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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過境

作者:七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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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7 故地風景舊曾諳 第二節

Chapter 07 故地風景舊曾諳

第二節

她站在一處墓碑前,彎腰將紫色勿忘我放墓碑前,這是季東海最喜歡的花,因為趙芸喜歡。她鞠了三個躬,直起身子,望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看起來很年輕,笑容爽朗,露出潔白的牙齒。季東海有良好習慣,不抽煙。這在商場上十分難得,可因為妻女的強烈要求,他硬是做到了。應酬場上喝酒避無可避,可他也總是懂得克制。他常常對南風說,賺錢是為了給她與媽媽更好的生活,但那不是最重要的,她們,才是他生命中第一位。
麵包只吃了半隻,奶茶也只喝了幾口,她便放回食品袋裡。她知道傅希境在看她,也懶得管了,閉上眼,繼續補眠。
她小口小口咬著麵包,紅豆細膩,甜而軟,她卻只覺得滿嘴都是淡淡的苦澀。
其中一人打量了眼南風,笑道:「傅賢侄換助理了?」
女老闆停下手中的插花走過來,將壓在大把情人草後面的勿忘我挑出來,笑說:「就這麼多了,全給你,十塊錢。」
當年他們每次來這裏吃飯,他也是這樣,她罵他奢侈,他卻逗她,我家小不點吃飯的樣子太可愛了,怎麼能讓別人看去!他素來清清冷冷的,很少說這種俏皮話,也是跟她在一起后,才變得這樣。她笑他肉麻,故意做出掉雞和_圖_書皮疙瘩的動作,他自己也覺得肉麻,可又覺得挺窩心。有一個人,可以被稱之為「我家的」,那是他從未體會過的一種感覺,暖暖的,幸福的。
南風想了想,微笑著婉拒:「謝謝,不用了。我可能會有點久。」
抬頭,在夏天裡枝繁葉茂的樹木此刻蕭瑟一片,真像她此刻的心。
那人更訝異了,他們今晚談的是寰宇的業務,怎麼讓恆盛那邊的助理出面?
才兩個人,傅希境卻要了個包廂。
從停車場坐直升梯上一樓,原本只是細微的熟悉感,當南風站在大廳里時,那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讓她情緒十分複雜。從出差蓮城,到紅豆麵包、無糖麥芽奶茶,再到這家鼎鼎有名當年她最愛他們常來的海鮮館。
一眼望見傅希境,他斜靠在車身上抽煙,地下停車場昏黃的燈光打下來,他的臉一半隱在陰影里,指尖紅星點點,煙霧繚繞,有一種靜謐的孤寂感。
她帶著趙芸離開蓮城后,整整兩年,她都沒有來看過他。忌日與清明,都沒有來。因為內疚,因為無顏以對。
他真的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丈夫,也是最好最好的父親。可她卻不是個好女兒。
他想怎樣?帶著她故地重遊,以為就能回到過去嗎?有一句話叫做,物和圖書依舊,人已非。
他回過頭來,將煙蒂掐滅。
「老闆,勿忘我怎麼賣?」她揚聲問。
南風深吸一口氣,走進路邊的一家小花店,轉了一圈,才在角落裡發現紫色勿忘我。
南風趕緊起身倒酒,她做了幾年業務,對這種場景一點也不陌生。手卻忽然被人按住,她訝異地偏頭,見傅希境卻並沒有看她,只對著那三個男人說:「是我讓她去幫我辦點事。叔叔們要罰,就罰我吧。」說著仰頭就將杯中酒喝盡,又倒了兩杯,豪爽地喝掉。
「謝謝!晚上幾點見,在哪兒?」
南風嚴重懷疑傅希境給她的奶茶中丟了安眠藥,否則自己轉移了陣地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她醒過來時,發覺自己竟然平躺在後座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車是停下來的,卻沒有熄掉引擎,車內暖氣很足。駕駛室里沒有人。
她從來沒有在冬天來看過他。
