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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據實以告：「這是朋友的房子，我只是暫住而已。」

「恰好我也會一點。」

林修沉默片刻，然後說：「好，你先掛。」

到了高層公寓樓下，葉念下車和李斯梵道別。她轉過身的一瞬間，看見樓底的玻璃感應門上映出一輛黑色的車子緩緩開過的倒影。葉念轉過頭去，外面的路燈暗淡，根本看不清車牌號，看車形似乎是凌志。

葉念忙按下通話鍵，才及時掐斷了正把歌詞唱得快到超凡脫俗境界的和聲。電話那頭立刻傳來李斯梵的聲音：「喂喂，葉念，你現在有沒有空？快點出來，就是上次你來看過的酒吧！」

原來易雲初也會打聽八卦的，這真的有點出乎葉念的認知：「男朋友么，還是說男性朋友比較合適。」她拿了包，轉身出門：「我先失陪，你們慢慢聊。」

林修微微笑道：「怎麼，才剛睡醒？」

易雲初笑著問：「是朋友有約吧？男朋友？」

林修支著側顏，隔了片刻才開口：「Ievan Polkka，我還在國外讀書時，有次在聯誼會上聽過……」

林修嗯了一聲，去地下車庫把車子開出來。公寓有十五層，從樓下往上望去，已經分不出到底哪扇窗是他想看到的。他輕輕閉了閉眼，放在邊上的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

李斯梵先開車送陸晴到家，再送葉念。

等從KTV出來，天色已經完全暗了。路燈亮起，午夜的活動拉開序幕。

葉念看了一眼另外兩人，只見他們都看著自己，便走到落地窗前低聲說：「怎麼了？不會出事了吧？」

隔了好一會兒，林修才嗯了一聲。

電台里，原本正在插科打諢說笑話的DJ也被這突然降臨的雪影響到：「看來我們要趕緊向氣象局打熱線電話報告最新的天氣狀況，今年並不是暖冬……」

葉念哦了一聲，人家有如此強烈的表現欲，她也不好隨意剝奪了去，就抱著那件羽絨衣回到原來的位置。睡回籠覺很累，奇怪的夢一個連著一個，反而比熬夜更加辛苦。她呆坐了一會兒，突然想到手上還抱著林修的衣服。

隔了一會兒，就有簡訊息回復過來：「還沒有。」

林修乘電梯下樓，保安看到他時臉上還有些曖昧：「林先生，這麼晚還要出門？」

葉念揉了揉臉，m.hｅｔuｂｏｏｋ.coｍ.coｍ有氣無力：「沒有，很早就起來了，後來看了會電視劇居然又睡著了。」

葉念低頭嚼著米飯，苦惱于想不出用什麼話來反擊。因為……這是事實。事實無法被反駁。

葉念笑著介面：「諾亞方舟。」

林修平時是不抽煙的。

葉念忙打斷他：「我懂了，不用說下去了。」她拿過一隻陶瓷的杯子，和一隻鋼化玻璃杯擺在一塊兒：「你明明是鋼化玻璃做的，怎麼摔都摔不碎，和脆弱的陶瓷不是一個級別的，無需細心呵護。」

葉念嘆了口氣，李斯梵的思考迴路很少通過大腦，只會直接形成直覺，那準確率偏偏還很高。

「我有電話進來，你先等一等。」林修說。

林修側過頭看她：「你會？」

她雖然不精通家事，但是最基礎的那些還是會做。林修的專業水準雖高，但很可能會轟炸了廚房。

道路上的車輛都明顯緩下車速，大隊交警出現在各個路段，疏通路面狀況。

林修挑出幾盒樓外樓的凈菜，把消毒櫃里的碗筷全部拿出來洗了一遍，再放回去，按下消毒鍵，然後撕開凈菜的外包裝，把已經處理好的調料作料和半熟的菜拿出來。超市存在的最大好處之一就是可以買到一些已經處理過的凈菜，無需自己準備材料，只要往鍋子里一倒，過一會兒就可以裝盤。

隱約還可以聽見李斯梵分辨說：「這是我的手機吧……」

「是啊是啊，你高興了吧？喂，李斯梵，不要搶我的電話！」

他先開車回公寓，看看時間已經臨近中午，這個時間拿捏得正好，就算葉念有睡懶覺的習慣，也應該醒來了。而出乎意料的是，按了兩三次電子門鈴，裏面卻無動靜。

葉念忍住笑：「我懂，我很明白，你沒把我當女人，我也沒把你當男人，我們是無性結交。」她凝神看著車窗，只見一點水漬在窗子上暈開些許水汽，隨即有更多水汽凝結在車窗上：「……好像下雪了。」

