掉碗筷,又為他換了一次葯,把他往裡床推了推:「你往裡讓讓,我也很累了。」
容玉答道:「因我被保護著,是以安然無恙。」
彩雲好奇地問:「我聽說奶奶說,你們是遇到了那群強盜,可怎麼你倒沒有受傷?」
她往裡床看了看,卻空無一人。她站起身來,推開房門,只見玄襄背對著她站在依靠在欄杆處。
玄襄便把她說嫌棄自己的話也暫時拋卻腦後,滿心只有說不出的懊惱,她就是閑得無事勾引他,上神怎麼可以無聊到這種地步。
「怎麼?」
「不是。」容玉頓了頓,「老夫人何出此言?」
「你想如何?為他們辦場法事超度?」
「無礙,一點皮肉傷而已。」
玄襄暫時把她是容玉這件事拋到腦後:「我何時嫌棄你?我只是不用被用過的東西。」他頓了頓,又覺得不妥,便又補上一句:「我倒聽出你是在嫌棄我。」
前途不可限量,容玉當時想過。而此刻早已知道結局的她覺得老天一定誤會了她的本意,邪神新君,真是讓那萬種風情無用武之地。
玄襄瞥了容玉一眼,又轉向彩雲,嘴角含笑:「好,我隨你四處走走。」彩雲歡呼一聲,當先領路,一邊還嘰嘰呱呱地說著話。
老太太呵呵笑道:「是啊,我家小兒子將要回來,娶我們美麗的阿朵。」
她側過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之前不是跟那位老婦人說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么?借我半邊榻又怎麼了?」
「就在兩日後。其實我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不用勞煩你。」
玄襄凝目注視著她,隔了片刻才道:「你不解釋一下你這句話m.hetubook.com.com的意思?」
玄襄想起昨夜的夢,夢很短,裏面有她。
他說話時候一張嘴,容玉就順手將勺子塞過去。那白粥還是滾燙的。他剛困難地吞咽下去,她卻已舀了第二勺送來:「你覺得這可以咽得下?」
玄襄震驚地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任著容玉把他推到靠里的位置。她吹熄了蠟燭,便自然而然地躺下。
夢裡的容玉在流淚,淚水一滴滴落在他手背。灼燙,一直灼到了心底。沒有別人,只有他們。他抱緊了容玉,那淚水又一直灼燙在他心口。
她走近了,也同樣站在欄杆前面:「你醒得倒早。」
她剛打開門,看著彩雲哼著歌,沿著長長的竹樓間的樓梯輕快地走來,她的手上端著清粥小菜和當地特產的洱絲。她走進屋,將托盤放置在桌上,偷偷地向玄襄看了一眼,又忙轉過頭去,對著容玉道:「姊姊,這位哥哥的傷是不是很重?」
玄襄站起身作勢要走:「誰想出來的餿主意,誰就去做。」
還有兩日。容玉瞧著遠處陰沉沉的烏雲,那烏雲壓著天邊,久久不散。
容玉坦白地點頭道:「的確是有點。」她雖隨遇為安,在九重天庭可一直是錦衣玉食,出行的車攆也比別的仙君要華貴幾分。她的嘴唇艷如桃花,更襯著膚色如玉,偏還舔了一下唇,舔去唇上沾到的白粥。
容玉微微一笑:「傷勢不輕,不過多休養幾日便無礙了。」
玄襄道:「不論走哪條路,最後的結果都是回到這座村莊,出不去。」
玄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想起容玉昨日順口替他取了個名字,叫趙珩:「還好。」
玄襄轉過頭,嘴角微揚,其中的風情如月華傾瀉一地,氤氳生輝。九重天上容貌佳的小仙並不少,卻無人有他這般眉目間的風情,假以時日,他必能生成個風情萬種傾國傾城的美男子。
從來不會有任何情緒起伏的她突然感到如墜冰窟。那是絕望,抑或害怕?她甚至還無從準確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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