南風抱著花,慢慢拾階而上。山上比城裡更冷,她將圍巾摘下來,兜頭而下,纏在脖子上,只留兩隻眼睛在外面。總算暖和一點了。
聽他這麼一說,南風更內疚了,簡直是玩忽職守!
「傅總。」南風打破了這種沉寂。
「海城那邊公司的。」傅希境說。
南風望了眼窗外,說:「快到了。」而實際上,和*圖*書正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車堵在路上,久久挪動不了幾步。她嘆口氣,在下一站下了車,然後跑到另一條街去打的。
傅希境說了個時間與地點,然後放下正剝到一半的螃蟹,拿過濕毛巾擦了擦手,起身:「吃飽了,我去結賬。」就走了出去。
「在哪兒?」
南風放下碗筷,望著滿滿一桌几乎沒怎麼動的食物,嘆了口氣。
「沒事,與對方見面時間我改到了晚餐。」
「走吧,我們去吃飯。」
傅希境是故意的。
她覺得好冷,臉上涼涼的,伸手一摸,才發覺自己淌了滿臉的淚。這些年,她已經很少哭,因為深刻地知道,哭泣無用,可每一次,只要一想到爸爸,眼淚就不可遏止,心臟處像是被人用手指狠狠地揪住般,剜心地痛。
她抱著花上了公交車。
飯桌上異常沉默。
她翻身坐起,晃了晃神,才開門下車。
你一定很冷,很寂寞,對吧?爸爸。
抬手敲門時,她真的羞愧的不敢抬頭,作為一個助理,竟然還遲到!
師傅點點頭,將車開走了。
南風反而一愣,這麼容易?也不問緣由。但目的達到,其他懶得管了。
另一個就說:「小季姍姍來遲,得自罰三杯!」
傅希境忽然覺得無力,閉了閉眼,從前她多鮮活呀,話多和_圖_書,整頓飯都停不下來。
下到山腳,果然沒有計程車,她走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到公交站,萬幸因為出差特意穿的一雙平跟靴。
南風忙打招呼,自我介紹。
她卻沒有吃。
雖然兩座城市離得近,但蓮城比海城冷一些,風也凌厲得多。從海鮮館出來,南風信步往前走,這條街本就不繁華,加之不是周末,正午街頭的人比較少,因為冷,多是行色匆匆。這條路兩旁栽種了許多香樟樹,夏天的夜晚,在樹下散步,是一種享受。那時候,每次她跟傅希境到海鮮館饕餮一頓后,總纏著他陪她散步消食,她挽著他的手臂,長長的街道,彷彿走也走不完似的。
「傅總,」雖然有點艱難,南風還是開口了,「下午如果沒事,我想請幾個小時的假。」
在公交車上接到傅希境的電話。
其實還有滿滿一大束,南風點頭,「幫我包起來吧,用白色的紙。」
喧鬧的房間里因她的出現有片刻安靜,傅希境正端著酒杯往嘴裏送酒,對她招了招手,讓她在自己身旁位置坐下,而後淡淡地對在座的三個男人介紹道:「我助理。」
她靠在窗戶上,車窗外的風光一閃而過,那些街道與建築,既熟悉又陌生。二十歲之前,這個城市,是她的故鄉,那之後,這城市成為她m•hetubook•com.com不可碰觸的記憶之殤。
她在墓園一直待到天色暗下來。
這條路,有多久沒有走過了?
「對不起,我睡過頭了。」她微微低頭,是真的很羞愧,正常來說,他們應該在十點前就到了蓮城,而此刻,已經十二點了!
傅希境剝了只海蝦,沾了點醋,放在小碟子里,然後轉動桌面,送到埋頭數著米粒的南風眼前。他記得,吃海鮮,她不沾醬油,也不喜歡海鮮醬,只要醋。
面對著滿桌美味,南風卻一點胃口也沒有,想著離晚餐還有好幾個小時,他們都要在一起獃著?
傅希境正在剝螃蟹,動作頓了頓,頭也沒抬地說:「好。」
計程車師傅望了眼南風,好心地問她:「小姐,需要我等你下山嗎?」
這片墓園可謂風水寶地,是蓮城聲名在外最貴的墓地,能葬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所以一般都是私家車來往,很少有計程車在此候客。
哪怕她再不想想起,故地重遊,過去的記憶像是長了風,一股股往她腦海里吹。
倒了兩趟公交車,又打了計程車,才終於抵達目的地,那是近郊山上的一片墓園。
這世界上最寵愛她的那個人,永遠永遠地離開了她。
趕到時,還是比約定時間晚了十幾分鐘,她給傅希境打了個電話問包廂號,然後氣喘吁吁地跑上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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