葉念想了想，又回復道：「我出門帶了備用鑰匙，回來時會自己開門的。」這顯然不能直接說「我要晚點回來」，也不好一點都不向房東備報，只能兜著圈子說話。

葉念旋開門鎖，頓時僵在原地，隔了片刻才尷尬地開口：「你找林修的吧和*圖*書？我只是暫時在這裏借住兩天——啊，對了，林修都在家住的。」

林修細微地挑眉：「所以？」

這回上帝效率極高，客廳里立刻響起一陣歡快的手機鈴聲。葉念前兩天剛把鈴聲設成了甩蔥歌，配合著另外兩人開始說某本西文書的間隙，一時間把氣氛推到了極端詭異的程度。雖然這電話來得太及時了，可是鈴聲卻沒選好。早知道會這樣，哪怕是用手機自帶的鈴聲也比這個好。

可是，有的人明知道自己沒有天賦，還是毫不放棄，再接再厲。這放在體育競技上，是值得敬佩的體育精神，可是放在日常生活里，只能是一場災難。

葉念連忙道：「我沒事了，就是問一下，你掛電話吧。」

葉念取出手機，直接撥了林修的手機，當響到第三聲通話音的時候，電話被接起，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已經習慣性地條件反射了，李斯梵就是那種能和麻煩與意外糾纏不斷的損友。

陸晴提出去唱KTV，葉念想想回去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可做，不過是空對一室冷清罷了，就爽快地答應了。她拿出手機，調出林修的號碼，想打卻又遲疑，最後還是發了一條簡訊息：「你現在有沒有回家？」

「嗯……讓人想包養。」

葉念終於開始回神：「要不要換我來燒？」

李斯梵評價說：「很像大塊的頭皮屑。」

葉念抬手關上打開的窗子，轉身拿起茶几上的煙灰缸：「你還在外面？」通過電話線路，還可以聽見對面背景里的汽車喇叭聲，剎車時有些刺耳的制動聲。

南方城市的冬天總是多雨而鮮少會下雪。

「啊？不是啊，真的不是——」他話還未說完，突然插|進了陸晴的聲音，「葉念，酒吧裝修好了，快來看嘛！真的不賴，名字也完全按照你喜歡的來，叫……」

李斯梵想也不想反問：「是男的朋友？」

酒吧已經裝潢一新。

林修沒輕易放過她：「我以前只見過你在公司的狀態，真是沒想到……」

三人把台吧杯架移到標準位置，開始清點裝著全新玻璃杯的箱子和各種酒的存貨。葉念拿出便簽本，一筆筆記下存貨數量，還有酒吧里桌椅擺設的價值。如果她不做個簡單的賬目、每隔一段時間就拿給李斯梵看的話，實在有和_圖_書點不敢想象他這個老闆會當成什麼樣。

林修打開客廳的暖氣，把冰箱打開，開始往裡面放東西。很快，客廳變得十分溫暖。他脫掉身上的羽絨服，隨手遞給站在廚房門口的葉念。葉念還處於半迷茫狀態，想也沒想就順手接過來，拿在手上。

林修輕笑出聲：「我會挑人的，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包養。」他微微眯起眼，慢悠悠地說：「而且，還有很嚴格的包養條件，幾乎沒有人能達到……」

市區的大多是高層公寓式住宅，寸土寸金，尤其在本市這樣的房地產被瘋炒過的城市。林修抬手按在電子感應鎖上，嘀嘀兩聲之後，門鎖發出咔的一聲輕響。他旋開把手，側過身讓葉念先走。

於是葉念凄涼地在KTV度過了近三個小時，期間被兩位麥霸魔音灌耳，吃東西噎住六次，痛苦難言。有時候想想，李斯梵和陸晴還真是天生一對，趣味相投，可惜一直沒有發展出更深層次的關係。

林修拿著母親給的清單去超市裡轉了一圈，其實大可不必寫什麼清單，只要給他說一遍就不會忘記。

葉念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想，她在這一刻雖是了解，卻也碰巧錯過。

葉念還是覺得十分尷尬，不由想，她現在的心情真像是「丈夫和情人出軌，卻意外被妻子給抓了個現成」。這幾天沒營養的電視劇果真看得太多了。

林修買完清單上的，順便補足公寓里的存庫，反正過兩天假期就要結束。

林修倒是一副很無所謂的模樣：「找我有事？」

林修走過去，客廳的燈光打得最暗的一檔，他可以看見煙花映在葉念臉上的微弱光彩。她微微仰起頭，嘴唇晶瑩，皮膚細白，光潔得像是泛著光一樣。他拿出手機看了看，已經有五通未接電話了：「葉念，我先回去了，早點睡。」

林修和煦地微笑：「謝謝。」

西方有位哲學家說，我們的人生就好比摸黑走過一片地，你往往不知道會撿到什麼，或是遺失了什麼。有時候，「不知道」也是一種幸福。

「男人本質都是一樣的，脫了衣服大家都沒區別。喂，我沒跟你開玩笑，我就是男人我還會不清楚？」

葉念報了林修的公寓的地址，他先是噢了一聲，隔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m.heｔｕbｏoｋ•ｃoｍ•cｏｍ說：「那裡的房價很高，難道你們公司發的不是人民幣而是美金？」

葉念被嗆了一下：「應該不會的吧。」林修給人的印象一直是雅緻而溫和，有幾分禁慾式的味道。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五，鬧騰油膩的寒假也已接近盡頭。

林修雙手還是濕漉漉的，對葉念說：「幫個忙，去開下門。」

葉念關掉電話，走到廚房，把煙灰缸洗乾淨再擺回原位。

葉念不懂室內裝飾，儘管已經習慣了無情地打擊李斯梵的熱情，但這一回用她外行人的眼光來看實在是很不錯的。

葉念乘電梯上了十二樓，打開門鎖，客廳里還留著燈。

林修看著透明的鋼化玻璃杯，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如果葉念已經出門去了，那麼他就是直接打開電子鎖進去也沒關係；萬一還沒起床，豈不是會很尷尬？林修剛拿出手機，門突然被打開，葉念臉色雪白，毫無血色，神情還有些迷茫，幸好衣服倒穿得很整齊。

這樣清點完所有物品，已經到了傍晚。

葉念環顧一遍客廳構造，果真是林修該有的風格，傢具裝修全部是冷色調，簡潔乾淨。林修打開中央空調，又拉開門口柜子的抽屜找了一下，交給葉念一串備用鑰匙：「這裏的電子鎖設的是我的指紋，你只能用鑰匙。」

目光瞥過清單上一排蔬菜和肉類的名稱，林修只得嘆息。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他最怕的一件事就是母親做飯，那滋味簡直是匪夷所思。後來到外地讀大學，他也一直沒有機會去嫌棄食堂飯的簡陋。對他來說，食堂飯比家裡燒的已經不知好了多少倍。

就此無話可說。

兩人吃完午飯，把碗筷盤碟收拾了，客廳里的電子音突然響了起來。

葉念抬頭看了他一眼，只見林修穿著米色的低領毛衣，長腿交疊，手肘隨意地搭在椅背上，這姿勢實在不怎麼端正，沒有半分辦公室精英的氣度。她笑了笑，說：「我突然想到一個詞，秀色可餐。」

「喂喂葉念，你不會吧？你難道不知道男人很容易衝動，萬一那個人對你有企圖怎麼辦？你這是給他機會出手！」

葉念記得上一回下雪的日子，還在三四年前，她正一個人在教室里自修，忽然聽見外面響起驚喜的叫聲，站起身，看見窗外冷風裡散亂著雪花。它們靜hetubook.com.com靜貼附在玻璃窗上，綻開了點點晶瑩的冰霜。

雖然客廳里有煙灰缸，不過看得出來這隻是擺設而已。

電話兩頭往來著彼此的呼吸聲，林修忽然開口：「葉念？」

易雲初站在門口，很是溫婉內秀地一笑：「沒關係，不用解釋得這麼清楚，我就順便來送些東西上來。」

「……會一點吧。」

林修接起手機：「……是，我馬上就回來了。」街道上煙霧騰騰，是剛剛放過煙火留下的痕迹，林修無可奈何地開口：「媽，我沒有去鬼混……現在還在過年，我還能去哪裡？……嗯，手機是靜音的，所以一直沒有聽到……」

葉念看了他一眼，居然想不出用什麼話來反駁他。雖然這個比喻很噁心，但是……還真的滿形象的。

雖然這樣說，可是現在也已經十一點多了，送客人能送三個多小時，在回到家之前還要想出一個借口來解釋。

只是走到樓下時，保安看她的眼神比昨晚更加曖昧。如果非要揣測一下，對方一定及時發揮了強大的想象力，都是那種沒有營養的八點檔言情劇惹的禍。

葉念覺得自己正處於極度古怪的境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祈禱上帝在這一刻不要睡著了，千萬聽見她這個虔誠子民的禱告。

葉念慢吞吞地應了一聲，掛衣服。

葉念接過鑰匙，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往下看，從十二樓的高度看過去，大半城市景緻都可入眼，眼前天空中煙花絢爛，白茫茫的煙霧瀰漫開來。

「所以，你現在完全回神了？」林修拿起筷子，向後傾身靠在椅背上，姿態十分隨意。

易雲初從包里取出一本精裝的西文書，放在茶几上，轉身在沙發上坐下：「上次聽你說這本書一直訂不到，我就托英國的朋友帶了一本。」

朝南的窗子還是半開著，冷空氣從外面灌進來。茶几上的煙灰缸里留著半截被摁滅的煙。

突如其來的雪落得很急，幾乎一轉眼功夫就在路面上結下一層薄薄的冰。走路的行人大多沒帶雨具，身上的落雪還來不及融化，很快又落了一層新的。

葉念掛了電話，轉過身去看著在場的兩位：「我有點事，要出門一趟。」

葉念正要找個地方把衣服掛好，忽聽林修說了句：「你身後就有個衣架。」

這是多麼奇特的，且無法用語言解釋的舉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